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假期去看了电影《出走的决心》。
电影是真实事件改编的,原型人物是56岁离家出走,自驾环游中国的苏敏女士。
电影基本上如实还原了她的一生——
作为女儿,她是家里的姐姐,重男轻女的父母一生都在道德绑架她帮扶弟弟,不惜剥夺她考大学的机会。
作为妻子,她起初以为结婚就可以离开原本的家庭,但几十年来丈夫对她颐指气使,呼来喝去,和她AA还动辄打骂。
作为母亲,她为了女儿隐忍着不离婚,等女儿长大,结婚,生小孩,再把女儿的小孩带大……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得了抑郁症,她也发现,解开这个死循环唯一的办法,就是“出走”。
从这个家出走,从女儿,妻子,母亲等等一系列桎梏她的身份中出走。
她开着车,奔向世界。
苏敏的故事我也关注过,她是一位非常勇敢,令人钦佩和赞赏的女性,看完电影,我当然也更加为她感动。
只不过我心里总隐隐有一个感觉,好像哪里少了点什么。
100多分钟的电影,有90分钟是在讲女主角的前半生有多苦,最后十多分钟广阔天地任我行,但好像唯独没说清楚一个问题:
她到底是怎么“走出去”的?
苏敏很成功也很幸运,她做直播,做自媒体,实现了经济自由。
电影里对这段基本就是一笔带过,好像她开车上路的那一刻,就自动拥有了一堆粉丝和稳定的经济来源。
可现实中呢?
大部分想要“出走”的女性,真的那么容易去复制苏敏的路吗?
作为被触动的观众,我没办法回避对这个问题的思考,而越思考越觉得,好像电影对“女性出走”这个话题的探索,只停留于呐喊,更实际的问题,它没有涉及到。
有那么一点可惜。
但我也继续想下去了,只是呐喊,只是提出问题,没有提出解决方案就没有意义吗?
当然也不是。
其实很多人聊到这部电影,包括聊到原型苏敏女士,都会提到,这很像是出走的“娜拉”。
娜拉,是易卜生戏剧《玩偶之家》的女主角,几乎是家喻户晓的“出走女性第一人”。
她原本有个看似幸福的家庭,丈夫很“宠爱”她,但当她意识到,丈夫对她的好,只是把她当做玩偶,当做豢养的宠物时,她毅然决定离家出走。
话剧写到娜拉出走就完结了,要说起来,易卜生也是只完成了“呐喊”本身。
鲁迅还专门提出了延伸思考,说娜拉出走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没有经济基础,只能要么堕落,要么回来。
梦是美好的,可钱还是要紧的。
但我们会说《玩偶之家》没有意义吗?
当然不会。
相反,能够引起鲁迅等一众学者去思考,去讨论,这本身就是《玩偶之家》的意义。
剧本中有这么一段对话:
丈夫说,对你的丈夫和儿女尽职,不就是你最为神圣的职责吗?
娜拉说,我还有别的职责,也同样神圣——对我自己尽职。
以今天的视角来看,娜拉的话毫无问题,但在当时,这几乎是离经叛道的。
要知道,这部剧写于19世纪,当时的欧洲远比现在的东亚还要保守,这剧刚写出来一度被禁,也没有女演员愿意演出。
在大部分人眼里,娜拉是不可理喻的,怎么可能因为要独立,要自由,就背弃家庭,放弃优渥的生活?
那时候社会上几乎没有提供给女性的工作,她跑了靠什么生活?
易卜生也没有给出答案,他只是把这种在当时看来非常超前,以至于引起广泛争议的话题写了出来。
把它摆在所有人面前,触发人们去讨论,去思考,去辩驳。
但我们也都知道,这种被触发的思考和觉醒,最终也客观上促进了女性权益的进步和发展。
人们只有先看见“娜拉”,看见“娜拉”的心声和诉求,才有可能去共情她,然后更进一步地思考,如何成为她,帮助她。
《出走的决心》和苏敏本人的故事,也是一样的。
直到现在,依然有一部分人认为,苏敏的出走是不负责任。
他们认为,苏敏的丈夫虽然对她没什么爱情,但至少不嫖不赌,没有不良嗜好,两人也有共同的子女,过了这么多年了,就算小打小闹,磕磕碰碰,不也是夫妻间的“常事”吗?
苏敏离家出走的行为,在他们看来,也就是娜拉拒绝履行“对丈夫和儿女尽职”的行为。
可是,苏敏也像娜拉一样,选择“对自己尽职”。
她要出走,她要尝试另一种可能性——自驾游,做直播,带货,在五六十岁的年纪离婚,过自己的生活。
我们会说,这种生活方式不适合盲目复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苏敏,离家出走之后都能当网红,当大女主。
但她至少呈现出了这么一种可能性:
如果你作为一个女性,觉得自己的婚姻不幸福,觉得你的丈夫不爱你,不尊重你,你完全可以这么想,而不是为了所谓“完整的家庭”而委曲求全。
你也可以设想,怎么结束这样的生活。
如果你不想只是做谁的妻子谁的母亲,你更在乎先活出自己,这也都是没问题的。
你可以看世界,可以独自旅行,可以做自媒体谋生……
这些,都是摆在面前的可能性。
不管我们是否真的要去做,但至少,我们能看得见。
至少目前我看到的是,很多人讨论苏敏,讨论《出走的决心》时,都会提到自己的生活。
提到自己的婚姻: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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