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层(小说连载十四)
作者 王联
李小生随手拿起一块破麻布,擦掉玻璃上的雪霜仔细一瞅,脸色大变,吸了口气慌忙跳下炕,趿着鞋跑了出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吕卫东。但见他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手里拎着袋子,带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径直走进了院子。
“小生兄弟,不认识我了?”吕卫东脱掉鸭舌帽,故意晃了晃光头,“我是吕卫东!”
“咋不认识!”李小生阴沉着脸,挡在门口,“你来干什么?”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吕卫东觍着脸,特意说明来意,“我不是说过嘛,要亲自登门拜访,诚心实意向你赔礼道歉,希望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个……我看算了。”李小生轻嗤一声,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都过去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想让你了解我,消除我们之间的误会……”吕卫东耸着肩,态度极为诚恳,“我是认准你了,想跟你交个朋友,难道你就不给我个机会吗?”
即便如此,李小生也没有让步。一来发自内心不欢迎这个人,二来不想让屋里的姜雅欣陷入难堪的境地。僵持了好一阵,吕卫东终于耐不住性子,硬是从身边往进挤。无奈之下,李小生只好放行,手里捏着一把汗跟了进去。
“雅欣,你也在……”吕卫东点头哈腰地进了屋,定睛一看,姜雅欣正低垂着头跨在炕沿上,满脸的讪笑顿时凝固了,连忙戴上帽子。
姜雅欣却头也没抬,拔腿就走。金凤当即一头雾水,急忙跟了出去。
“请便,有什么话直说!”直至两个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李小生才略微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打扰了!”吕卫东缓缓回过神,看着炕桌深表歉意。
“我请姜雅欣吃顿便饭,你不介意吧?”
“我不是说过嘛,我和她没关系了。我不是冲着她来,而是专程来看你。”
“因为她你才找我的麻烦!”李小生铁青着脸,不留一点情面,“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特意买了酒菜,专程来和你喝酒,说说我的心里话。”吕卫东撇着嘴,表现得十分谦卑。
“我看算了吧!”
“我知道,你心里想不通,还在生我的气。”吕卫东厚着脸皮脱掉鞋爬上炕,盘腿坐了下来。
真拿这泼皮没办法!李小生暗自骂了一句,只好招呼大楞和另一个人都上炕。四个人围着炕桌坐在一起,却谁也不说话,气氛相当尴尬。
“小生兄弟,借你的酒我先敬你一杯,正式向你赔礼道歉!”沉默片刻,吕卫东主动出击,拿过一只盅子倒满酒,恭恭敬敬举了起来。
无奈之下李小生只好响应,象征性地同他碰了一下,一口干掉低下了头。
“我只想吓唬你,没想到你却动了真个的,出手那么重,我那两个兄弟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一个小腿折了,另一个蛋子儿肿得像茄子。”吕卫东朝前挪了挪,对着李小生的耳朵说罢,捂住嘴咕咕笑了两声。
“吓唬,那叫吓唬吗?”李小生却并不觉得好笑,而是据理驳斥,“他们那么凶狠,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如果不制服他们,恐怕我的小命也不保!”
“兄弟有所不知,我事先吩咐过,要他们绝对不能伤着你,目的就是打败你,不信你问问这位兄弟。你的功夫太厉害,他们不得不卖劲。他们打不过你是肯定的。即便受了伤,也不是你的错,你是正当防卫。我们尽管输了,也得向你赔礼道歉。”吕卫东缓缓收敛笑容,又是认真辩解。
“没想到他们伤得那么重,我绝不是故意。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发生那种事情,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何必要大动干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难道就不可以坐下来谈谈吗?”
“兄弟说得对,我是一时糊涂,一时冲动……其实,我这个人完全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坏,不是整日寻衅滋事的流氓恶棍,说到底都是那个女人惹的祸。”
“既然你们已经离了婚,为什么还纠缠着她不肯放手,不让她好好活下去?!”
“不就是因为我太爱她了嘛!当初,为了她我狠心与谈了六年恋爱的姑娘分了手,难道还不够真心吗?婚后我对她十分宠爱,满以为能换来她的真心。谁想到她把我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对我百般挑剔,无事生非。我吕卫东一向重义气,外边交了不少朋友,她却坚决反对我与他们来往。当然我做不到,为此她就跟我怄气,整日在外面鬼混,甚至夜不归宿。你说,一个女人家那样做对吗?这不算什么,我能担待,也可以原谅。最让我无法容忍的是,她竟然还想着插队时的旧情人,依然保存着那个人的相片和情书,不时偷偷拿出来看,还经常抹眼泪,夫妻生活更是冷淡。明摆着她根本不爱我,你说我一个大男人能受得了吗?为此我非常痛苦,也打过她几下,因而我们的关系越闹越僵,最后不得不离婚。”
“说到底,你们就是缺乏沟通和理解。”
“她跟姚家房医院一个医生关系暧昧,两人经常在一起厮混,结果闹得人家离了婚,然后她就跟我闹离婚,难道这也是造谣污蔑吗?”
“他们为什么最终没有结合在一起?”
“人家在玩弄她,压根就不是诚心实意。后来娶了另外一个女人,把她给踹了。但她的那种做法欺人太甚,我堂堂吕卫东岂能容忍,没闹出人命就算谢天谢地!”
“有人说你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又该如何解释?人都这样,总是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却百般美化自己。”
“我的确有几个异性朋友,可都是正常来往,绝对清白。不信你打听打听,我吕卫东从来没有那方面的闲言碎语……”
“我说的就这个意思。因为你们缺乏信任,互相猜忌,才制造出许多谣言,最终走到了今天。”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我爱她,她不爱我,又该如何解释?”
“你懂得什么叫爱吗?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是你给了她多少爱?你把她当成私有财产,只能叫占有,你太自私了。夫妻之间,应该相互尊重,你懂不懂啊?”
“兄弟不愧有文化的人,给我上了一课。你说得对,我就是把她当成了私有财产,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所以把怒火发泄在接近她的男人身上,于是就发生了……”两人唇枪舌战,吕卫东最终败下阵来。
“从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你不但太自私,而且嫉妒心极强,心理很不健康。对待自己的女人,要学会感化她,让她觉得跟着你幸福,无论何时都不能诉诸武力。”李小生也放缓了语气,却乘势又教训了几句。
“小生兄弟,都是我的错,我吕卫东认了。姜雅欣的事就算过去了,我不会再纠缠她,随她去吧。今天我专程来看你,诚心想跟你交朋友,所以就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但愿能够得到你的理解和原谅。我再敬你一杯,希望我们一笑泯恩仇,不计前嫌,从今往后成为好朋友。”吕卫东心悦诚服,高高举起了酒盅。
“既然老兄如此真诚,我就相信了。这事本来跟我无关,却把我牵扯了进去。我问心无愧,对得起良心。这样坐下来谈谈未尝不可,起码可以消除我们之间的误会,也算是个了结。”李小生表示赞同,象征性与吕卫东碰了碰酒盅,一饮而尽,双方就算达成了和解。
“兄弟前面讲得都对,我爱听,可是最后一句让我感到难过。什么叫了结,了结就是今后没关系了。可是我们才刚开始相处,终究会成为好朋友,能叫了结吗?小生啊,说来道去你还是不肯原谅我,难道看不起我吕卫东吗?”吕卫东听了,却又抱怨起来。
“我是说这件事就算了结。”李小生淡然一笑,连忙解释,“充其量我是一介农夫,怎么能看不起机关工作人员呢?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能不能成为好朋友,现在说为时过早,只能用时间来考验,你说对吗?”
“对,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也是这个意思。以后看我的表现,看我的行动吧!”吕卫东这才满意,语气格外坚定。
“其实,人与人之间本该如此,大家心平气和地坐下来,经过沟通和理解,没有什么矛盾不可调和,何必以怨抱怨,冤冤相报何时休。夫妻之间更应如此,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使离了婚,通过沟通也可以言归于好。即便不能破镜重圆,也可以做朋友,起码不应该成为仇人。”酒过三巡,李小生明显激动兴奋起来。
“真不愧有水平的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对着兄弟的面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记恨姜雅欣,更不会纠缠她,可能的话,我会一如既往……不过没有那种可能了,她躲着不肯见我,如何沟通,更别说言归于好,恐怕连朋友也做不成。”虽然认同李小生的观点,吕卫东却不抱多大希望。
“如有诚意,可以做出努力。毕竟你们有个共同的女儿,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也应该重新走到一起。”沉吟片刻,李小生又予以鼓励。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你有所不知。那个女人很犟,加上和我结怨太深,真的不可能了。”吕卫东无奈地摇着头,有意识地转移了话题,“不提她了,还是说说我们之间的事情。小生兄弟,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就念声,不要客气。我这个人虽然没出息,却有一帮好兄弟,在这个小地方大事办不了,小事还是没问题。有机会我引荐你和他们认识一下,常言道一个好汉三个帮,像你这样高水平好品德的人,不应该单打独斗,多几个朋友还是好,这话不知你爱听不爱听。”
“你说得对。”李小生点了点头,却自惭而笑,“可是,充其量我是个农民,和你们城里的干部职工不是一个层次。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敢高攀啊!”
“什么城里农村,什么农民干部职工。主席说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人民的勤务员。要说能力和人品,我们城里的干部职工远不及你这个农民,我们才是攀你高枝。”
“但愿如此,以后免不了会给你添麻烦。只是,我这个人不善交际,不会讲话,有得罪的地方请多包涵。来日方长,我们慢慢相处。”
“好兄弟,这是第一次,而且在你家。改日到我家,咱们接着聊。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代问姜雅欣好,希望她多保重,有对不住的地方请她多原谅。”说到这里,吕卫东举起酒盅一饮而尽,拉起同伴跳下炕就走。
“吕哥,拿走你的东西。”李小生没有挽留,拿起袋子递了过去。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不能拿走。我知道你爱喝几口,特意挑了两瓶好酒,让你尝一尝。”吕卫东连忙推开,夺路而去。
“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李小生态度坚决,紧随其后,直至感觉追不上了才停住脚步,但还是喊话过去,“我会给你送去!”
“送去等于掴我耳刮子,不给我面子!兄弟,回去吧,后会有期!”吕卫东也有意识地放慢脚步,摆了摆手迅速消失在转弯处。
“这个泼皮太纠缠,真拿他没点办法!”李小生无奈地咂着嘴,踌躇片刻,悻悻然进了屋,拉起大楞就走,“快去找那两个女人。”
姜雅欣住在医院家属院,和医院只隔一道胡同。原本是个大杂院,后来才分隔开。两间房为一户,由低矮的围墙和栅门组成一个个独立的小院。因为第一次来,李小生和大楞仔细辨认了好一阵才推开了她家的栅门。刚走进院子,姜雅欣就急急忙忙迎候了出来。进了屋又递水又递烟,相当热情,却一脸疑惑地问道:“那个泼皮走了?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前几天上县城,偶然认识的。”李小生生硬一笑,连忙解释,“他说来办事,没想到竟然窜到我家去了。”
“呆这么长时间,都说了什么?”姜雅欣闷哼一声,脸上满是鄙夷的神色,“不会是又来散布我的谣言吧?”
“出于礼貌我让了一句,没想到他真就上了炕,喝了一盅又一盅。他什么也没说,都是些没相干的客套话。”李小生苦笑着,显得很无奈。
“我劝你离他远点,那是个笑面虎。他平白无故来看你,必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姜雅欣却持怀疑的态度,特意提醒了一句。
“别提他了,还是回去继续让大楞请客。”李小生诚恳地点着头,有意识地岔开了话题。
“既来之则安之,大姐给你们另整一席,还算大楞请客。”姜雅欣这才绽开笑脸,说着就张罗了起来。
李小生和大楞只好留下,一边抽烟喝水一边欣赏这个小屋。毫无疑问,女主人爱干净,屋子收拾的井井有条格外温馨,加之麻利而精细的烹饪技术,怎能不说是个热爱生活会过日子的好女人。吕卫东娶上这样的老婆却不懂得珍惜,真他妈一头蠢猪,实在令人费解而惋惜。
“都是现成的,加工一下就可以吃了。小生和大楞第一次到家里来做客,大姐今天把最好吃的都拿了出来,酒也是家里最好的。我出生双职工家庭,很小就会做饭,每天放学回家,放下书包就张罗起来,一点怨言也没有。在做饭方面,我爱琢磨,总是想方设法变换着花样。现在懒多了,经常糊弄,要不是你们来,简单糊一口得了。”姜雅欣热情洋溢,说着就把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了上来。很快,黄金灿灿焦香扑鼻的油炸糕也出锅了。看着这些美味佳肴,李小生和大楞馋涎横流食欲大增,就连金凤也大加称赞,自叹不如。一切准备就绪后,两个女人也都上了炕,宴席正式开始。
“在座的都是我最信赖的朋友,现在我之所以过得开心快乐,完全是你们支持和鼓励的结果。你们的真诚和善良让我重新看到了人生的美好,也极大地增强了生活的信心和勇气。我坚信,你们永远不会抛弃我,也不会与豺狼共舞背叛我。”听了姜雅欣的这番说辞,李小生高高树起了大拇指,语气格外坚定,“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会要站在你一边,绝不与狼共舞背叛你!”
“我一直认为,李小生不是平庸之辈,更不是势利小人。在我心目中,是个讲原则、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人,我坚信他不会跟吕卫东搞在一起。”姜雅欣赞扬的话语中,鞭策的意味浓厚。
“我跟姓吕的不是一类人,仅仅一面之交,不可能搞在一起。只是那人太纠缠,还挺讲哥们义气,今天是不请自来,你说我该咋办?可能你也听见了,其实我给他吃了闭门羹,他却厚着脸皮硬要进去。常言道有理不打上门客,总不能把他轰出去。我当然会尽量与他保持距离,实在躲不过,只能逢场作戏。”李小生竭力辩解,表现得很无奈。
“没想到你还挺敏感。我只是说说而已发,何况我无权要求你做什么。如果你真的和吕卫东搞在一起,说明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也凑不到一块儿。”姜雅欣淡然而笑,观点十分明确。
“我听出来了,大姐反对我跟吕卫东在一起。不知我当讲不当讲,你现在这么恨他我能理解,如果有朝一日你们破镜重圆了,你还会说出这种话吗?”李小生心领神会地点着头,有意识地激将了一句。
“破镜重圆?”姜雅欣冷哼一声,态度格外坚决,“开什么国际玩笑,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你别太认真,我只是开个玩笑。”李小生讪笑着,急忙又是安慰,“我和金凤,还有大楞,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其实我早就想通了,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谁也不来干涉,这样挺好。至于别人怎么说,我又堵不住谁的嘴。”察觉到周围气氛有些凝重,姜雅欣噗嗤笑了,“对着你们三个人的面,我还是可以表个态。今后一定要注意个人形象,只要堂堂正正做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所有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生活在现实社会中,哪能不受一点拘束。比如大楞,自从有了媳妇每天惦记着回家,人也讲究了,媳妇不让干的事坚决不干。至于别人怎么说,让他说好了。何况有人说好未必就真好,有人说坏也不一定就坏。社会偏见总是存在,甚至根深蒂固,最终也会有个正确的评价。好人终究是好人,坏人一定是坏人,关键是要敞开心扉,让别人走进自己的内心世界,了解一个真实的你,消除误解,成为知己。比如我们之间,过去格格不入,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变成了无话不谈好朋友。”李小生松了口气,借助酒兴又讲了一通大道理。见姜雅欣含笑不语,连忙解释,“我说的不一定正确,只是想开导你。”
“你说得很对,不能因为婚姻失败就否定一切。我是有感而发。”
“我理解你的心情,只是觉得有点惋惜。像你这么优秀的女人,长得漂亮,有文化有教养又会过日子,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吕卫东却有眼不识金镶玉,真是一头蠢猪。所以说,你应该振作起来,正视自己的优点,重新规划个人的未来,不要辜负了这青春好年华。”
“谢谢你的关心和鼓励。可惜我的心已死,现在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具行尸走肉。”
“你还年轻,应该往好处想,能破镜重圆最好。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不可能,也可以考虑重新组建家庭,找到另一半,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
“不瞒你们说,我从来就没爱过他。曾经做过很大努力,可就是爱不起来,如今觉得他很恶心。不怕你们笑话,其实我心中一直装着另外一个男人。”
“斗胆问一句,还是下乡插队那会儿的那个小伙子?他有消息吗?”
“前几天收到他一封来信,信中说他学到了一门技术,已被一家工厂录用当上了技术员。还说是我给了他动力……”
“他结婚了吗?”李小生眼睛一亮,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他没说,我也没给他回信。都过去了,其实没多大意义。他在我心里早死了……”姜雅欣摇着头,脸色阴沉了下来。
李小生见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却婚姻失败的女人,他的心情十分沉重,也很不是滋味。感叹这个世界太不公平,漂亮女人多痴情,命运却偏偏开她们的玩笑,难道这就叫红颜薄命吗?由此联想到叶美瑄,虽然过程不尽相同,结局却是一样,有情人终究没能成为眷属,谁之过?这是一个没有普遍性的必然结果,归根结底是社会造成的。只要存在不平等现象,这样的悲剧就会上演。
沉默片刻,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别的事情,气氛才又轻松活跃起来。金凤不时说句俏皮话,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可是回到家中,她对丈夫却亮明了观点:“最好少管闲事,今天她那样说是在气头上,没准哪一天和好如初,睡在一个被窝里就会把你卖了,到时候你真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谁管闲事了?我只是随便说说,不都是为了她好嘛!”李小生轻嗤一声,很不以为然。
“女人都那样,气头上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男人一刀宰了,睡上一觉啥事也没了,她妈怎么生她的都会告诉人家。”金凤压低着声音,显然把这话当成了女人的秘密。
李小生哑然失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无道理。姜雅欣和吕卫东各说各有理,都在气头上,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他们的想法很可能会发生改变。他们毕竟有过两年多的夫妻生活,而且还有个共同的孩子。至于说有没有爱,随着年龄的增长就不那么重要了。现实中,夫妻婚后生一大堆孩子,为了生计终日忙绿,哪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回顾过去的这段时间,他无疑被牵扯了进去,惹了不少麻烦,该好好反省一下,认真吸取教训的时候了。好在与吕卫东就算摆平了,姜雅欣也把他当成了可信赖的朋友,这就意味着他已经抽身出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应该考虑如何在他们之间保持平衡,对姜雅欣既不能冷淡疏远,也不要太过亲近,不温不火适可而止;对吕卫东更要尽量保持距离,既不能轻易得罪,也不易走得太近。排除了干扰,他就可以潜下心来做好工作和认真学习了。从开始巡诊到现在,一晃几个月时间过去了,按照计划已经到了攻坚阶段。虽然不少病人的病情得到了有效控制,多数也有了不同程度的缓解,但冬天即将结束,春天很快就要来临,腰腿疼病人最容易在冬春交替之际复发或者加重。必需制定出一套方案,通过药物或者针灸,使复发或加重的概率降到最低,不然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因此他决定再次去找郑医生研究对策,制定出具体的治疗方案,于是又精心准备起来。把所有病人的档案都进行了细致的疏理和归类,便于郑医生分析和制定方案。姜雅欣也不得闲,把一些涂抹得不太清楚的病人档案全部进行了誊写。看着简直就像印刷体一样秀丽工整的字迹,对此他十分满意,赞不绝口。
“抽时间我把所有档案都誊写一遍,再做个目录,就像书本一样装钉起来,便于查阅,那样你就省劲了。”姜雅欣颇为得意,也信心满满。
“要是不怕累你就誊写吧,将来可以永久保存,算是我们的劳动成果。”李小生欣然点头,予以鼓励。
“为了你的方便,也为了我们把工作做得更好,再累我也心甘情愿。”说到这里,姜雅欣突然转移了话题,“明天是星期六,你要是找郑医生,我跟你一起去。有段时间没回家,想孩子了。”
“那是你的自由,别误了星期一上班就行。”
“好,明天别忘了喊我一声。”
李小生点了点头又忙乎起来,一直加班到半夜才入睡。不知睡了多久,做了很清楚的梦,梦中叶美瑄总是忽隐忽现,他好生忧伤,好生落寞。直至醒来,浓重的惆怅依然萦绕在心头。他轻叹一声缓缓转过头,朦胧中看见金凤半张着嘴睡得正酣,不免心生愧疚。很长一段时间,总是梦见叶美瑄却梦不见金凤,这对金凤似乎有点不公平。
“你夜里会经常梦见我吗?”正想着金凤醒了,李小生不由问了一句。
“怎么问起这个?”金凤睡眼迷离地想了想,肯定地点了点头,“刚才就梦见你很晚了还不回来,我等啊等,急死人了。”
“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干吗!”
“每天都挨着睡,为什么还要梦见我?”
“女人经常梦见怕失去的男人,男人经常梦见没得到的女人。”
“你经常梦见我,难道怕失去我吗?”
“你长得这么帅,有文化又会看病,而且心眼也好,我就越有危机感。”金凤这才睁开眼睛,仔细端详着丈夫。
“难怪你是个醋坛子,活得太累。”李小生唔了声,笑着调侃了一句。
“你经常梦见我吗?”金凤却没笑,沉吟片刻提出了同样一个问题。
“我已经得到你了,干嘛还要梦见你。”李小生不假思索地回答。
“难道你会经常梦见那个没得到的女人吗?”金凤想了想,又问。
“……”李小生噎住似的无言以对,望着窗外愣怔片刻,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一看,不由惊呼起来,“说好的今天要去县里,错过班车就去不成了。”说着赶忙穿衣服,心里也直犯嘀咕,咋这么黑?推门一看,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他匆忙擦了把脸,拿起东西疾步朝汽车站奔去。
“你怎么才出来?”此刻姜雅欣正站在医院大门翘首朝这边张望,看似十分焦急。
“下这么大雪,会不会不通车?”李小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深表担忧。
“我刚才打过电话,汽车已经出发了,马上就到。”
姜雅欣的话音刚落,汽车轰隆隆驶了过来。没等停稳两人就挤了上去,一看里面座无虚席,过道里也挤满了人,只好站在门口。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雪片密匝匝扑打着汽车的挡风玻璃,雨刮忙不迭地来回摆动,前面如同一道永远也穿不透的幕墙,能见度不足十米,司机全凭直觉驾驶着汽车在飞雪中慢腾腾地蹒跚。看着窗外,李小生脸上布满了愁云。如果一直下个不停,用不了多长时间路面就会积起厚厚的雪,也就无法通车,到时候该怎么返回!
“听天气预报说,三天内都有大雪,这下我就可以歇一阵子了。出门在外的人也别想回家,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听了司机的话,李小生心里直打鼓,面色怅惘地看向姜雅欣。
“别担心,反正有住处有吃处,十天半月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姜雅欣立马猜出了李小生的心思,只好安慰。
“十天半月?”李小生呃了一声,眼瞪得溜圆,“今天下午我就得回去!”
“你好像没出过门。遇上这种天气,谁也没办法。我下乡那会儿,经常遇到这种天气,有一年冬天,大雪封山两三个月回不了家,村里又不通电话,跟家里完全失去了联系。”姜雅欣这样说,显然在吓唬李小生。
“我得上班,我有许多事情要做!”李小生果然沉不住气,急得直咂嘴。
“看把你吓的!”姜雅欣噗嗤而笑,又是安慰,“你放心,到时候我会想办法。今天你肯定回不去了,明天大早我找辆吉普车把你送回去不就得了。”
李小生这才松了口气。(待续)
作者介绍
王联,退休教师,爱好广泛,十年前开始写作,先后完成两部长篇小说,《断层》43万字,《漠幻》110万字,将陆续在网络期刊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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