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740|琥珀

文摘   2025-01-15 20:02   北京  

Pho:刚子



昨天聚会的气氛从一开始就很奇怪。
我很少参加聚会,昨天她们还取笑我,说因为我鄙视中年男人的社交,但她们理解错了,社交是带有明显功利目的的相聚。
这算什么社交呢?
就是老车临时发通知,说本来不打算再安排了,但左思右想还是想让小朋友告别一下。

老车是个非常实在的人,理工男,言辞匮乏,总是笑着,松弛接地的感觉,清华毕业的,也从来看不出一丝傲娇。
在这一周之前,老车的岳父刚刚不幸离世,但是从他的脸上除了一丝疲倦外,也看不到想要大家分担他的伤痛。
在这个人与人交往都浮于表面,设防颇深的时代,你在他面上看到的,透过去就是他的灵魂,干干净净。
然后再透过去,就是小月月的样子。
小月月是我写作班的最早的那批学员,一直到现在,五年过去了,她基本上一次都没缺过课。
或许是遗传了老车的基因,暂时看不到她像她妈妈一样在文字上的才华,一开始的时候,写日记对她来说极为痛苦,别人都很容易开始的时候,她需要想很久很久,才能辛苦地写下很简单的话,是名副其实的写作困难专业户。
每次别人都交完了,我就在教室里等着她,告诉她不着急,头抬起来,没事。
但五年过去了,现在每次的随堂作文,她也能像其它同学一样又快又好的完成,而且,写的东西很真挚,虽然措辞还有些幼稚,但已经非常好了。
这便是专属她的进步,不与任何人比,这也是我一直告诉她的事情,写自己最内心的东西,知道套路,也不忘真情。
只是没想到,这学期最后一次写作课,我还说要给她们再判一下日记,便迎来突然转学的告别。
她很晚熟,也很真诚,很像她们一家的那种风格。
我内心尤为钟爱透明纯粹的人,视若珍宝。
而这一批沐朵的学生家长,大多都是类似的人,不只是一时投缘,而是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一路走来,历风霜,渡难关,相互扶持帮助。
但也即将走向离散的时候,明月的离开,不过是大幕的预演。
所以,这叫什么社交呢?这不是好友的相聚吗?年复一年,看着孩子们成长,我们老去。
已经放寒假了,我想可能有些家里已经带孩子出去玩儿了,老车大概也这么想,所以通知也只说赶上谁来就来,估计也没几家。
可真推开包厢门,还是和每次一样坐得满满当当。西西不是去哈尔滨了吗?也在呢,所有人都在,大姐八点半才到,老鲁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半散场了。
虽然没有人想要有离别的时刻,但也没有人想要错过这样的时刻。
在这个世界上,最难判断的是真假,最难知道的是人心,最怕是亲近人的背刺。
但如果有的关系可以放心把后背给别人,那所有的困难似乎也变得不太困难,因为大家会你一嘴我一嘴,你搭把手我搭把手,就一起熬过去了。
从最开始,这是我追求的最完美状态,为孩子们小学阶段的成长创造一个和谐的环境,不去追求成绩多好,氛围很重要,团结很重要,童年的友情很重要。
但是,人心何其难齐,想必大家都知道。
谁没有自己的小九九呢?谁没有自己的自私呢?我们都会有,都是人,都会追求利益最大化,但是,正是大家都是类似老车这种人,愿意牺牲自己利益去成全别人,大家才自然凝聚到一起。
跟大家在一起很轻松,我们不社交,比亲人还要亲人。
就像明月的妈妈,总是很羞涩,却很热心的什么事都在那儿张罗,也不怎么说话,虽然她是我很崇拜的人。

这本书我一直没看完。
我想着能够读懂这样爱情的人会是怎样的,但我看她,内心其实也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平静,也会被世俗的事情困扰,也会拿不定主意,也会怯懦。
她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翻译,那会让她感觉平静,这就像昨天写的,平静是我们追求的状态,却不容易长久。
所以,现实和想象,想到和做到,还是不一样的,有着漫长的距离。
但是时间一直没有等待谁啊。
诡异的告别聚会,看着满屋子的孩子如历年跑来跑去,似乎和五年前一样,变化不大,但仔细看一下,她们的长相、性格、表情、心情,都有变化,像撒上了一层糖霜,但眼睛里都没有五年前那么亮堂的光。
成长会带给我们很多东西,也会让我们失去很多,不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在人生的某些时刻,我们或许都想短暂停留,但那却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在场的每一位家长,也都在变与不变中徘徊。
大家的白发和皱纹都多了。
老鲁的眼里多了几分复杂,他很成熟稳重,但其实也并不成熟,有很多事情,过很多年他才会明白和体会。
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对于孩子的理解,对于自己的理解,都在改变,不变的,是我们还都在这里,有些很奇怪的东西会拉扯我们的在意。
大家都在聊未来的变化,这挺好,聚会如果只聊美好和难忘的过去,多半长久不了。
一路走来,虽然知道终要离别,但终究还是会挥挥手,走向各自的旅程。
都是一段站点的陪伴,也正因为如此,才无比珍惜。
十点了,我喊着大家回家了,因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那我其实就要开头了,明天还有明天的事,聊得再久,也改变不了什么。
吃的时候一起都很正常,像这么多年一样,说说笑笑的来,说说笑笑的散场,可这一次不一样,起身离开的时候,我都走到电梯了,看她们都没出来,回去看,已经有人哭了,然后就会传染。
我不会哭的,这不是我的风格,我会给大家录像拍照,她们都在镜中,像第一天一样,都在我的镜头里。
其实当我拿起镜头的时候,就会告诉自己,这一刻永远不会再回来。
所以,我要确保镜头里的人都感觉不到,会逗她们笑,然后在人生的某个时刻,再回想起来的时候,才知一起并非理所当然。
就像写作班的这五年,从短短的一行字到一篇文章,这就是她这五年的凝练。
而那些,才是我们生命中最珍贵的时刻,不论身在世界的什么地方。
那种感觉,就像在某个阳光明媚的秋日下午,笑着,肆无忌惮的,光线汇聚在时间和空间的拐角,渐渐凝成了一块琥珀。

希望在外面平安健康,如果不开心,记得回来找你的大朋友和小朋友们
我们会在这里等着你,守护着你的记忆

不想看着你们那么快的长大,但刻意记录似乎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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