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717|冬至
文摘
2024-12-21 07:34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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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冬至，就像枝桠伸向蓝天
晚上只要早睡，早上就一定会早起，不论是在冬天还是夏日，不论假日还是工作日。窗外大风时不时摇晃着窗户，六点的北京冬日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稀疏灯光就像星星点火闪烁。
那时还没下第一场雪，可寒气就张牙舞爪在窗外打转，也是这样的枝桠刺挠着蓝天，天和地都空旷和辽阔得不行。
哈一口气，空气中就能看到冬天的形状，进了屋的人，赶紧身上抖一抖，往手心吹一口暖气，跺跺脚，其实也没雪，就是条件反射，这似乎就是东北人的习惯。
再一看，桌上本地朋友已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小火咕嘟着酸菜血肠，旁边一瓶白酒就放着，远方的客人愿意打开的话，马上就是一个空瓶，中午不想喝，也是可以的，就这么放着。
可吃着吃着，说不喝，在这样的东北菜肴面前，总是有种缺憾。
但只要举杯，那便很难善终，我虽五大三粗，却真的不胜酒量，在山东，那就是跟小孩坐一桌的水平。
几杯下肚，浑身的毛细血管感觉都在迅速扩张，就在皮肤下缓慢温暖爬行，窗外的刺眼阳光都开始变得柔和起来，然后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所以，以后再北京，一到冬天很冷的时候，或者遇到不那么顺心的时候，我就会去找一家东北餐厅吃点东西，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和幸福感，有时叫上朋友，有时不叫。
东北风味的菜馆门口的帘子总会很厚，其实北京的冬天并没有那么冷，但可能只是为了还原那种感觉，从外往里看，蒸腾着热热的雾气，大红灯笼挂着，远处贴着巨大的菜谱照片，菜单厚厚一本，表皮越脏越包浆，年头越久。这里开过内蒙的羊肉，北京的涮锅，威海的小海鲜，这两年每隔一段时间从这里过，换的都是不同的招牌，透过大大的玻璃窗，里面都是不同的内饰风格。其实内蒙的羊肉锅我吃过，味道还不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倒了。半年前再看到这变成一个土味十足的东北柴火灶时，心想，看你能支撑多久。
从夏天到冬天，它还在，而且每次经过人都不少，于是当季节从暖意走向严寒时，大风和枝桠总是在提醒我去沈阳的那趟过往。
服务员就是个很胖很高很有福相的小姑娘，有点害羞，问我们吃什么，我说来个杀猪菜，一个锅包肉，还有一个凉菜蘸酱，一个尖椒豆皮儿，两碗米饭，下午还有事，就不喝酒了。朋友自己冰柜取了两瓶大窑，玻璃瓶的，一瓶菠萝的，没怎么喝过，一瓶荔枝，其实我本来想喝那个。然后我们就聊一些事，工作的，生活的，在东北，人们都善聊，特别是就着酒和下酒菜，没完没了。猫冬的时候，一个冬天长得就像一辈子。其实这么说不准确，一个酒后的下午，微醺的也像一辈子。菜端上来了，比脸还大，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酸菜依偎着血肠，搂着若隐若现的白肉，陪着蒜汁，一看就喜庆。我本来不想点四个菜，两个人点什么四个菜，小姑娘告诉过我，吃不了，我说我知道，我不是南方小土豆，只是真的都想尝一下，吃不了，我打包留着下顿吃，不浪费。
酸菜是热乎的，蘸酱菜是凉的，大青花萝卜条，菜叶，大葱切段，豆皮，还有三个辣椒，我说辣椒也能蘸吗？朋友说，你尝尝。咬一口，清爽辛辣，新鲜劲儿从鼻孔里喷出来，味蕾立马开始在舌头上跳舞，瞬间打败了刚才厚重浓烈的酸菜味。
而锅包肉的甜脆，一口咬下去，生活都会变甜，这要趁热吃，就这几个菜的头几口，每一盘菜都让我体验不同的人间况味。结账的时候，我问小姑娘，你还挺有福相的，她爽朗地笑着，说是吧，我的朋友们都挺喜欢我的，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她的周围好像都围绕着开心的星星。我说，那你挺适合在这儿干的，她自己也说很开心，说话都直来直去，心不累，这生意也好，工资相比上几家要高。
挥手再见，扒拉开厚厚的帘子，外面的风再大，也不觉得冷了。沐朵现在特别喜欢看蓝战非在世界上走，讲每个地方的趣事，吃喝拉撒，吃了一顿破饭三菜一汤折合人民币两千多，看了之后会说，这还不如北京呢。
就连这种路边不起眼的地道东北小店，一顿四个菜，一百多块钱够四个人吃饱喝足，肠胃味蕾的满足和熟悉会让你一点都不想家，这样的不起眼，是走到世界哪里，都不可能有的。走得越远，只是为了更了解自己；走得越远，越想起过往和故人。然后就会回到这个以为自己熟悉但其实很陌生的地方，开始另一段完全不同的生活，同一个人，或许是同一年，但已是两种人生。起来的时候，手机上显示着“冬至”两个字，想到那一年在国外的时候，也是一个冬至，看着窗外还是花红柳绿的闷热，默念着乡土的二十四节气，满心就只剩下一个愿望：
冬至啦，大家周末快乐，记得吃饺子或汤圆呀，再冷的天，再困难的日子，记得也要开开心心的。时间流过，岁月轻拂，只要你还在，你爱的人还在，那就是最好的事，能吃能睡，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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