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读到一事,颇有感触。
哈佛终身教授穆来纳森,7岁移民美国,很快如鱼得水。
哈佛毕业后,穆来纳森在麻省理工执教经济学,一举荣获“麦克阿瑟天才奖”,旋即被哈佛返聘为终身教授。
穆来纳森年少得志,惟一的烦恼就是缺少时间。他总有不同的计划,恨不得分身去完成,结果就是顾头不顾尾,陷入过分承诺、无法兑现的泥淖。久而久之,自我评价不断降低,焦虑不堪。
穆来纳森当时正在做国际扶贫研究工作,就是研究穷人为什么会穷。
研究过程中,穆来纳森突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那就是,穷人的焦虑和他的焦虑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
他们的共通点就是资源稀缺。穷人缺少金钱,他缺少时间,他们都为稀缺性资源而焦虑。
研究下去,他又有更惊人发现:在长期处于资源匮乏的状态下,人们对这些稀缺性资源的追逐,已经垄断了这些人的注意力,以至于忽视了更重要更有价值的因素,造成心理的焦虑和资源管理能力的缺乏。
即便你给穷人一大笔钱,给缺少时间者一大把时间,他们还是无法很好地利用。
也就是说,一个长期处于特别穷和特别没时间的人,他的智力和判断力已经全面下降,他们不可能心平气和地管理金钱和时间,当然也很难获得成功。
所以然者何?
盖因长期的资源稀缺喂养出了“稀缺头脑模式”,他们的头脑会直截了当地奔着稀缺资源而去,根本没有多余的“带宽”考虑其他。
一个穷人,为了满足生活所需,不得不精打细算,没有任何“带宽”来考虑投资和发展;一个过度忙碌的人,眼睛里只有截止日期,被最紧迫的任务拖累得疲惫不堪,根本没有“带宽”去安排更长远的发展。
这就是哈佛教授的惊人发现。
想想看,一个手里拥有小锤子的人,他的眼里当然就只有钉子。
其实,穆来纳森的发现并非天外来客,其实质就是马斯洛所说的“缺失认知”。
心理学家马斯洛临终前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缺失认知。
马斯洛说:“缺失认知就是利己认知,是个体从基本需要、或者为满足缺失需要出发去看待世界。在这种认知中,世界被编进个人的需求组别和受挫组别中,世界的其他特点被忽视或被掩盖。”
正因为被缺失的“一叶”障目,所以,不见世界的整个泰山。
而唯有内心不被自我占据时,世界才能为你打开,自己才能和宇宙合二为一,这就是中国古代哲学的天人合一。
由缺失认知,我突然想到了我们应试的分数。
分数是老师和学生的缺失认知,也是我们的稀缺性资源。一旦老师和学生从满足分数的缺失中去看待世界,世界就会被分数笼罩,一切美好和色彩就会荡然无存。
色厉内荏的狂妄,心惊胆战的焦虑,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消极,无非是患了分数综合症。
除了赤裸裸的分数,很多人一无所有。应试的小锤子,只能敲打出连试也考不好的小钉子。
因为分数垄断了全部师生的注意力,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带宽”考虑其他,智力和判断力全面下降。离了分数,很多的老师不知道怎么教,很多的学生不知道怎么活,很多的部门不知道如何考评。
结果就是,圈养的学生,到了大学之后,像出笼的鸟,整天无所事事,要不游戏攻关,要不蒙头苦睡。既不会读书,也不会恋爱,最终成为一个冷冰冰的废人。
遗憾的是,仅仅为分数而学习的人,永远不会对知识产生敬畏之心,永远不会对真理产生伟大的震撼和颤栗,更不会在学习中获得高峰体验和开悟的愉悦,只能永远像一个小偷,在知识的伟大殿堂外逡巡徘徊,既不得其门,更无法升堂入室。
仅仅沉迷于分数,永远搞不出分数。这就是缺失认知的教育学规则。
梁文道有一篇文章——《一个普通人与一个杀人犯有多远》,梁先生举斯坦福教授的惊人实验为例,证明这个距离并不远,只有短短一星期。
我突然也想起一个命题。
在社会观众和家长评委的眼里,一个所谓的好老师与一个坏老师究竟有多远?
我得出惊人的答案是:只需要一场考试。
一场考试,既可以让你上天堂,也可以让你下地狱。
考得好,皆大欢喜,领导认同,家长满意,学生高兴,自己安稳,小日子爽歪歪。
考得不好,天崩地裂,一脚踩空,五雷轰顶,恨不得自挂东南枝。掌柜的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生气;从此我们就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沉迷于分数,搞不好分数;不在乎分数,又可能一失“分”成千古恨。为何要恶狠狠地教书?因为教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