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层(小说连载二十七)/王联

文摘   2024-12-18 06:17   河北  

断层(小说连载二十七)

作者 王联

这件事所引起的风波就算告一段落,即使丁杰老婆不服气,甚至告到了县革委会主任陆宗明那里,也无法治大楞和姜雅欣的罪,更没理由收拾李小生和医院里那几个人。表面看似乎就不了了之,东城子医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丁杰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话题。可社会上却传得沸沸扬扬,演绎出好几个版本。其中有一种说法,把丁杰描述成了现实版的贾瑞:因为经常深更半夜到姜雅欣院子里进行骚扰,试图破门而入。姜雅欣非常害怕,于是就设下圈套,自己躲出去,让大楞藏在家里。那天半夜时分,他偷偷溜进院子,摸着黑闯进屋里,错把大楞当成了姜雅欣,抱住又亲又咬,硬邦邦的就要顶入,结果被大楞抓起来扔到院子里,狠狠揍了一顿,然后被扭送到公社派出所。描述得绘声绘色,简直成了人们的笑料,被贬得一文不值,龌龊不堪。难道真的像贾瑞,因自慰暴病而死吗?当然不会,至少他手里没有那面风月宝鉴,也就不能与姜雅欣云雨一番。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慕很快转化为深仇大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报仇。几天来,他窝在家里不敢见人,虽然心里憋得透不过气,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说话,证据又如此确凿,纵然浑身长满嘴也无法抵赖。即使陆宗明和郭志远想救他,在事实面前也无能为力束手无策。他好后悔当初不该产生那种邪念,更不该有那种行为。事实上他一直很明白,姜雅欣非但看不上他,而且十分鄙夷他。他却不自量力,想入非非,不啻意淫导致的梦游般荒唐可笑的行为,最终遭到当头一棒,落了个灰头土脸声名狼藉的下场。这还不算,老婆杜秀英时不时还要讽刺挖苦几句,让他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他心里能好受吗?他蜷缩在炕上一角,两只小眼珠可怜巴巴盯着墙壁,鼻子一酸两串晶莹剔透的泪珠夺眶而出。完了,彻底完了,莫说当东城子医院领导,卫生局办公室主任恐怕也不保,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将功败垂成,该怎么办?

对于这样的结果,姜雅欣倍感庆幸,从此不再遭受骚扰而高枕无忧。她特别感谢大楞和李小生,以及医院里所有主持正义的人们。她一直认为,自己是被社会抛弃的人,普遍对她持有偏见,都在传播她的谣言,甚至一度把她视为瘟神唯恐避之不及。好在李小生不但没有歧视她,反而鼓励她,给她温暖,使她重新树起了生活的信心和勇气。从此她有意识地改变着自己,尽量打开心扉,让人们了解自己。因此人们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由反感、鄙夷和责难,逐渐演变成理解、同情和关怀。尤其发生了这件事之后,没有一个人对她表示怀疑和谴责,义无反顾地站在一边,支持她,保护她,使她倍受感动和鼓舞。这样的社会氛围,她没有理由抱怨,更不能厌世而消沉。

想去邓家屯,大楞好好喝一顿!着阳光明媚的窗外,姜雅欣情不自禁说。

“我也正打算给他爹复查一下。现在是九点,那就行动吧。”李小生欣然同意,简单准备了一下,两人骑上自行车就出发了。

五月下旬,整个原野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一块块麦田泛着淡淡的绿色,一棵稞小树枝繁叶茂,一只只小鸟在空中快乐地飞翔……

“我们应该庆贺一下,所以你今天必须破戒,再来个一醉方休。”人逢喜事精神爽,姜雅欣看上去格外开心,也非常激动。

次喝醉还没得到你的原谅,能再醉一次!”李小生苦笑着,了摇  

“其实我从来没有怪罪你,反而觉得你醉酒状态更可爱。那么率真,不喝酒反而有点……”

“有点什么?有点世故还是虚伪?”

“既不世故也不虚伪,而是复杂,瞻前顾后。”

“即便如此也容易落入别人圈套,说明我考虑问题欠缜密,是愚笨的人。

“不是你愚笨,而是狐狸太狡猾。不过,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其实是个好猎手,他们最终都倒在了你的枪口下,难道你还不感到满足吗?

“我远没你这么乐观,也不认为我们已经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我觉得,好象要出什么大事,心里是忐忑不安……”

“我没说错吧,你这个人是瞻前顾后。有那么严重吗?咱们又没做错什么,走得正行得端,没偷没抢,能出什么大事?我就不相信,姓陆的和能一手遮天。

“他们靠造反发迹,沆瀣一气,诡计多端,我们远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可能轻易放过我们。你感觉到没有,这几天安静得有点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至于吧!好了,别考虑那么多,过一会儿二两酒下肚,保证让你什么也不想。”

“我说姜姐,你就饶我吧。我琢磨着,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争取一点错也不犯。

“活人哪不犯错误,只有死人才不错误

“尽量少犯,至少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在大楞家喝酒,谁也看不见听不到,即使你喝醉了,我也会制止你犯任何错误。至于上次犯的错已经成为过去,让我们共同展望未来吧

“即便这样,也会成为我一辈子的思想包袱。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进了邓家屯。来到大楞家大门外一看,原来低矮的小土房已变成了高大的新房子,姜雅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进到屋里更是惊诧不已,啧啧赞叹。自从娶过媳妇,大楞日子过得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良久,她才回过神,见春燕正张罗着做饭,赶从袋子里往出掏东西:两瓶酒,几个罐头,盒香烟和一些小吃。

“姜姐,每次来你都带东西,真不好意思……”大楞见状,颇为窘困

“这次情况特殊,你立了大功,我专程来感谢你。”姜雅欣严肃认真说着打开罐头开始装盘。

“姜姐真会开玩笑,那叫什么大功。我一个大男人,看着你受人欺负,总不能袖手旁观。还有小生兄弟,他有那么好的武功,有我们两个保护,以后谁也别想欺负你。”大楞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引以为

“我现在有安全感,只是怕给你们带来麻烦。”姜雅欣欣慰而笑,脸上却流露出一丝忧虑的神色。

“能带来什么麻烦?就是坐大狱挨枪毙,我也心甘情愿。”大楞则不以为然,裂开大嘴看向春燕,“春燕,你说对不对?”

“又不是干啥坏事,为了保护姜姐,你就是坐大狱,我也会等着你出来。”春燕点着头,语气格外坚定。

“听见没有,春燕真是我的贤内助。”大楞乐得搓手,又看向姜雅欣。

说笑中间,李小生开始给刘贵做检查,所有工作完之后,饭菜就已经摆上了炕桌,大家十分惬意地围坐在了一起。

“我和小生商量了,今天我们三个人都要放开喝,不妨来个一醉方休。我见识过小生的醉酒状态,想看看大楞喝醉是个什么样子。”姜雅欣主动拿起酒瓶,给斟满倒酒。

“我喝醉了就一个字——睡。”大楞风趣幽默的话,逗得李小生和姜雅欣开怀大笑,就连刘贵也裂开缺颗门牙的大嘴,屋子里充满了轻松快乐的气氛,看来必定要多喝几

“总的来说,我们对起良心,无怨无悔。至于以后何去何从,已经不重要了。但有一点毫不动摇,谁也别想阻拦我为贫下中农看病。”酒过三巡,李小生明显激动起来

  “我也想好了,无论何去何从,我们三个人的心永远要紧紧连在一起,谁也休想把我们分开。”姜雅兴奋不已满怀信心。

“我也想好了,我要长本事,决不干坏事,过好日子,争取不给你们丢脸。以后你们遇到什么难处跟我说,我别的能耐没有,有的是力气。”大楞更是态度诚恳,激情高涨。

经过刚发生的那件事情,无疑增进了三个人之间的友谊。尤其对大楞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突然觉得他如此真诚而忠实,关键时刻义无反顾地出手相助,这样的朋友值得相处一辈子。同时也为他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而感到由衷的高兴。的确如此,既然命运把三个人紧紧连在一起,不管风云如何变幻,今生今世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基于这样的认识,李先生也就打消了顾忌,不但来者不拒,而且主动出击,喝了一又一虽然感觉晕乎,思路却格外清晰,说话有条不紊,相比那次喝酒理智多。

“小生今天喝不少,咱们吃饭吧。”姜雅欣嘴上说要来个一醉方休,实则一直在估量着李小生喝进肚里的酒,直至觉差不多了便叫停。

李小生下意识地摸滚烫的脸颊,欣然点头

“我正来了兴头,小生怎么能不喝,姜姐还看我喝醉的状态”大楞却不同意,拿起酒瓶又给每个子都斟满酒,举起来正要说什么,外面然传来了一阵汽车的轰鸣声,循声看,大门外停下一辆吉普车。

从车里钻出三个身穿公安服装的年轻人,比比划划走进了院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旋即笼罩每个人的心,周围的气氛骤然紧张不安起来,一时间都茫然不知所错。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三个公安人员已门而入,个个表情严肃,目光冷峻,其中一人扫视着炕上问:“谁是大楞?”大楞镇定自若地回答:“我!”

“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案子,非得……让我配合调查?”

“去了你就知道了。准备一下,跟我们走吧。”

炕上的人愕然瞪大眼睛,喝进肚里的酒顿时蒸发得一干二净

“等,我跟你们一起去。”感觉情况不妙,李小生刻意镇下来用乞求的眼神看向那人。

“没你的事,你不用去。”那人了一眼,冷冷地说道

“你们坐着,我这就跟他们”大楞赶紧回过神,说着就下了炕。

别紧张,大楞只是接受个调查,很快就会回来。”李小生和姜雅欣赶忙也跳安顿了刘贵和春燕句,跟随着走了出去。

大楞看上去十分坦然,咧开大嘴朝李先生和姜雅欣笑了笑,又用眼神安慰了一下紧随其后的父亲刘贵和媳妇春燕,便钻进了吉普车。随着车门咔嚓咔嚓关上,吉普车轰隆隆离去,荡起了滚滚尘土,像条黄龙蜿蜒窜出村外。

 愣怔片刻,李小生和姜雅欣跨上自行车急忙追去,只想看看朝那个方向去了。可是爬上村后的陡坡的时候,吉普车已经钻进茂密的树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顿时陷入彷徨,心情焦灼而沉重。情急之下,姜雅欣突然想起丁杰老婆的那句话,说大楞是个惯盗犯,跟公社财务室被盗案有关……难道他们想栽赃不成?李小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虽然深信绝对不是大楞干的,十分了解公安人员的破案方式。听说有几个心狠手辣的人,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全凭刑讯逼供,那样的话大楞定在劫难逃。

 定跟那个案子有关,只要能证明那天跟我们在一起,就不会有事。”李小生心急如焚,搜肠刮肚地寻找办法。

“那天你正躺在炕上,我们谁也没看见他。”姜雅欣摇了摇头。

“那几天他正在盖房子,村里人可以作证。”沉吟片刻,李小生眼睛微微一亮。

“听说那个案子发生在半夜……我觉得,可能是预谋陷害……”姜雅欣哀叹一声,依然很不乐观。

“如果预谋陷害,恐怕凶多吉少……”

无论如何也得设法打听清楚,许严森了解情况。

说着,两人重新跨上自行车,径直来到公社大院,毫不犹豫地叩开严森办公室门。

“严队长,刚才三个公安人员把大楞带走了,您知道怎么回事吗?”李小生气喘吁吁地问道。

“你不看我正在收拾东西,以后这里的事我不管了。”严森头也没抬,冷冷地回答

“因为丁杰的事,还是和公社财务室被盗案有关?”李小生顿了顿又问。

“谁也没跟我说,我想不会因为丁杰的事把人带走。如果与公社盗窃案有关,就不好说了。不过,我从来没怀疑过大与那个有关。”严森这才重视起来心说难道那些人为了丁杰加害一个老实憨厚的年轻人吗?谁都知道,公社财务室被盗案无非丢了十来块钱和几斤食票。从作案现场看,把几支铅笔也拿走了,大楞不写字,铅笔干什么?按照推断,可能是毛孩子干的。不过大楞一旦被盯上,就会落翟小刚手。那小子手辣就算你钢筋铁骨恐怕也经不住他的一顿毒打,必定会屈打成招。

会把他带到哪里?”李小生听了,更加焦虑不安。

“如果把当成犯罪嫌疑人,会带到公安局审讯。严森看了看门外,有意识地压低声音,“公安局院子西北角有间小房子,有门没窗,隐蔽在一丛树后,一般人很难发现也很难靠近。想知道大楞在不在里边,晚上九点以后,到靠近那间房子的围墙外仔细听,如果隐约听到惨叫声,说明他里面。这是个秘密,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

“我们如何才能为他作证?”李小生闻言一怔,却没有放弃努力。

“如果正在审讯期间,谁也无法与他见面。即便证人,也得等到……好了,你们走吧,我回去打听打听。”严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生硬一笑埋头又忙起来。

“求严队长帮忙,大楞是冤枉的!”李小生和姜雅欣却没有立即离去,而是苦苦乞求,几乎就要下跪磕头了。

直等严森点了头,两人才怀着侥幸心理回到巡诊室,怅然若失地坐在桌子旁发呆。

“我们赶快去趟县城,设法打听到大楞的下落。”李小生很快回过神,又焦燥不安起来

“必须尽快找到办法,不然今天晚上就熬不过去……”姜雅欣虽然不抱多大希望,但还是跨上自行车随李小生匆匆出发

三十多里的路程,仅用了半个多小时,来不及喘口气便分头行动。可是他们所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真正有头脸的。即使吕卫东,充其量不过社会上的混混,和公安人没有一点交往。尤其翟小刚,根本瞧不起那种人,莫说找人家说情,就是想见一面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无奈之下,两人直接闯进了公安局大院,盲目地四处打听,遭到的除了不屑就是白眼,摇着头一问三不知。两人好生难堪,也愈发心灰意冷,但却很不甘心,站在公安局院子里,有意识地朝着西北方向的角落张望。在一丛茂密的小树后面 ,果然有间没有窗户的房子,看上去像库房,很不起眼,于是两人会意一下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到了附近才发现,门上桂着个拳头大的铁蛋锁,即便屏息静气地竖起耳朵,既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声息,也没人撵他们走。种种迹象表明,大楞不在里面,他们只好掉头离去。

“你们腿子真快,有消息吗?”刚出大门,严森自行车迎面而来惊诧之余深表关切。

李小生和姜雅神色茫然地直是摇头,投去了乞求的目光。

“急也没用,有了结果自然就有了消息。”

“我们只想知道大楞被带到哪里了。

“知道也没用,回去等消息吧”严森苦笑着,推起自行车径直进了公安局大院

李小生和姜雅欣相觑愣怔了久,实在想不出个什么办法,怀着沉重的心情无功而返。

大楞到底被带到了哪里,连他本人也不知道。只感觉吉普车出了村子朝县城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间道路颠簸了将近个小时,最后停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大院门口。显然不是个村落,偌大院子只有一排破旧的砖瓦房,看上去好久无人涉足。无任何牌匾,不像个机关单位。他一脸疑云地三个公安人员走进大门踏过杂草丛生的院子进入了其中一个屋子。这是个跨度窗户很小而且安着铁护栏的大白天也十分昏暗,没有天花板,道铁梁赫然悬在头顶感到压抑。房间中央是个两米多长一米多宽的水泥平台,一头摆着一破木椅,另一头放着一凳子,西北角靠墙的地方一台迹斑斑的柴油机。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整个房空荡荡十分冷清。一个称翟队长的年轻人让坐在凳子上,什么也没说就出随后咔擦一声朝外上了锁,隔壁很快传来了说笑声。茫然无措地坐耐心等待着,心中愈发焦不安。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来,还朝外上了,分明把他关了起来。说好的他配合调查一个案子,到底是个什么案子?与丁杰发生的冲突已处理过了,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知道。不过,一想到自己没干什么坏事,心里就坦然了。只是觉得难耐,家里有许多活等着他干,怎么可以在这里耽误时间。他不时看着手表和窗外,盼快点问上几句放他回家。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门锁突然打开,翟队长拿着个小本子走进来,漫不经心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大楞这才看了个仔细。翟队长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脸色白皙,个头高挑,眉清目秀,棱角分明,是位标准的美男子。剑眉下丹凤眼却格外冷峻,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

“是这么回事,半个月前东城子公社发生了一起盗窃案,有人举报说你干的。”翟队长轻咳一声,语气十分柔,内容却令人胆战心惊。

“谁说我干……干的?”大楞当即出一身冷汗,噌地站起身,瞪大眼睛,“有证据吗?”

“别急,听我说。案发夜里,有人看见你在公社附近转悠。”翟队长依旧和颜悦色,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半个,我在翻修房子,根本没去东城子,他们肯定认错人了。”大楞竭力辩解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匝匝的汗珠。

“那个人跟你很熟,怎么能认错呢?别耽误时间,老实交代你会得到宽大处理。”翟队长不耐烦地手指头敲击着桌面,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不然,你会吃苦头

“真不是我干的,不信我老婆和我爹。半个多月来,我一直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大楞满脸通红,大口喘着粗气,“要么,你把那个举报人找来,我要跟他对证。”

“笑话,怎么能让你爹和你老婆作证?至于举报人,是受保护的,当然不能轻易告诉你。”翟队轻嗤一声,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真的不是我,天地良心……”大楞拍着胸脯砰砰响,急得几乎要哭了。

“你别狡辩,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你会修锁子也会撬门子,对不对?”翟队长声色俱厉,冷不丁拍了一下桌子,“你手表哪来的?

“这个……这个……我自己买的。”大楞毫无思想准备,顿时慌了神。

“何年何月何日何处买的,发票呢?”翟队长穷追不舍,咄咄逼人。

“供销社买的……日期忘了,发票早丢了……”

“拿来我看看。这上面都有编号,一查就知道是不是你买的。

“我,我……哎呀,不是我买的,是李……李小生……”情急之下,大楞很想说出实,却心存顾忌,吞吞吐吐

“我早听严队长说过,东城子赤脚医生李小生,夜里睡觉把手表在枕头底下,一觉醒来就不见了。没想到是你小子偷,盗窃手段真够高明啊!”翟队长竖了一下大拇指,语气中却满是嘲讽挖苦的意味。

“翟队长,你误会了!”大楞的心理防线顿时崩溃了,说话语无伦次前后矛盾,“手表是我偷的……可是,李小生是我的好朋友,他说送给我了,不用我赔……”

“真他妈混蛋,好朋友的东西你也偷,还说送给你不用你赔,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翟队长轻哼一声放缓了语气,“这个案子另行处理,你还是老实交代盗窃公社财务室的经过

“真的不是我……我冤枉!”此刻大楞汗水如注,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喊冤叫屈。

“别跟我来这一套。先好好,过会儿我再来”翟队长说罢起身离去,随后咔擦一声又上了门

大楞呆若木鸡,半晌才反应过来,越想心里越害怕。手表显然是个突破口,让他始料未及而又措手不及,看来真是做贼心虚!不过他想,即便承认手表是偷的,李小生也会主动站出来为他辩护,只要失口否认公社财务室盗窃是他所为,也会从轻发落。本来不是他干的,怎么能承认呢?可是由于手表的败露,他自然有了盗窃的前科,很容易把那个案子栽赃到他的头上。那样的话,再想翻案就不容易了,除非真正的盗贼再犯,主动招供出来,但那种可能性极小。他颓然哀叹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经过一番思考之后,他微微打起精神竖起耳朵,听得隔壁吵吵嚷嚷显然在喝酒,心里愈发难耐,倍受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外面下来,直至屋里变得一片漆黑门锁才被打开。随咔哒一声铁梁上吊着的灯泡然亮,看上去足有一百瓦,大楞几乎睁不开眼睛。进来的还是翟队长,只见他通红的脸上浮现着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若有所思地坐在椅子上,犀利的目光像两把钢锥,刺得大楞几乎缩小了一半。

“想好就说吧,说完了我们赶快回去。”翟队长嗫嚅着嘴唇发出了低沉的声音,却充满杀机,犹如炸雷,震得大楞耳鼓膜嗡嗡作响。

“真不是我干的,我要是说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大楞苦笑着摊开双手,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他看。

“你还嘴硬,现在我就让你不得好死!翟队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朝隔壁大小李小邓,拿家伙来!两个小伙子应声而入,一人手提麻绳一人拎水桶,周围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我再问你一句,说还是不说?翟队长目光凌厉,直视大楞的眼睛。

“不是我干的,要我说什么大楞竭力争辩,叫苦不迭。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翟队长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大楞骇然一颤没等反应过来,一根绳子冷不丁套在了他的身上。纵然他壮得像头牛也无力反抗,很快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不就把你吊起来,抽了你的筋,剥了你的皮!”翟队长咬牙切齿,话音刚落绳子一头嗖地穿过铁梁,无论大楞如何挣扎,两脚悬空被吊了起来。

说吧,说了就把你放下来。”翟队长口气,脸上堆狞笑。

“你……你怎么能这样,想栽赃陷害好人吗”大楞脸憋得紫红,喘着粗气瞪大眼睛

“你小子真来劲了”翟队长使劲扔掉烟蒂,从小邓手里接过一根一米来长的粗麻绳,放入桶里浸一下,在大楞面前晃了晃,“你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它让你尿几股你就尿几股,直到你老实交代。”

“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大楞吼着,两脚乱蹬试图阻止翟队长靠近。

“把他的腿也捆住。”翟队长吸着气递了个眼色,直至两个小伙子像捆绑鳄鱼,迅速将大楞的腿脚牢牢固定台子上动弹不得,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绕到面,啪一声冷不防抽了下去。大楞的脊背一阵火辣辣的剧痛,额头上顿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招还不招?”翟队长每抽一绳子,都要这样问上一句。

“不是我干的……”大楞痛苦地惨却宁死不屈

“看你嘴硬还是我这绳子硬!”翟队长摆开架势,更加用力地抽起来。随着沉甸甸的绳子有节奏地落下,大楞的后背就像撕开一道道口子。如此使劲,一阵下来翟队长累得满头大汗,只好回到椅子上,点上一支香烟,猛吸两口,吐出一个大烟圈飘向大楞,又是央求,大哥,就招了吧,可以少吃苦头,我也省点力气……”

大楞牙关紧咬,瞪大着血红的眼睛,恨不得一口咬断眼前这小子的脖颈。

“喝得有点多,老是犯困。你俩先看着他,我过去迷糊一会儿。好小子,你等着,要是再嘴硬我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翟队长捂胸口,有意识地平复了一下胸中的气,吩咐小李小邓一句,撂下狠话起身离去。

“你就招了吧,翟队长睡醒后更厉害,真会让你脱一层皮。”翟队长走了之后,小李小邓挤在对面的椅子上,不由劝说起来。

“真的不是我,我……我冤枉……”大楞涕泪俱下,泣不成声,“怎么能这样!

就算小李小邓心存怜悯也无济于事只好趴在桌子上嘀嘀咕咕说起悄悄话。大楞则悬在梁上动弹不得,浑身疼痛,四肢麻木,两眼直冒金星,嘴里干渴而苦涩,肚子更是叽里咕噜叫个不停,简直支撑不住了。望着那只水桶,他多想喝个痛快!

“给我喝口水好吗?”

听到大楞的恳求,小李和小邓会意了一下,舀起一瓢水爬上台子,咕咚咕咚嘴里灌,水洒得身都是。直至喝了个够他的状态才有所改观。两个小伙子回到对面,枕着胳膊好像睡着了,他也闭上眼睛打起盹。

“快两点了,你俩也躺会儿。”不知过了多久,翟队长突然进来,轻轻推了推两个小伙子。

“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行吗?”小李小邓赶起身,表担忧。

“不见也好,小心吓你们。醒睡点,有事我喊你们。”翟队长淡然而笑,却已卯足了劲。  

两个小伙子踌躇片刻离去,大楞也从迷蒙中清醒过来,看着翟队长手里拿了根更粗的绳子,顿时神经绷紧,浑身战栗。

“大楞,想好了吗?”翟队长缓缓坐在椅子上,点上一支香烟,打着哈欠看了过来。

“翟队长,你饶了我吧。真的不是我,我冤枉……”即使大楞苦苦求饶,也没能引起翟队长丝毫的同情,没等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少废话,想受皮肉之苦,你就从实招来!

“你让我说什么?”大楞哀叹一声,耷拉下了脑袋。

“就说作案的过程,什么时间,如何撬开门偷走了什么东西。你说我写,最后你签上名字按个手印就完了。”

“不是我干的,能说得上来!

“你还不说是不是?你这个人咋这么顽固,那我就不客气了。别它现在很柔软,最多也就半斤,在水里浸泡一下,就会变成三斤,打上去比铁棍还厉害。当然喽,只伤皮肉不动筋骨。”翟队长掂量着手里的绳子,语气中威胁恐吓的意味及其浓

“求你不要打,我真的受不了……”

“只要你从实招来,我就不打

“真的不是我……”

“其实,我也不想打你。”翟队长终于失去耐心,将绳子放进水桶里浸泡了一会儿,拿出来果然变得僵硬,在手里摆弄着,无奈地直咂嘴,“可是,我干的是这份工作,又是上级领导交给艰巨任务,你不说我如何交差(待续)

作者介绍

王联,退休教师,爱好广泛,十年前开始写作,先后完成两部长篇小说,《断层》43万字,《漠幻》110万字,将陆续在网络期刊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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