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层(小说连载二十六)
作者 王联
严森把大楞和丁杰带走之后,院子里的人们依然没有散去,于是姜雅欣就把事情经过详细述说了一遍。在场的多数是医院里的医护人员,或者他们的家属,都听说过关于姜雅欣的一些绯闻,也就相信了她的话。正因为如此,一个单身的漂亮女人,不免招致某些图谋不轨之人的垂涎。像丁杰那种心理不健康、性饥渴导致的变态之人,试图趁虚而入占人家便宜并非没有能。只是,他应该撒泡尿照一照,雅欣怎么能看上他,简直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着实令人笑掉大牙。所以人们都觉得他没有自知之明,其行为令人不齿,无不揶揄唾骂,反而对姜雅欣表现出极大的同情心。一个被遗弃了的可怜女人,即便生活上不检点也是人家个人的事情,没招谁没惹谁,犯不着他丁杰趁人之危搞骚扰耍流氓,明摆着欺负人。一时间群情激奋,纷纷对丁杰表示谴责。
“明摆着的事情,丁杰却不承认,还想倒打一耙,你们说他能抵赖得了吗?”李小生倍受鼓舞,也十分欣慰,说出这话明显带有鼓动的意味。
“我们都就是证人,他休想抵赖!”在场的人态度坚决,一致表示愤慨。
“你们听说没有,人家很快就要来当咱们医院的领导,难道你们就不怕遭到报复吗?”
李小生的话音一落,在场的人无不表示反对:
“做出这种可耻的事情,他已声名扫地,想来当领导做梦去吧!”
“就算当上领导,也没人服从他。”
“他根本不是那块料,谁让他来当领导,说明更没水平。”
“让他来当领导,是对党和人民不负责任。”
……
众人的语气中满是鄙夷与不屑,一时间丁杰成了众矢之的。
“也难说,人家死活不承认,还反咬一口,倒成了英雄壮举,倒霉的恐怕是我们三个人。”李小生心中窃喜,却有意识地表示悲观失望。
“小生请放心,到时候我们大家都会站出来作证,一定要搞臭他,坚决阻止他来咱们医院当领导。明天我们就去找严队长,大家同意不同意?”一直没说话的白医生,终于开口了。
“对,把他彻底搞臭,坚决阻止他当咱们医院的领导!”众人异口同声,态度非常坚决。
姜雅欣感动得泪光在眼里闪烁,李小生也长松一口气,直至过了子夜时分人们才纷纷散去。
与此同时,大楞和丁杰分别被带进两间客房里,严森给每人发了几张纸,让他们把事情经过写出来。丁杰虽然不服气,但做贼心虚,还是耐住性子认真写了起来。大楞却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化程度,加上多年来几乎没写过字,许多字都不会写,因此看着纸直发愣,不知该如何下笔。而且他憋了一肚子气,明摆着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写出来。越想越气愤,他干脆把纸和笔扔到一边,坐在床上抽起了闷烟。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两点多钟,浓重的睡意油然来袭,他便一头倒在床上打起了呼噜。不知睡了多久,外面一阵吵闹声把他惊醒。他赶忙爬起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瞪大惺忪的眼睛朝窗外看去。只见院子里聚集了一伙人,其中有个十分花哨的女人指手划脚地大声嚷嚷:“我男人是县卫生局的办公室主任,你们也不想想,他是那种人吗?平白无故遭人毒打,我能咽下这口气吗?”
“大妹子消消气,我这不是正在处理嘛,总得把事情搞清楚才能下结论。你别急,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给你个说法。”严森谄媚而笑,认真解释。
“把那小子捆起来扭送公安局不就得了!还有那个骚货和李小生,几个狗男女勾结起来陷害好人,这还不够清楚吗?我一会儿就给郭局长打电话,我就不相信没人给我做主!”那女人骂骂咧咧挤出人群,屁股一扭一扭进了党委办公室。
严森无奈地咂着嘴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到食堂啃了口冷馒头匆匆来到客房。
“严队长,气得我一宿没合眼。你说这叫啥事,我出于好心去抓贼,结果被毒打一顿不说还想给我栽赃。你说,我……我咋这么倒霉,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丁杰哭丧着脸,表现得很委屈。
“你也看到了,刚才被你老婆训了一顿,我图啥?不就是想给你洗白,要不怎么能说清楚呢?”严森阴沉着脸,横了丁杰一眼。
“我向来如此,看见鬼鬼祟祟的人,不由就想抓住他。如果那天我在公社附近溜达,财务室的门子就不至于被人撬了。现在阶级敌人蠢蠢欲动,变着法搞破坏,我作为一名国家干部,有义务防范阶级敌人,我的这种做法难道不对吗?如果大家都像我一样提高警惕,严队长你不就省心……”丁杰吊高嗓门,又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别给我讲上政治课。”严森显然不爱听,没等丁杰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写好了吗?拿来我看看。我会秉公执法,必须注重证据,谁的话也不能偏听偏信。”
丁杰诺诺点头,连忙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递了过去。
“你待着,一会儿我来叫你。”接过纸装进兜里,严森又来到大楞住的房间,问他写好没有。
“我不会写字。”大楞憨笑着,使劲摇了摇头。
“不会写字?你怎么不早说!好吧,你先待着,一会儿我给你做个笔录。”严森无奈地咂了咂嘴回到办公室,拿出丁杰写的情况说明正要看,忽听得一阵敲门声。
“严队长,我们是来做证的。”得到应允后,呼啦进来一伙人。
“作证当然可以,”严森呃了一声,发出严正警告,“但必须客观真实,作伪证是犯法的!”
“我们都在现场,当然客观公正。”一伙人异口同声地说。
“这样吧,小姜留下,你们回去都写一写,收集起来交给我。”严森沉吟片刻,扬了扬手。
一伙人呼啦退了出去,姜雅欣则留了下来,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
“其实我跟你爸一直很熟,对你的情况比较了解。你得跟我实话说,到底怎么回事?”直至看完丁杰写的情况说明,严森才开口说话。
姜雅欣寻思着,一五一十述说了一遍。
“既然有人经常对你进行骚扰,你怎么不报警?”严森认真听着,不时在本子上做着记录,最后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那种事情,我如何说得出口,更不想给您添麻烦,所以一直忍着。实在忍无可忍,才想出那样一个办法。”
“关键是没证据,比如说撬门子,或者其它物证。光凭嘴说很难让人信服,也无法治他的罪,何况人家头上也长着一张嘴。你看人家是怎么写的,说他睡不着觉的时候喜欢在外面溜达,看见可疑的人不由就要跟踪。甚至提到了政治的高度,说是为了防止阶级敌人搞破坏。这小子的文笔的确不错,讲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那么多人亲眼所见,难道他还想抵赖?”
“即便真的,你说该治他什么罪?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医院的人了。”说到这里,严森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人家现在是郭志远的大红人,如果处理不当,姓郭的也不干,我很为难!”
“我压根就不打算治他的罪,只想让人们都知道,姓丁的对我不怀好意,制止了他的这种流氓行为,就达到目的了。”姜雅欣一脸怨怒,态度十分明确。
“他怎么可能承认呢?你先回去,把刚才说的都写出来,我尽可能给你个满意的处理结果。”严森叹了口气,显得很难为情。
姜雅欣欲言又止,踌躇片刻转身门离去。目送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倩影,严森不禁陷入了沉思。面对这样一位单身大美女,哪个男人不爱,哪个男人不会想入非非,招致心怀不轨之人的骚扰在所难免。有时候,她也无法抵御那种诱惑,心理防线未必牢不可破,制造些绯闻在所难免。丁杰却不自量力,就他的相貌,姜雅欣肯定看不上眼,其目的自然就不可能得逞,顶多满足一下变态的心理,实则就是意淫,令人啼笑皆非。不过,丁杰也有情可原,甚至值得同情。谁都知道,他老婆有外遇,听说几年前就不让他碰了。那种女人最可恨,却假惺惺地又喊冤又叫屈,全都为了自己的颜面,为了自己的虚荣心。如果把自己的男人伺候好了,哪会出发生这种事情。那婆娘之所以如此嚣张,如此狂妄,因为有县革委会主任撑腰。看来姜雅欣和大楞,以及李小生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甚至医院里那几个医生也要跟着倒霉,要有好戏看喽!
“严队长,电话!”正想着,忽听得门外有人大喊。
“郭局长,我正着手处理……”严森赶忙来到党委办公室,接起了电话,“……事情没那么简单,好多人都站出来做证,我当然不能轻易下结论……什么什么?那怎么行,我得尊重事实……哎呦喂郭局长,谁说我扣人了,我让他写一写事发经过……好好好,我立马让他走……不过,他要是走了,这事怎么处理?行行行,我只能尽力而为,总得以事实为依据,不然会引起公愤……当然也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家都让让步就过去了……来吧,哥俩喝几盅,哈哈哈哈……我怎么能看不起你郭局长!好吧,那就挂了。”
严森重重将话筒摁在机座上,憋着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一叠证词就放在了案头上,于是他一页一页仔细看,所有证词跟姜雅欣的说法如出一辙。
“严队长,电话!”恰在此刻,外面又有人大喊。
“陆主任,我是严森……”严森接起话筒一听,愕然吸一口凉气,高度集中了注意力,“……对对对,我正在处理……领导有什么指示……哎呀,陆主任啊,医院里所有人都站出来做证,我正发愁……他打人当然不对……我一定会严肃处理……什么?公社财务室被盗案?没有证据……拷问?这个,这个,我怎么可以随便抓人……陆主任,陆主任……”
话筒里突然传来了嘟嘟的忙音,电话挂断了。严森气得差点把话筒摔了,呆愣了良久才回过神,悻悻然离去。他没进自己的办公室,而是阴沉着脸来到客房,对着丁杰扬了扬手。
“严队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丁杰神色沮丧带着哭腔,却双目喷火,咬牙切齿,“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遭人毒打,不然我这脸往哪儿搁……”
“那么多人作证,没一个替你说话,你说我该咋办?不好好呆在家里,深更半夜四处游荡。真是没事找事,给我添麻烦!”
“你不要轻信那伙人,他们胡说八道,是在嫉妒我,想方设法陷害我。难道我抓贼错了吗?即便抓错了,也不能遭人毒打!哎呀,浑身的骨头都断了!”
丁杰嘟哝着一瘸一拐刚出去不大一会儿,一辆吉普车轰然开了进来,戛然停在严森办公室门口,随后下来两个人,司机和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穿一身深灰色中山服,戴一顶深灰色帽子,皮鞋锃亮腰板挺直,领导派头十足。但其长相很有特色,脸色白中略带粉红,鹰勾鼻子近乎尖锐,眉毛又浓又长,深陷的眼窝里镶嵌着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大而洁白的牙齿严重突出,上下嘴唇似乎难以合拢,笑起来牙龈几乎全部裸露在外。虽然算不上丑陋,不免让人和狡诈阴险联系起来。现代小说反对人物脸谱化,但不可否认的是,长相跟性格有着密切的联系,比如厚嘴唇的人多数比较憨厚,不善言谈。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从看人的方式就不难判定其心理状态,甚至品行。此人总是用直勾勾的眼神看人,尤其对年轻貌美的女士常常投去贪婪的目光,从头看到脚底,然后停留在臀部或者胸部,令人难堪而反感。好在人家是领导,多数都敢怒不敢言。不正经的女人却乐见此目光,也就能够得到投怀送抱的暗示。可能你已经猜到了,此人正是县卫生局局长郭志远。
“郭局长,这么快就赶过来了!”严森连忙起身,同郭志远握手寒暄。
“你蹲点也该结束了吧?怎么星期天也不回家,真是党的好干部!”郭志远脱下帽子,拢了把黑亮的长发,说话的声音特别宏亮,好像自带扩音器。
“好什么好,工作一塌糊涂,按下葫芦飘起瓜。那个案子还没一点眉目,又冒出这么个案子……你说我该怎么处理?”严森叹息一声,露出一脸的苦笑。
“不管怎么处理,我是来要人的。”郭志远虽然带着戏谑的语气,却流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
“你说这个丁主任,不好好在家里呆着,黑天半夜在外面游逛,真是没事找事,我都没法包庇他。你看看,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他的人缘咋这么差!”严森说着,将一叠证词递了过去。
“凭这些就能说明他人缘差,就能治他的罪?”郭志远接过来随便翻了翻,扔回到了桌子上。
“其实算不上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想给他们通融通融,都让让步算了……”
“陆主任特别交代,要我亲自过问这件事。因为发生在我们卫生系统,所以我就不能袖手旁观。当然喽,你严队长是公安局的,应该当作一个刑事案件来处理。一个惯盗犯,平白无故打人,简直无法无天!有人揭发说,那个人跟公社财务室盗窃案有关,很可能就是他干的。听陆主任的口气,好像要成立专案组,破那个案子。”
听了郭志远的这话,严森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即脸色阴沉缄默不语。
“严队长,我刚才有点激动,你别介意!”郭志远见状,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重。他知道,严森虽然在级别上没他高点,可是年龄比他大,资格也比他老,在社会上是个很有影响力的人物,岂能吃他这一套。因此他又是竭力解释,“你放心,我不会插手这件事,更无权干涉你的工作,我只是很生气。你说这个丁杰,不好好呆在家里,干嘛要出去惹是生非,真是太不争气!”
“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严重,充其量是个民事纠纷,甚至是个恶作剧。哪有什么阴谋陷害,更不存在幕后黑手,你说对吗?”严森的脸上这才多云转晴,态度也很诚恳,“至于公社财务室被盗案,跟这件事扯不上,我会全力以赴寻找线索,抓紧时间破那个案。”
“因为发生在我们卫生系统,当事人又是卫生局的一名干部,作为局长,我有责任来了解一下情况,没有别的意思。”郭志远窘然一笑站起身,张罗着要走。
“说好的中午喝几盅,你怎么能走!”严森连忙拉住,刻意挽留。
“我还有别的事,改日吧。”郭志远弹了弹帽子戴在头上,和严森握手告辞,“等你回去,我请客。”说罢推门出去。
目送着吉普车轰隆隆消失在大门外,严森啐了一口咣当甩上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陷入了沉思。他干了半辈子公安,虽说脾气倔,有时候六亲不认,处理民事纠纷或者刑事案件从来不参杂个人因素,更不看领导的脸色,总要注重证据,尽量做到公平公正合理合法,因此在群众中威信很高。没想到屁大点事,县领导打电话,局长又亲自过问,他们想干什么?明摆着丁杰不对,却要强词夺理,搬来上面的人施压,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扣帽子,想怎么处罚那几个年轻人?!正想着,忽闻有人敲门,他道了声请进,缓缓睁开眼睛。进来的是姜雅欣,怯生生立在门口却不说话。
“郭志远刚才来过,给我施加了不小的压力。”严森往直坐了坐,带着苦衷说道。
“他要插手这件事吗?”姜雅欣心头咯噔一下,不由问道。
“好像有这个意思,还搬出县革委会主任陆宗明。不过我不会听从他们的摆布,一定会给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处理结果。”严森轻嗤一声,征求姜雅欣的意见,“你还有什么要求?”
“很简单,让丁杰承认错误,向我赔礼道歉。”姜雅欣态度明确,语气格外坚定。
“他拒不承认错误,怎么可能向你赔礼道歉?小姜啊,难道你没看出来,人家也占着理。他说出来抓贼,结果被你的人痛打了一顿。依我看就当一场误会,这样处理对你也有好处。反正事情明摆着,社会上总会有个正确的评价。所以你别得理不饶人,别把事情闹大了,好不好?” 严森无奈地轻叹一声,又是耐心劝解。
“那么多人作证,他占什么理?事情明摆着,怎么可能是误会,分明就是故意!”
“消消气,想开点。其实算不上个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他也没伤害到你。”
“严队长,您打算如何处置大楞,我可以见他吗?”感觉严森有些为难情绪,姜雅欣有意识地岔开了话题。
“上午的事太多,我都忘了。你放心,我不会处置他,做个笔录立马放人。”严森这才想起,略显歉意地笑了笑。
“谢谢严队长,我走了。”姜雅欣长松一口气,退了出去。
“别紧张,做个笔录你就可以走了。”严森很快来到大楞的房间里,坐在对面的床沿上,拿出了本子和笔,“说吧,倒底怎么回事?”
大楞慌忙来了个立正姿势,结结巴巴将事情经过述说了一遍。
“说实话,你到底打他没有?”做完笔录,严森特意又问了一句。
“真的没打,他是跌倒摔的。我要说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大楞瞪大眼睛,使劲摇了摇头。
“去吧,下午两点半准时到我办公室,我给你们做处理。”沉吟片刻,严森扬了扬手。
大楞深深鞠了一躬退出去,径直来到了李小生家。此刻姜雅欣正在,见他神色坦然满面堆笑,就放心了。李小生却依旧一脸忧虑的表情,心说严森一定会注重证据,不可能罔顾事实一味地偏袒丁杰,最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郭志远正想找他李小生的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县革委会主任陆宗明之所以过问此事,无疑受丁杰老婆指使,他不敢不依那个女人。同时他又是郭志远的后台,只要他们联手,收拾几个年轻人比踩死几只蚂蚁都容易。正因为严森顶着,在这件事情上丁杰很难占了上风,却不等于那几人就此善罢甘休,必然会寻找别的借口收拾他们。
“我们捅了马蜂窝,所以不能太乐观,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做最坏的打算。”李小生这样说,显然是在敲响警钟。
“能把我们怎么样?反正我不怕,也不后悔。既然到了这个份上,索性豁出了,同他们斗个网破鱼死也在所不惜!”姜雅欣却冷哼一声,很不以为然。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们拧成一股绳,同他们作坚决的斗争!”李小生听了信心倍增,朝大楞投去了坚定的目光。大楞点着头用同样的目光做了回应,三个人再次达成了共识。
不到下午两点半,姜雅欣和大楞就来到了严森办公室,丁杰也准时赶到。严森沏上一杯茶,正襟危坐,不慌不忙地开始做处理。他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道:“经过调查了解和分析判断,我认为这是场误会。姜雅欣说经常有人夜里到她家院子里进行骚扰,于是就雇了大楞抓那个人。丁主任说夜里睡不着出去溜达,发现有个可疑的人,不由就跟踪了过去。大楞以为丁主任就是那个搞骚扰的人,丁主任则以为大楞是个小偷,于是乎就发生了误会。这个……这个……既然是误会,就应该消除嘛!各位都是邻村上下街坊邻居,有的曾经是还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伤了和气,应该消除误会才对。因此我只能给你们做调解,双方都让一步,一如既往地友好相处,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好不好?”
“这么简单?平白无故打人,总不能就这样了结吧!”丁杰听了,则表示强烈不满。
“人家说没打。即便打了几下,也是误会,何况没伤了筋骨。你现在是革命领导干部,不能混同于普通老百姓,应该率先垂范做出表率嘛!”严森耐心劝说,语气中不乏调侃的意味。
“大楞的确没打,是他自己跌倒摔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姜雅欣肯定地点着头,又质问丁杰,“你说,深更半夜到我家院子里干什么?既然你心中没鬼,为什么要跑?”
“你……你……你们是一伙的,我不想听你胡说八道……”丁杰气得脸色煞白,又怒吼起来。
“不光我一个人看见,许多人都在现场,我把他们叫来。”姜雅欣打开门朝外招呼一声,哗啦进来一伙人。
“既然你们来作证,就要说实话,作伪证是要负责任的!”严森挨个审视了一番,上午来过的那几个医生护士一个不少,便再次发出了严正警告。
“我们当然说的是实话。”白医生率先开口,语气十分肯定,“事发当天夜里,我也睡不着在院子里溜达,突然发现有个黑影从姜雅欣家的大门外跳了进去。先是凑到窗前,好像在朝里窥视,然后又到堂屋门口,试图破门而入。正在那时,一个大块头的人从库房里窜了出去,黑影吓得拔腿就跑。没跑出几步,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我赶忙过去,打开手电一照,黑影居然是丁杰,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紧接着,挨个作证,跟大楞的说法如出一辙。
“冤枉,冤枉啊!”丁杰气得脸都绿了,几度争辩都被严森制止。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乱蹬,哭闹起来,“他们合伙陷害我,严队长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
“呸,窝囊废,你还算个男人吗?老娘的脸让你丢尽了!”恰在此刻,杜秀英一脚踹开门,看着丈夫的狼狈相,气得嘴唇打哆嗦,厉声唾骂一顿,又冲着严森大发雷霆,“分明是陷害,你严队长可要主持公道,不然……我……我就到县里去告发他们……”
“大妹子别发火,有话好好说,我这不是正在处理嘛!”严森讪笑着,耐心劝解,“误会,完全是场误会!事实很清楚,你要我怎么处理?他跑到人家院子里,又不是他们跑到你家院子里,你说该如何解释?!”
“误会,什么误会!明摆着他们商量好的,难道打人也是误会吗?不行,就凭打人这一条,也能治他的罪!”杜秀英双手叉腰,气势汹汹,不可一世。
“大家都说没打,是他自己跌倒摔的。”严森已是焦头烂额,脑门上渗出一层密匝匝的汗珠。
“你脱掉衣服让他们看看,没打怎么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难道你严队长跟他们也是一伙的?”杜秀英怒不可遏,拍得桌子啪啪响。
“我苦口婆心讲道理你不听,想怎么着?”严森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这件事就这么处理,你要是不服,爱找谁找谁去!正经事我还处理不完,没有闲空管这些鸡毛蒜皮子的事,都给我滚!”
众人当即被镇住了,面面相觑着纷纷退了出去。杜秀英却不服气,还想说什么,一看严森脸黑得像锅底,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揉了揉肚子拉起丈夫咣当甩上门离去,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这伙王八蛋,看老娘好欺负是不是?老娘要去县里告发你们!你这个骚货,你这个强盗,老娘非把你们都关进大狱……”骂了一阵见无人搭理,拉起丈夫悻悻然回家去了。
对于这样的处理方式,李小生和姜雅欣还算比较满意,起码让丁杰两口子丑态百出,颜面丧尽,目的就达到了。同时他也意识到,杜秀英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她就去了县城,和郭志远一同来到县革委会主任办公室,哭哭啼啼说有人合伙欺负她,让她丢尽了脸,死活不依。陆宗明听了很犯难,本来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该处理谁?
“种种迹象表明,李小生与郑仕桐相勾结,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搞出这一阴谋,目的就是破坏当前医疗卫生事业的大好形势,应该把他清除出去!”郭志远却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于是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不惜上纲上线。
“一个也不能放过,那个骚货应该开除,那个七窍不开的大楞立刻抓起来,公社财务室盗窃案肯定是他干的,不然他哪来的钱买手表。”杜秀英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三个人置于死地。
“因为这么件小事处理他们说不过去,把李小生和郑仕桐联系起来上纲上线也没有充分的证据。”陆宗明吸着气寻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依我看就从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从大楞身上下手比较稳妥。我一早就给严森打过电话,要他抓紧时间破那个案子,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这不正是个突破口吗?把那小子当做嫌疑犯,抓起来严刑拷问,不但能供出些有价值的东西,也能为丁杰报仇,一举两得。小郭啊,整人你还嫩点,得一个个收拾,不能打击一大片。无非几个小毛卒,杀鸡还需牛刀?!”
“出了这种事,丁杰当医院领导是不是就泡汤了?”杜秀英噘着嘴,依然一脸的不如意。
“这事你问郭局长吧。”陆宗明脱口说出,实则来了个激将法。
“恐怕是被他们给搅黄了,肯定会增加难度。等这件事平息之后,如果不出意外就免了姓林的,让丁杰上任。”郭志远咂着嘴,两眼放射着凶光,“不听话的统统调离,然后找个借口把李小生赶出医院。剩下一个姜雅欣就没辙了,看她还不乖乖听我的摆布!”
“有我在,你怕什么?!”陆宗明拍了拍郭志远的肩膀,就算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
“快给公安局长打个电话,把大楞先抓起来。”杜秀英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意,嗲声嗲气摇着陆宗明的肩头,“快点替我出了这口气,不然我就活不了……”
“好好好,我这就打。”陆宗明诺诺点着头拿起电话,语气却格外强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给我接公安局刘局长的电话……刘局长,东城子公社财务室被盗案破了没有?还没眉目?你们是怎么搞的,这么个案子也破不了。干脆把严森抽回来……换个人,让小翟接替他……对对对,有人向我打报告,说有个叫大楞的人很可疑。成立个专案组,让小翟带队把那个人审一审……哎呀,你们是干什么的,尤其那个严森,都说他会破案子,也很坚持原则,依我看是个大草包,就会和稀泥!听清楚了吗?那就安排去吧!”说罢,缓缓放下电话,回头朝杜秀英谄媚而笑,“我的姑奶奶,这回你该满意了吧!”(待续)
作者介绍
王联,退休教师,爱好广泛,十年前开始写作,先后完成两部长篇小说,《断层》43万字,《漠幻》110万字,将陆续在网络期刊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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