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政策,才能真正托住房地产?

财富   2024-10-17 16:10   浙江  

今天三部门召开了“促进房地产市场平稳健康发展”发布会,加上最近一直有很多人问我,成都的房子是不是可以买了?北京的房子是不是可以买?上海的房子……

这里再谈一下对楼市刺激政策的看法,纯属一家之言,大家兼听则明。
基于房地产在我国的特殊地位:
1)关联着地方财政;
2)关联着银行资产质量;
3)直接影响房企现金流和保交楼,制约信用扩张;
4)影响全社会的流动性。
说一句“房地产绑架经济”,是不过分的。
所以zf有强烈动机助推房价,助推房地产的交易流动。

现在最火烧眉毛的问题,在于“银行-房企-地方zf”的债务链条出现了明显的信用紧缩。

我国房企之前一直是高周转运行。
高周转的原因,是高杠杆——现金流太紧,需要在贷款、拿地、预售、供应商垫资等一系列环节都很顺畅,才玩得溜。
实际上只要开发商能快速卖房回款,其他环节都好说,大家看到开发商在哗哗赚钱,肯定也愿意把钱借给他。
但现在链条出问题了,银行看到房企回不了款,出于自保,开始惜贷、催贷。
供应商看到房企的商票就跟废纸似的,要求结款才开工。
这就造成了两个问题:
一是没钱建房,导致烂尾,炸弹级别地杀伤购房信心。
二是没钱拍地,财政怎么办?
地方上为了维持运转,只能向国资和城投摊派拍地任务,以维持地价,维持土地金融的资产锚。
这里面肯定是有协议的,要求地方回购土地。
然而到了回购期,地方别说回购土地,三保都成问题。

目前政策集中于恢复“银行-房企-地方zf”这条债务链条的流动性,避免一条链上的蚂蚱全崩。

别看说法很多,重点还是在资金来源资金流向上。
资金来源很简单,就是中央zf发债。

资金流向归纳整理起来则是:

1)置换部分df债。这里是需要维护地方信用,好让地方有空间去筹钱搞三保;
2)收储,货币化安置。补充购房需求,去库存,补充房企现金流;
3)补充银行资本金,让他们的风险承担阈值更高;
4)力推动房企白名单,推动商业银行勇敢对房企放贷,恢复楼市金融循环;
5)保交楼,建好房子,才能修复居民对地产的信任,最终用居民需求,去承接整个链条上的成本流动。

知乎上有人批评“货币化安置”,莫非16年的教训还没吃够?

我认为没必要,这些政策都是债务循环、信用维持、预期管理理所当然的要求。
还记得我科普过的马寅初那个连还债的故事吗?
有个赶考的书生到旅店投宿,拿出10 两银子要挑最好的房间。
店主立刻用它到隔壁的米店付了欠单,米店老板转身去屠夫处还了肉钱,屠夫拿着钱去找猪农还了猪钱,猪农马上去付清了赊欠的饲料款,饲料商赶紧到旅店还了房钱,就这样,10两银子又到了店主的手里。
这时,书生来说房间不合适,要回银子就走了。
你看,店主一文钱也未赚到,大家却把债务都还清了,所以钱的流通越快越好,这就是经济学。

经济是个循环,既是“生产-消费”的循环,也是信用(钱)的循环。循环越快,经济越繁荣。

如果循环断了,政府有责任承担“书生”的角色,去补充那“10两银子”。
然而“银行-房企-地方zf”的循环,并不是地产循环的全貌,还要加入居民和中央财政的角色。
一方面,地产链条上产生的全部成本,最终都要用居民需求去承接。
另一方面,中央财政支出的“10两银子”,也需要通过房企的税收、银行的利润、地方zf的还款实现回流,那它发的这个债,才不算无锚印钞。

发现这个循环的问题了没?
居民的收入从哪来?
地产循环之所以会崩,根源就在居民收入上。
我一直在重复:这不是什么预期和信心的问题,因为即便你再有信心,只要收入增幅比债务利率低,你肯定要压缩消费……经济通缩就是这么来的。
说白了,通缩都是房价太高导致的,因为房价高债务就高。

再一个,地方政府收储的房子,最终还是要落点到对接居民的居住需求上。

并不是说这块供给就消失了,只是暂时置换出了房企的负债而已。
总之,地产循环的症结,始终是居民收入

以前地产债务链条扩张,是有助于居民增加收入的。

比如房企和地方政府会增加投资,扩大基建,增加的投资会变成工资,流向居民收入。
但现在,中央财政向地产循环注入的增量资金,不会变成居民收入,
如果你是当前的房企,拿到钱后,你会拿地扩大开发么?
你不会,人口拐点摆在这,房子明显供给过剩。
豪宅的确有增量需求,因为我国过去的豪宅就跟笑话似的,完全是区位和学区导致的溢价,居住体验就是坨*。
也就是说,住着舒服的豪宅,有稀缺性。
而且居民缺钱也是相对的,中产负债高,底层没钱,但通缩只会影响到富人的利润,影响不了他们的消费。
问题是,富人整体上还是少数,从全局看,房企的投资仍是快速萎缩的。
于是还有个旧城改造,以维护建筑业的产业链,防止崩塌式萎缩。
但可以确定的是,房地产缺乏新增投资,缺乏向居民收入端流入的新增资金,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地产循环,都将是一个现金流大窟窿,只进不出。
中央zf要向其注资,只能挤压其他方向的预算;
居民要加杠杆买房,也只能从其他产业循环中提取收入,紧缩支出,以供房贷……
请问这样的吸血循环要怎么救?

只能从两个方面同时发力:

一,中央注资,维持循环,维持信用,分摊成本;
二,提振居民收入。

信用循环的崩塌是非常迅猛的。尤其是现在信息传递非常快的时代,一个人的房子烂尾,会导致一群人购房信心衰退;一家房企违约,会导致一片房企借贷困难,一个地方的城投债暴雷,会导致所有的城市的融资成本快速上涨……

这些最终都会压向银行,成为银行的坏账,银行危机就是传说中的系统性危机。
所以财政救助要从地产循环的流动性恢复入手,至少让那些还能维持运转的部分先转起来,不至于一起殉爆。
达里奥在《债务危机》中讲到,化债的关键,在于能否让庞大债务分摊到更多人头上,在更长的时间里逐步消化。
财政救助,就是分摊到更多人头上,因为财政成本会加到所有人头上。
而债务置换和展期,便是分摊到更长的时间。

但财政扩张不是无限的。

现代货币理论(MMT)的确推论出货币可以无限供应,政府也可以一手发债,一手花钱。
但前提是税收的增长必须能够覆盖国债利息。
这个逻辑很简单,永续债是什么概念?就是只付利息,不还本金。
这样的债为什么还有人买?因为有二级市场,当你需要用钱的时候,把债券卖掉就可以了。
现代社会,各国几乎把政府债全玩成了永续债,因为本金都还不上,还债期限越来越长。
为什么要求税收增长部分覆盖利息呢?
因为如果一旦税收增长小于利息,意味着要动用存量预算去还债,必然要挤占其他方向的支出,这种情况会加剧通缩。
在有效需求不足的局面下,政府支出是用来补充需求的,政府支出减少,居民工资一定会减少。
所以政府举债的空间是有限的,制约因素就在于税收。
说白了,现在政府每花一笔钱,都要看它是否能够变成财政回流。
很显然,置换地方债、注资地产循环的钱,无法形成税收回流。
地产循环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资金黑洞,不管是上头的财政注资,还是下头的居民购房支出,这个循环始终都在吞噬资金(还债),不能通过增量税收和增量就业,回流资金。
很简单的道理,你把钱给到房企,它顶多完成保交楼,偿还银行欠款,它还能扩大投资,创造更多税收和就业吗?那它得多瞎呀?

政策真正要治的本,在于如何提升居民收入、

主要是两点:
1)给中产减负。
2)给底层补贴。
减税就是降低各种资金支出负担,比如降低房贷,减少教育成本。
中产身上的枷锁基本就是这两大块——住房和教育,导致像上海的高成本城市,年轻人在房子和孩子之间,大多只能供一个。
教育成本重主要是资源集中造成的,学区房、课外补课,还不都是因为资源不均衡分配造成的?
要么改革学校,推动资源均衡配置,别再搞什么重点了。要么改革学区制度,教育资源完全按市场化配置,房产税、城建税交得多的,享有优质资源。
给底层补贴就更简单了,年轻人住房能不能真的廉租?公用消费能不能降一降?城乡社保能不能提上来?失业青年的基本生活能不能提供保障?
只要中产和底层的可支配收入涨上来,由于他们消费倾向高,能通过高消费乘数,把财政刺激的钱,变成更多人的收入、更多企业的利润,最终循环成财政税收。
如果只是单纯去救房地产的债务循环,说破大天,仍是路径依赖。
那你猜猜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

房地产高杠杆,最怕通缩,最怕居民收入下降,举债信心不足,对不对?

那是什么导致通缩的?
就是房价太高导致的,房价太高导致居民负债过高,只能压缩消费。
所以路径依赖是绝无可能走出通缩的。
别看现在地产营销采取的话术,都是什么“连夜涨价”。
实际上,只要大家收入预期没恢复过来,一切都是然并卵。
基于“延续地产循环”的需求,他们必须要营销房价上涨。
因为现在房价还是太高,售租比、房价收入比均在不合理的高位,这时候你说房价止跌回稳,仍不足以作为买房理由,租比买划算。
必须营销房价上涨,宣传涨价收益,才会有人买房,楼市才能形成流动。
6万买的人,4万出手;4万买的人,2万出手,才叫分摊成本,分步消化。
6万买的人,发现房子一夜之间跌成2万,他就把房子扔给银行,还消化啥?
所以我们现在看到房价上涨,成交火爆的新闻,要淡定。
一方面,目前的房价水平仍然太高,想要吸引人买房,必须宣传“涨价”。
另一方面,从预期管理的角度,这招也的确好用。
“5.17新政”还记得吧?当时网上也说是火爆,结果只火了两个月。
再往前数,2023年9月,北京上海在推出“认房不认贷”后,出现过“房东连夜涨价”的新闻。
我当时就说,这是预期管理的常见手段:

但架不住每次都有人中招。

有的人是记忆只有7秒,记不住之前发生过什么,又缺乏相应的信息检索能力。
也有的是知识不成体系,思考不到房价涨跌和地产循环的本质,于是即便专业财经博主,也会被这些信息搞得观点摇摆。
再加上大城市的部分楼盘的确展示出了稀缺属性,局部火爆被营销放大为整个楼市的回温,导致很多人一碰到“政策刺激”,就陷入脑中俩小人打架的状态——
买吧,怕吃亏。
不买吧,怕蹭一下涨上去,以后成本更高。
尤其是今天100万套货币安置”的提法,很多人会联想到2016年房价一夜之间飙涨的往事。
但房价上涨的底层逻辑是债务扩张,2016年居民负债空间有多少?现在还剩多少?
只要想明白这个,根本不用慌的。
总之,想要房价上涨,前提是居民愿意增加负债,再往前的前提,居民得恢复收入增长预期,并重燃举债信心。
即便是财政注资,也要严守“税收增长>利息支出”的底线。
而税收的关键,又在于居民消费增长、企业利润回升。
重点是对中产减负,对底层补贴,让大家有更多可支配收入,通过消费乘数,形成更多人的收入,和更多企业的利润,最终循环成财政税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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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泊枫
经济逻辑是从小就得掌握的思维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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