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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lio在《债务危机》中,解释软着陆是把债务分摊到更多人头上,用更长的时间去消化 。
比如房价,怎么个软着陆法?要是从300万/套,直接腰斩到150万/套,业主就负资产了,银行也会累积坏账。小A、小B分摊了损失,延长了下跌时间,就叫软着陆。这个过程,银行的资产负债表虽然也在衰退,但能最大限度降低坏账率。“软着陆”需要拉长时间,分步下跌,相当于在二楼和一楼之间,装上了几级台阶。每跳一个台阶,都出一套刺激政策,吸引买家接盘,把风险分摊出去。
比如2023年8月推出了“认房不认贷”,当时新闻也说有房东连夜涨价,结果呢?再比如今年上半年“香港全面撤辣”和“517新政”,也只维持了两个月。这次的“927”新政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10月份的交易确实亮眼:从软着陆的角度讲很成功,但并不会扭转“下楼梯”的长期走势。
说过一百遍了,房价要重新走上长期上涨的趋势,必需要走出两个周期:而且房地产这个东西,在债务周期早期,确实承担了信用扩张和货币扩张的功能。但在债务周期末期,房价很高,债务风险已经暴露的情况下,继续拉升房价,推高债务,还债成本大幅增加,以至于人们必须紧缩消费才能还本付息,经济一定会通缩,收入怎么可能涨得起来呢?在债务周期的增长阶段(债务扩张),房价和收入会因为流动性增加而一起上涨;
衰退阶段,房价高,收入低,还债成本大于收入增长,通缩螺旋启动……就这么个过程,一点不复杂,而且都是车轱辘话,我自己说的都烦,关键是很多人始终看不清房价和收入之间的关系,看不到其中的债务扩张和收缩。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只要把债务周期的逻辑捋顺了,就能明白,目前的刺激政策只能制造出局部的、短期的乐观,但并不影响全局的、长期的走势。02
货币政策的重点在于激活流动性,让大家勇于借钱,乐于花钱。
这就相当于小王想讨老婆结婚,不光村里女娃变多了,还个个都不要彩礼,那小王的婚姻不就通货膨胀了么?但还有另一种情况,叫“强按牛头不喝水”——不管你怎么降准降息,怎么鼓励借贷,大家就是不借。相当于小王封心锁爱,女孩再怎么示好,家长再怎么鼓励,他也不想结婚。降了你也不买,你说因为收入预期太差,不确定未来能否有持续现金流还房贷。现在的棚改是补房票,和之前的“补货币”有很大不同。
但收储对房价支撑有限。很多人一听国家要下场收储,就潜意识里把它等同于股市里的国家队救市。因为收储的房子,还是要去对接居住需求的,这个库存一直都在。但为什么收储一直在喊,除了广州在上周有点模糊的进展外,其他地方都按兵不动?“确保商业可持续”的意思是不能亏本,意味着地方国企收储保障房的收益,既要覆盖1.75%的资金成本,还需要覆盖其运营成本。假如你是一个国企老总,你现在收储了一个保障房小区。理想的情况是,经过你一通宣传招租之后,支付掉运营成本和银行贷款之余,还能有点盈利。你还可以通过发行Reits(房地产信托基金)回收资金,提前偿还银行贷款。现在国债收益率是2.3%,你reits不能比这个低吧?
ps:这个数字参考了新加坡,金融机构的配息率是5%,而Reits常年在6%以上。
再考虑到空置,毛估估,单套房子的租金收益率,起码得达到3.5%,才能勉强维持央行要求的“确保商业可持续”。
所谓“商业可持续”,再加一个“房住不炒”,指的就是租金收益可以覆盖运营成本+资金成本。如果要靠加价出售,才能获得更高收益率,不就是炒房了吗?
炒房reits可就不是这个价了,有更高的风险,自然需要更高的溢价。
从这个视角也可以看出,什么时候保障房reits成功发行,房价才算真正稳定。否则政府连收储的欲望都没有,它会真的来托底么?不,它只会喊你来接盘。03
以上说的都是市场化的情形,更可能出现另一种情况——保障的归保障,市场的归市场。不准保障房进入市场交易,保障房的定价系统和商品房就不是一回事,这样的话,保障房租金收不上来,也不影响商品房维持高价,对不对?关于未来的住房制度,一直有两种猜测:
kkndme认为 “居者有其屋”说的是人人有屋住,而不是人人有产权。加大租房供给,将是国家解决住房问题的方式,而非降房价。另一部分是租赁住房,城市小白领和新市民,就住这种房。租金将拿走年轻人大部分的劳动剩余,使他们无法获得有效积累,再也买不起房。也就是说,“保障房时代,还要不要买房?” 有两个版本的答案。
一是等等党赢了,房价大幅下跌,楼市交易低迷,政府大量收储,保障房批量入市,年轻人即便买得起也不想买了。二是等等党输了,房价一直涨,后面租金也上涨,年轻人存不住钱,再也买不起房。某示范区曾于2023年尝试推“统租房”——国企统一对城中村装修改造,再集中推向租房市场。
从结果看,房东获得稳定的租金收益,国企赚了差价,政府得到税收,婆罗门获得订单……由于住房租金大涨,很多人惊出一身冷汗——kk简直神预言。然而把时间线再向前拨个两年,调到2020年8月28日,示范区住建局主官在当年的“房地产盛典”上高调宣告:新加坡是深市学习的榜样。
将来,60%的市民,将住在政府提供的或租或售的住房中。
每年将建造10万套公共租赁住房,目标共打造110万套……
通过5~8年的时间,彻底解决深市住房短板问题。
说好的学新加坡,怎么就学出了个“统租房”呢?
你要硬说这就是“新加坡模式”,李光耀非从地底下爬出来掐死你不可。新加坡的住房也是分级供应——普通人住组屋,精英住私宅。kk不是说被垄断供给的刚需产品,价格一定会上天么?经验主义害死人,新加坡的土地供给就是政府垄断的,但房价却非常低。有人说哪低了,他在网上看到新加坡房价并不比北上深低多少。上面对比的是私宅价格,组屋要便宜得多。
同样是夏磊、任泽平提供的数据,新加坡基础组屋单价折合人民币只有2.3万/平(夏磊,任泽平等《全球房地产》)。其城市面积只有北京的1/23,居民收入是北京的3倍以上,相较于北京市区动辄10万以上的单价,2.3万/平可不就是白菜价吗?2024年,新加坡组屋的房价收入比,只有4.8(城市土地学会《2024年ULI亚太住宅可及性指数报告》)。又有人说了,我们也有价格低廉的福利性住房呀,比如著名的月租600的珠江帝景,你能住进去么?
2)新加坡有高达81%的居民,住在政府提供的公共组屋中(夏磊,任泽平等《全球房地产》)。另一方面,高收入者也倾向于追求居住品质更高的私宅。毕竟组屋私密性还是要差不少,一排排的,要不怎么叫组屋呢。但也由于大部分人都住组屋,没啥好攀比的,整个社会的阶级差异,不会那么明显。不像上海,老王经常说,他能快速通过一个人的户口地址,就判断出其阶级属性。比如**村,**苑,**帝景,**一品……再配合相关区位和街道变迁,基本就能知道他家是咋回事了。kk不是说“居者有其屋”,指的并不是人人有产权,只是人人有屋住么?
相较而言,某示范区的住房自有率只有23.7%(《粤港澳大湾区房地产市场白皮书》), 大部分人都只能租房,且有7成人租在城中村。4)新加坡组屋价格非常稳定。
从1998到2017的20年间,组屋的名义价格仅上涨了41%,同一时期,我国住宅均价,累计上涨390%(夏磊,任泽平等《全球房地产》)。新加坡在住房制度上,的确是一个另类的存在,论国际地位,它可与当世最繁华的都市媲美,论居住环境,它更是举世闻名的花园城市,名副其实的寸土寸金。
对炒房基因深入骨髓的中国人来说,很难理解这样的地方为啥不炒房?房地产是经济支柱,土地金融是地方财政之必需……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但新加坡既不炒房,也不搞土地财政,经济却是亚洲各国最发达、最健康:
所以房地产并不必然是经济支柱,只是有人看中了它债务扩张的功能,才把它当支柱来用。
现在债务周期到头,土地财政开始反噬,或许我们可以从新加坡的财政结构和城市治理中,找到“他山之石”。有人说新加坡是交通要道,当收费站就可以盆满钵满,所以不用搞土地财政。
这种思维非常廉价,能说出这种话的,一定没看过新加坡的经济发展史。首先,有区位优势的城市多了去了,马六甲海峡另两个港口城市条件都很好,一个是槟城,另一个就叫马六甲,郑和7下西洋,5次都驻节在这里,它们怎么没发展起来?其次,新加坡也不是收费站,更像服务区。反倒埃及这种真苏伊士运河收费站,经济却搞得一般般。我们应该有足够的心胸和智慧,看到新加坡的制度优势,而不是人云亦云,202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的颁发的方向是制度经济学,经济学家们把影响经济发展的社会制度分为了两种维度,一种是攫取性制度;另一种是包容性制度。按这两个维度划分,kkndme的住房模式明显是攫取性的,而新加坡模式则是包容性的。包容性政治制度和包容性经济制度能够实现长期经济增长,而攫取性政治制度和攫取性经济制度无法实现经济增长,即使能够在短期内带来经济增长,也不能够持续。
——阿西莫格鲁
深圳之所以提出要在住房制度上学习新加坡模式,肯定是了解其先进性的,只是当前阶段有客观的限制——假如真的让60%的人都住进保障房,那些二手房和新房库存谁去消化?
你肯定想说,可以由政府收购这些二手房和新房,改成保障房,只保留部分改善型住房作为市场化住房,以维持住土地价格。这又回到了之前讲过的问题——房价太贵,租售比太低,无法达成商业可持续。最后总结一下:
1)楼市政策挤牙膏,是为了实现阶梯式下跌,分摊成本,达成软着陆;2)债务周期已经写好了房价的长期走势,刺激政策只能制造局部的、短期的乐观;3)居民收入缺乏增长预期的情况下,会出现“长按牛头不喝水”的情况,意味着货币政策失效,之后全靠财政发力;
4)楼市中的财政刺激,主要是减税、棚改、收储。收储之所以缺乏执行,是因为房价太高,租售比太低,无法实现商业可持续。5)如果像kk说的那样,垄断租房供给直接把租金涨上来,不就行了?可惜租金不是想涨就能涨,否则kk模式早就成为了现实。6)未来住房制度如果是保障的归保障,市场的归市场,新加坡模式无疑是最好的榜样。7)81%的新加坡人住组屋,组屋的房价收入比常年在5以下,且居民拥有产权(99年),住房自有率是90.9%;8)现在实现不了新加坡模式,最主要的原因是房价依然太高。9)至于后续怎么走,不管是按债务周期支配的市场走势,还是按保障房“商业可持续”的运转要求,离着陆都还有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