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春饼的念想
作者 张建中
谷雨刚刚过去，却迎来了一场小雨。北方的雨带着微冷，潇潇洒洒、淅淅沥沥的泼绿了黄黄的田野。杏树桃花一夜间便燃起一片片粉红雪白的花海烟霞，如画如诗，招来和诱惑着满山坡的花下倩影的歌声。是春天的妩媚尽情地在辽阔的野外舒展，人们欣喜的置身在这片养育生命还贫穷的黄土地，萌动着忧患的心境，融入这满眼春风美景里，正是岁月有痕，记忆着深深相恋的年轻，带着家人踏青置身在其中，自己也就感觉日子里那些烦恼烟消云散，心底那些不顺和纠结也就在这静静的景色里慢慢消融，不难过了，却多了一些淡远的念想。
时节里有着景致的纷纷扰扰，祥和清美的春光，便想起“饮谷雨新茶，等桃花闲落。看山青水缓，与天地相望”。与家人从乍暖还寒的田野归来，渐远的宁静，入室围炉煮茶，品一壶老普洱，却也其乐融融。
女儿提议，吃一顿春饼吧。我知道，春饼是在立春之日，应时景之习俗的食物。宋朝《岁时广记》记载：立春日食萝菔、春饼，号春盘。在宋明时期流行的很。当然，现时人们吃春饼，其实就是一顿普普通通的美食而已，没有古时那么多的讲究和深意。
好吧，在家里女儿的提议是第一位的，马上在厨房做起来。现在买菜什么的有超市，吃什么都不缺，春饼其实也很简单，把精面粉放几个鸡蛋搅成面糊，往加热的电饼铛上舀一勺面糊，稍微几十秒钟，一张薄薄透亮的春饼熟了。现在的日子过得比小时候强太多啦，女儿天天吃饭挑肥拣瘦，践行素食主义者，又是减肥的，每天吃饭换着口味，并把养生常常挂在嘴上，身体力行以苗条为美。我认为人们，特别是年轻人，在物资丰富、生活水平提高的今天，应科学合理均衡搭配营养。目前一些专家学者对老年人们提出这个不能吃，那个要少吃，听的让一些老年人们都不知道吃什么好啦。自己是从六十年代过来的，什么苦日子都过了，自己坚持的原则是吃饱吃好，节俭而不浪费就行了。其实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爱好哪一口就多吃一口，不必苛求刻意为之。否则，可能会影响身体健康。
不一会儿一大盘春饼做出来，老伴的菜也做好了，新鲜五花猪肉炒绿豆芽，豆皮炒土豆粉丝，摊开春饼，裹上香喷喷的菜肴，像吃北京烤鸭一样，一家人那个香啊！简直吃得放不下。一顿家常饭 ，仿佛吃出山珍海味一样。我真切感受到一顿饭只要吃的开心、快乐、充满温馨，不管是高档亦或普通的饭食，只要每一个人从一顿饭里感到心情愉悦起来，何必整日忧患不断，美食可以改变世界。女儿嚷嚷着吃撑啦吃撑啦，这一幕，却深深勾起心底久久封存的少年时代的记忆。记得那次父亲给全家人做的一顿春饼美食，我和妹妹也是喊着吃的太饱了，可那已是几十年前的回忆了，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很多年了，我们兄妹们也已迈入暮年，然而与父亲有联系的故事，总会想起慈祥和善的父亲。父亲吃苦受累一辈子，为了我们一大家子的生存，在外面什么罪委屈都受过，但他回到家，仍然乐呵呵地忙碌着给我们做饭。记得也是一个下雨天，谷雨时节刚刚过去，父亲冒着小雨从外面跑回来，手里拎着一个淋湿的纸包，进屋和母亲说：快入夏了，给孩子们做一顿春饼吃吧。母亲一听笑了，是你嘴馋了吧，父亲扬杨手里的纸包，五花肉一斤，新鲜的。母亲去前院柳大爷家端了两块鲜豆腐，父亲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白面拿出来，那是用粮票换回来的，母亲一直不舍得吃。
父亲已经娴熟地和好了面糊，母亲又从土坑里边的大盆里抓几把自己生的黄豆芽，那时没有其他蔬菜可以搭配的，只要有肉就是最好吃的了。几个月没有见到荤腥的几个孩子在土坑上围桌边，母亲坐在地下灶台旁拉风箱添柴烧火，父亲站在灶台边上忙碌着烙饼。
此时看到父亲操心劳累的面容上满是慈祥的微笑，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忧愁，温和的回头看着我们，赶忙把烙出的春饼端上桌，吃吧，甭烫着，慢慢吃，今儿个春饼管够。那个年代家家粮食紧张，十家有九家的粮食不够吃，更不要说白面细粮了。当时年少不懂事，我们每次吃饭不管不顾的抢着吃，也不考虑父母吃饱吃不饱。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一点不假。父亲烙的春饼真是没得说，一张春饼一撕两张，每张春饼薄的明亮透光，又软和劲道，卷上菜还不会破皮。当父亲把最后一张春饼烙完时，我们这伙孩子们已经吃的撑了。父亲真的做春饼很好吃，在吃春饼的不多几次记忆中，每一顿父亲做的是那么让人难忘，因为我吃的太饱啦，一晚上肚子不舒服。那个年代亲人们的故事真的让人难忘啊。
我们吃完春饼后，父亲和母亲才在灶台边坐着小凳子，母亲递给父亲一张春饼，父亲微笑着接过来，慢慢地撕开两张，又递给母亲一张，然后两人相视一笑，父亲卷起菜肴把一头折住，慢慢送入口中，慢慢的咀嚼品味着这一张普通的春饼，仿佛在品味着他的一生。神情舒展中享受着人生的百味，酸甜苦辣。这一刻父亲仿佛可以掌控天下，在孩子们面前和这个贫穷的却温馨的家里是上帝。正如在这谷雨时节，大地主宰着万物，孕育生命，使得充满生机的田野蓬蓬勃勃、潇潇洒洒、无忧无虑的尽情自由的成长。父亲经常说，要学会做人，敬畏自然，懂得感恩；做事情要善始善终，不留遗憾；又笑着：男子汉在外面不惹事，但是也不要怕事，天永远塌不下来，真的有一天塌下来，老子先给你们顶着，说完后哈哈笑起来。父亲生前有两个爱好，一是爱做饭，粗茶淡饭在父亲手里做的有滋有味；二是爱喝茶，那时最好的茶叶是茉莉花茶，傍晚闲下来时，泡上一瓷缸，又是慢慢品味，直至喝的茶叶没有了味道才恋恋不舍的倒掉。
我后来离开父亲到外地工作，岁月荏苒，日子慢慢好过起来，父亲却离开了我们，因此每每吃到美食时或者买一点好的茶叶，特别是吃春饼就会念叨起亲人，人们说：亲人走了，看到什么都是遗憾。于是我在生活上或者工作上遇到困难或者挫折时，总会想起父亲，会对女儿唠叨几句：你爷爷那时说……也给女儿留下点念想吧。
2024年7月1日于山城
作者介绍
张建中，河北省康保人，曾从事过教师、公务员，长期在县基层一线工作。已退休，现居张家口市。爱好文学，常于业余时记录所见、所感、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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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插图由《瀚林文苑》作者拍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