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抓娃娃》,很有共鸣。
马成刚为了孩子有出息,使出浑身解数。大儿子富养养废了,二儿子马继业又有养废的风险。于是他调转头,开始对马继业进行穷养实验。
老马把家从豪华大别墅搬到自己从小生活过的老破小的筒子楼。
全家人一起假扮穷人,用“苦难教育”来磨练马继业的心志。
他雇佣了一整个团队,以各种角色出现在马继业的生活里:邻家大姐、楼下大哥、菜场小贩、书摊老板、偶遇的外国人,全都是资深教师扮演的,就连卧病在床的奶奶,也是教育专家李老师假冒的。
更可怕的是,他还在自己家的密室里,针对马继业的成长专门成立了一个教育公司。
如“楚门的世界”,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布满了摄像头,马继业的日记被条分缕析,微表情被一一解析,每一科的成绩都被贴在墙壁上,每一阶段的进步和不足也都分析得清清楚楚。
马成刚开始了接班人计划,把马继业当成教育的实验品,监控并操纵着马继业的一切,一切都为了培养马氏企业的接班人。
马继业因为分不清真实世界和虚幻世界的区分,觉得冥冥中有一种超能力在控制着世界,他的质疑导致了老师公开课受挫,结果被老师赶回家抄写答案100遍。
由于马继业突然回家,打乱了一切部署。担任瘸腿奶奶的李老师竟然在小区里打篮球。
对,永远躺病床上,只能用吸管喝药的奶奶,健步如飞三步篮,马继业惊呆了。
抽丝剥茧之后,马继业发现这一切都是骗局,原来他全都生活在楚门世界里,原来他生活中的一切都是被过滤的,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他们残忍地斩断了自己的体育梦,剥夺了自己的自由,漠视了自己的奋斗,还不断考验自己的人性,他活了18年但却活了一个寂寞。
他的整个世界崩塌了。他分不清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假的,甚至怀疑自己父母也是老师假扮的。
原先模考700多分,明明清北唾手可得,但马继业却用交白卷报复了父母对自己的操控。
孩子不是橡皮泥,孩子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独立意志,有自己的独立人格,我们不可能去摆布孩子,更不能捏造孩子。把父母未实现的理想架在孩子的脑袋上,去设计和操控孩子的人生,注定是一场灾难。
当所有的“你”和“他”都是假的,“我”也就不存在了。
毕淑敏说过,我很重要。她这样写道:
“常常遥想,如果是另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就绝不会有今天的我……
即使是这一个男人和这一个女人,如果换了一个时辰相爱,也不会有此刻的我……
即使是这一个男人和这一个女人在这一个时辰,由于一片小小落叶或是清脆鸟啼的打搅,依然可能不会有如此的我……
对于我们的父母,我们永远是不可重复的孤本。无论他们有多少儿女,我们都是独特的一个。”
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不是教育的“实验品”。父母决不能以“为孩子好”毁掉亲子关系,毁掉自己的孩子。
当马继业发现一切之后,义无反顾地从黑暗的甬道中走过,他的妈妈哭诉着,“儿子,去哪啊?”马继业坚定地回答,“去个真实的地方。”
马成刚跌跌撞撞地跟着,反问:“哪不真实了?这里所有的人都真实地呵护着你,全世界都围着你转,每天都让你收获满满,哪个家庭为了培养一个孩子,付出这么大努力的。你个幸运儿,你还委屈上了?你走吧。”马成刚痛苦地扑在墙壁上。
马继业继续走。马成刚又追上去:“假装让你吃点苦而已,没真饿着你吧,你经历过真正的磨难吗?我经历过。所以我知道,男人必须千锤百炼,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我给你铺的这条路,你踏上去就是顶峰了。善意的谎言从来就不是欺骗,是保护,是爱,是最高维度的爱,最伟大的爱。你以为是我操控了你的人生啊,你也操控了我们的人生。”
正是这最后的一句话,让马继业停下了脚步,这是最震撼人心的时刻,是心灵交锋的至暗时刻。马继业回过头,凝视着父母,看着他们真实的满脸沧桑,犹豫片刻,但最终还是扭头而去。
这时候妈妈冲上去,孩子叫了一声:“妈,以后的路我想自己走。”
妈妈放开孩子,两行眼泪顺流而下。
马继业打开卷帘门,外面是一个灿烂的真实世界,孩子们在溪流中玩耍,互相泼水嬉戏。
马继业短暂地震惊之后,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朝着溪流奔过去,大踏步踩着溪流,那是他失去的童年,那也是他真实的人生。
自由在这一刻具象化了!他的笑容感染了我们。好的教育从来不是父母安排好所有,设计好孩子的人生,而是成全孩子的人生,放手让孩子在风里奔跑,哪怕受伤,仍然会为孩子鼓掌、为他叫好、为他骄傲。
老马说:“儿子,晚上还回不回家吃饭啦。”但孩子的妈妈却露出了笑容。
布鲁诺·贝特尔海姆在《足够好的父母》中写道:“很多父母用组装机器的方法来理解和养育自己的孩子,希望通过这些方法让孩子“表现”或“运转”得更好,这其实恰好就是问题所在。真正的问题是,孩子是不是过得好,是不是在成长中感受到了快乐、满足感、成就感,是不是对自己满意。”
看完电影,我久久沉思,突然有一个惊人的发现,我当然觉得马成刚的做法荒唐,但如果人生重来,老马还会不会这样做?我相信他们仍然还会这样做。
因为马继业小时候,胖成了一头猪,脾气坏得不得了,比他的哥哥还要糟糕。如果不是断舍离原先的生活,马继业的人生就彻底毁了。
现在的马继业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虽然他痛恨自己的父母,没有走父母所设计的道路,但他已经足够强大,能够独立给自己的人生赋予意义,并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这正是他妈妈最后笑容中包含的一切。
哪怕人生重来,他们还会抓娃娃,哪怕遭受孩子一辈子的怨恨,他们还会抓娃娃,生命不息,抓娃娃不止,这就是教育越来越卷的最重要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