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9日，国际著名摄影艺术大师斯蒂芬·肖尔讲座，在央美学术报告厅举行。
肖尔的演讲题目是《转变我人生的五次经历以及它们如何促使我成为一名艺术家》。
在斯蒂芬·肖尔全世界演讲一票难求的讲座中，台下很多听众竟然全程低头看手机，缺乏对艺术的尊重、敬畏和反省，肖尔大师忍无可忍，最终中止了讲座，愤然离席。
结束前他通过翻译说了下面一段话：
某些人大跌眼镜，丢人丢到国际上去了。不懂艺术不是一件丑事，不喜欢艺术也不能强求，无需附庸风雅，更不需叶公好龙，不必去现场丢人现眼，应该把票留给真正热爱艺术的人。
后来有人强词夺理，解释说，观众不是看手机，都是在用手机记笔记。
全程不抬头，都在用手机记笔记？都是千年的狐狸还演什么聊斋呢？
不妨读读2017年9月16日的新闻，你会觉得有一种穿越。
当天下午，在北京人民大会堂，92岁高龄的国家科技最高奖获得主吴良镛院士拄着拐杖，在工作人员搀扶下，一步一步缓缓走上报告台，用35分钟讲完了报告《志存高远 身体力行》。
但就在吴老做报告的过程中，大批后排的学生一片片“倒”下，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鲁迅说：“我因为常见些但愿不如所料，以为未必竟如所料的事，却每每恰如所料起来。”
不少大学生素质之低下，思想之狭隘，审美之鄙陋，我们早已耳闻目睹，但低到梁思成先生的高足、中国科技最高奖得主、需要搀扶着上台的92岁老人，始终坚持站立着为孩子们讲课，而且只有短短的35分钟，学生们竟然忍不住趴下睡大觉，如大风吹倒的麦子……依然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指望这样一批瞌睡虫拥有民族灵魂和国际视野，未来担负起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那简直是蒲松龄笔下的鬼故事。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并非空穴来风。古人云“审堂下之阴，而知日月之行、阴阳之变也；见瓶水之冰，而知天下之寒、鱼鳖之藏也；尝一脟肉，而知一镬之味，一鼎之调。”
这些小小的细节，完全可以折射出人的素养和人品。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人究竟到哪里去了？
就算他没有对科学的热爱，可能还有对梁思成先生的追慕吧？就算没有这两者，还有对一个垂垂老者的怜悯吧？或者仅仅是对耄耋老者站着讲课的感动吧？就算他们什么都没有，到了人民大会堂，至少也有一点新奇吧？
但他们什么也没有，连最起码的尊重也丢了，那么多人趴下，呼呼大睡！究竟是什么，使得他们那么累？
他们并不是早五晚九的高中生，他们是“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研究生，而且刚刚入学，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但他们就这样睡着了，万马齐喑，长夜如水！
中华民族自古就有尊老爱幼的传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程门立雪的故事广为流传，世道不复，人心早就不古了。
但发生在这些誉为未来之精英的学生身上，我依然觉得悲哀。真的，哪怕有一万种理由，学生们还是错了。
当然，把板子全部打在学生身上也不对。学生并非天外来客，都是我们教出来的，我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教育只剩下赤裸裸分数，不管你是马加爵还是刘海洋，只要有分数，名校照常上。
在硬邦邦的分数面前，老师和学生很难不被异化。多考一分，干掉千人。少考一分，血泪无门。不管白猫黑猫，抓到分数就是好猫。
难怪老师和学生血拼高考，有分数就有一切，没分数就没有尊严，甚至连饭碗也搞砸了，我太了解我们的教师了。在社会和家长的眼里，没有分数的老师，就是恶棍，装腔作势的骗子，谋财害命的杀人犯。
在重重的压迫之下，绝大多数老师都赤膊而上，挥汗如雨，管他先天不良，后天残缺，尽管拔苗助长，只要今天长得高，长得大，平安着陆高校，哪管它之后洪水滔天。
学生呢，只要有了分数，就是你大爷，他姥姥。把素养扔到九霄云外，甚至以粗俗为美，以下流为乐。
一俊遮百丑，只要有了分数，就是好学生，进而就是一个好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并且有地位和话语权的人。所有这一切，都源于教育把分数评价当成了对人的价值判断。
劣币驱逐良币，荒草挤走庄稼，这都是教育种下的因果，我们又岂能脱得了干系？
难道学校和社会就没有责任？就不需要好好反思？
听说，学生都是被强迫被摊派去的，严格考勤，不去是要以旷课和不及格论处的。
再好的东西，一旦具有强迫性，味道就变了。为什么大批量的孩子都趴下睡觉？或许这是他们表示抗议的一种方式，是他们反抗的行为艺术。
多年来，我们干的就是这样的傻事，教育流于想当然，以为让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现身说法，学生们立马就“志存高远”，血脉贲张，进而“身体力行”，死而后已。
我们忘记了“一怕不苦，二怕不死”的时代早就过去了。这是一群在市场大潮和功利主义盛行中诞生的一代，他们亲眼目睹了老一辈学人勤勤恳恳，苦累枯坐，但却两鬓苍苍十指黑；也亲眼目睹一个三流的歌星扭扭脖子，扭扭屁股就能挣几十万大钱；更可怕的是，一个网红一个晚上的直播，就能干翻一家上市公司一年的全部利润……
你让学生作何选择啊？大学里的砖家叫兽，夹着皮包，有的跑项目捞钱，有的变着法子泡妞，大学是名利场，社会是大染缸，却妄图用一场报告就能把学生们变成“雏儿”，从此根红苗正，不是太幼稚可笑了吗？
只是苦了92岁高龄的吴良镛院士，老先生全程站立，彰显了一名学者、一个长者对学生的尊重，演讲内容也是朴实无华，感人至深。
遗憾的是，先生收获的不是如雷的掌声，而是如梦一样的鼾声，这些鼾声是对我们所有人的一种警示。
听报告睡觉的孩子，与听艺术大师全程玩手机的，其实是一群人。
国际艺术大师斯蒂芬·肖尔，中国国家科技最高奖得主吴良镛院士，他们共同的遭遇提醒我们，你永远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但可以改变叫醒他们的方式。
确实是要救救孩子，但首先我们要自救！
与清风舞，共明月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