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很多同学遇到过这么一种困扰,我的朋友好像只有不开心,情绪不好,遇到问题要倾诉的时候,才会找我,好像把我当成一个情绪垃圾桶一样。
本来这倒也罢了,能给朋友提供情绪价值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关键在于,他倾诉完,可能他心情好了,这下换我心情不好了,好像他的困扰,他的负面情绪,全都无缝转移到我身上了一样。
原本以为自己是能给别人安慰的那一方,后来发现,我自己的精神损耗搞不好更严重。
那我能不能不让别人找我求安慰?
好像也不能。
因为拒绝他们我更难受了,那可是我朋友,他被我拒绝了,得多尴尬,多伤心?
想想我都替他伤心,算了算了,还是我陪着他吧。
好,以上这一系列的心理活动,抽丝剥茧下来,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我的理解是,因为这部分同学,太擅长对别人“感同身受”了。
听着别人的倾诉,仿佛他的情绪就变成了我的情绪,他的遭遇也变成了我的遭遇。
想象别人被自己拒绝和敷衍时候的尴尬,仿佛那种尴尬和委屈,也都加诸我自己身上一样。
这种“感同身受”,用一个大家熟悉的词来描述,叫“共情”。
共情力强的人一般都比较温柔,细腻,也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和依赖。
但与之相对的一体两面,就是我们刚才描述的这种心态,共情力实在太强了,以至于别人的,原本可能和我们关系并不大的情绪,都会影响到我们自己。
别人的事,我们反而更难过。
讨论共情之前,我们可能先要区分几个概念——
共情,是不是同情?
共情,是不是善解人意?
这都是有区别的。
举个很常见的例子,现在外面很冷,风雨交加,你看到一个乞丐瑟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
如果你对他有同情心,可能你会想,他一定很冷,很饿,无家可归,是个悲惨的,需要被帮助的人。
如果你善解人意,或者有同理心,可能你会想,可能这个乞丐有自己的苦衷,暂时没法自食其力,不得不乞讨度日,我得理解他的困境,和这个困境之下的选择。
这两种心态的共性是,你很清楚,你是你,乞丐是乞丐,你可以理解他,同情他,甚至想要帮助他,但你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看待这个人,这件事。
而共情是什么?
是这一刻,你似乎觉得自己就变成了这个乞丐,你体验到了他的寒冷,饥饿,无依无靠的孤独和绝望,放下尊严去乞讨的无奈等等。
他的困境和痛苦,似乎原原本本地出现在了你的身上。
这个时候我们可以说,你“共情”了这个乞丐。
你完全进入了他的立场,他的世界,才会对他这么“感同身受”。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共情力过强的人,特别容易因为倾听和安慰别人,而损耗自己。
因为共情者提供的“感同身受”,是近乎360°无死角地,把自己代入成对方,体验对方的情绪。
朋友失恋了找你聊,聊到最后好像你也跟着失恋了一次。
那你要是有七八个朋友,天天来找你聊心事,不就意味着你一个人,承担着七八人份的烦恼和痛苦吗?
这谁受得了?
而且,就像前面说的,普通人如果发现自己情绪内耗太大,他会有意识地独处回血,暂时隔离一下外界的负面信息。
先爱自己,关照自己,调整好状态再去关爱别人。
但共情力太强的人不行,他又会“感同身受”别人被他拒绝时候的坏情绪,让他拒绝别人的倾诉欲,拒绝给别人提供安慰,他搞不好比对方还难受。
你跟他说,你得先爱自己。
但你看到他拒绝别人之后坐立不安,胡思乱想的样子,好像也怎么都不算是真的照顾到了自己的情绪。
但事实上,一个人本身的情感承载力,就像电脑的带宽一样,是有限的,很可能我们处理自己的生活和情感,就已经快超负荷了。
共情力太强的人,却往往是一个人承载着周围若干个亲朋好友的情绪,他的情感带宽永远都在濒临被挤爆的边缘。
自己的情绪和感受反而不得不被挤到角落里,照顾不到。
于是他们活得很累,是那种精神被掏空的累。
而关键在于,共情力强,还是个被动技能。
由不得我们自己决定要不要共情。
可能我们也想多关心自己,也想不那么轻易被别人薅了情绪价值,但真遇到事情,遇到朋友来找我们吐苦水,这个能力自己就冒出来了。
它不像是我们能控制自己的视觉,不想看的东西闭上眼不看就好,而更像是嗅觉,无法被主观地用理性驱动,去“关闭”掉。
所以我甚至听过一种说法,说共情力固然是一种天赋,但它更像是一种“诅咒”。
摆脱不掉的诅咒。
那既然这样,可能我也必须承认,我没有彻底的,从根源上破解“诅咒”的办法,我不可能通过什么具体方法,让一个共情力强的人从此告别这项能力。
但我们或许可以从“情感带宽”被挤占这个情况入手,尽可能地做出一些调整。
把被其他人,其他事长期抢占的情感带宽,尽量抢回来一部分。
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多照顾一点自己的感受,算一点。
比如,心理学上有个著名的概念,课题分离。
搞清楚我们现在遇到的事,哪些是属于自己的,我们要负责。
哪些是别人的,我们管不到,需要别人去负责。
用到共情力这一块,其实就是当我们被铺天盖地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情绪吞没时,试着问自己一个问题:
“这些都是谁的情绪?是我的,还是我‘共情’到了对方的?”
好比说朋友失恋,来找你倾诉。
你共情力很强,一下子就跟着她难过了,像是自己也被抛弃了一样。
这个时候,就可以提问自己了——
“这种被抛弃,被背叛的情绪,原本是谁的?”
然后我们会发现,自己此刻并没有失恋,我们只是因为善于共情,而感同身受了朋友的情绪。
这本身没有错,能体会朋友的痛苦,有利于我们理解和安慰对方。
但是,这个情绪,需要我来负责吗?
显然不需要,事实上我也负不了责,毕竟被分手的不是我。
所以,我们可以站在好朋友的角度去安慰她,开导她,陪伴她。
但,我们总归“不是”她,不应该,也不可能真正代替她去承担这份痛苦。
梳理清楚这个逻辑之后,其实我们就已经从过度的共情当中,初步脱身了。
我们会意识到,被分手是她的课题,走出失恋是她的责任。
我们的责任,只能是作为朋友,尽量陪伴,安慰。
可能这里会有同学说,我一时半会还是做不到,我就是忍不住共情,忍不住把别人的痛苦当成自己的。
那么,我至少希望这部分同学可以尝试,当感觉到情绪内耗实在太严重,情感带宽实在用不过来的时候,适当筛选和减少一下我们需要共情的人。
总不能真的在路边看到个乞丐,都要对他感同身受吧?
既然共情力是一种天赋,又是一种损耗,那我们至少可以选择,把有限的共情力,用在真正值得的人身上。
比如,假设现在我每天需要面对10个以上的人,家人爱人朋友同事老板泛泛之交,我个个都去共情,当然会累。
但如果我减少一下,我只把共情力用在5个人身上,我父母,我的伴侣,我最好的两个朋友。
心理负担是不是就小多了?
是不是就没那么累了?
还是累?
那就再缩小,缩到4个,3个,甚至一两个。
直到找到一个相对让我们最舒服的数字,只有这么几个最亲密的人,值得我动用我的共情力,我的情感带宽。
这样一来,我们给情感带宽腾出来的部分,也就可以拿来分给自己,关照自己的情绪了。
另外我还想说的是,共情力强的人,往往容易被人当成情绪垃圾桶,但有没有可能,也正是共情力最强的人,反而自己也需要情绪垃圾桶呢?
他们承担着最多的,四面八方涌来的情绪,自己难道不需要倾诉,不需要疏导吗?
没错,我们作为情绪的承接者,也需要自己的社会支援系统,需要能盛放我们情绪的树洞。
可以是朋友,伴侣,或者其他值得信任的人,甚至是专业的心理咨询人士。
共情力强,愿意倾听,不代表我们就得成为唯一的大冤种嘛。
既然别人能够通过倾诉,把坏情绪转移出去,我们也可以做同样的事,把来自外界的负面信息,负面情绪吐露出去,清空掉,也是一种清理内心世界,腾空情感带宽的方式。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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