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科技进展》2024年第7期选登：荆楚汉绣画稿设计研究

文献引用格式:张孟,陈海英,胡晓东.荆楚汉绣画稿设计研究[J].纺织科技进展,2024,46(7):24-28.

荆楚汉绣画稿设计研究

张 孟1,陈海英1,2,胡晓东1*

(1.武汉纺织大学服装学院,武汉430073;

2.湖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武汉430073)

基金项目:教育部基地开放课题校级项目(HXJD2022B03)

第一作者:张 孟(1998—),女,硕士在读,研究方向为纺织非遗与传统服饰。

*通信作者:胡晓东(1969—),男,教授,硕士,研究方向为纺织非遗与传统服饰。

摘 要:荆楚汉绣设计流程包括“一画,二绣,三修饰”的步骤,其中“一画”是指创作出适合各类绣品的赋彩、黑白画稿,即为“设计”。在汉绣画稿设计过程中,运用实物观察法来研究其图案在造型上表现出来的特点与构图布局规律,对画面构图形式以及布局安排进行创新。探索设计出与汉绣工艺相符的画稿需要具备的基本要素,并通过汉绣传承人画稿作品加以验证。总结出绣工需要从“画绣结合”的视角进行创作,“画绣合一”是汉绣艺术创作的根本方法,是得以活态传承与发展的关键要素。

关键词:汉绣绣稿;画稿设计;图案构成;画绣合一

在荆楚汉绣发展历程中,稿样绘制一直居于幕后[1],世人主要以研究汉绣工艺与手法居多,致使现在市场上针对荆楚汉绣画稿或汉绣图案设计的期刊、书籍寥寥无几。忽视了一幅刺绣品的诞生大体要经过“画稿选样—稿上绣地—配线—上绷—刺绣”的工艺流程,其中选样为首,可见选择合适的优秀画稿尤为重要,它直接决定绣品品味的高低[2],而画稿设计质量的好坏间接影响到绣品最终的视觉效果和艺术价值。从现今大量绣品中可以发现传统绣工从“画绣合一”逐步演变成新一代绣工“画绣分离”的状态,由此可见,绣工绘制汉绣稿样时存在设计能力不足的问题。针对此类问题,绣工绘制汉绣画稿时需站在民间美术审美与工艺角度上进行设计,画稿需要在理解绘画的基础上,设计出能够充分发挥刺绣工艺特点的作品。研究结果表明,对汉绣画稿设计能力的培育尤为关键,绣工要想创作出精美的绣品就需要具备一定的绘画功底,同时还需具有良好的技艺修养,才能使其达到画稿所要求的效果。由上述分析可以预测,以汉绣画稿设计为研究对象是具有深刻意义的,是具有创新性的,不再局限于文化内涵、工艺技法等,而是汉绣新领域的创新与扩展,它是值得持续发展的创造性产物。    

1 荆楚汉绣画稿艺术特征

1.1 汉绣画稿图案构成

绣工设计汉绣画稿时,以黑白线稿、彩色图稿表现手法来绘制各种图案,其中图案题材种类繁多,如植物纹、动物纹、汉字纹等,其构图体现了繁复求变、乱而有序、韵律和节奏协调、变化与和谐统一的艺术特征[3]。

汉绣画稿图案构成主要以几何图形、具体物象及抽象的文字再现等构合规律[4],展现其独特的审美属性。对于图案造型的塑造,其整体设计以“形”与“态”为核心,主要指形体与动态,因此图案构成要具有动静结合的特征,并赋予其生命力和文化内涵。从平面构成角度看,主要呈现为整体设计的“饱满”与局部设计的“简化”。其“饱满”主要体现在图案穿插、布满绣品,营造出一种充满活力的艺术装饰氛围。汉绣图案“简化”布局体现在对造型的归纳,化繁为简,适度美化;突出特征,守住工艺;虚中有实,实中留虚;花中有花,以形传意。在构图形式上,主要表现为均衡美和节奏美的和谐统一。其中文图合一的设计是汉绣造型之一,文字形态和图案的融合不仅赋予了文字表达意义的功能,还进一步挖掘了艺术审美方面的价值。在现代汉绣的设计中,图案的字体和线条都展现出了强烈的表达力和均衡的结构,通过夸张的手法衍生出丰富的图案,展现了其独特而抽象的装饰造型特征。    

汉绣存世稿样极其罕见,因此采用汉绣图案数字化表达和创作方法,以设计学理论为基础,结合模式识别原理与软件绘图技术进行深入研究[5]。按照“图案廓形—图案构成—图案设计—图案填充”的流程,经过前期的原始样本收集和分析,目的是有针对性地进行图案数字化展示和设计。这不仅建立了经典图案矢量图库,还增加了汉绣绣稿资源(表1)。

1.2 汉绣画稿表现形式

荆楚民间绣稿呈现多种表现形式,张道一在《桃坞绣稿———民间刺绣与版刻》中将刺绣图样细分为线描画稿、剪纸花样、版刻绣稿和挑花这4个主要类别。从荆楚汉绣的历史发展来看,其线描画稿和剪纸花样在刺绣图样中得到了广泛应用。

1.2.1 线描画稿

汉绣的上稿设计是由擅长汉绣的制作者根据汉绣的独特风格来进行。首先根据主题制定墨稿,然后使用硫酸纸将图案印模到绣布上。这种上稿方法在刺绣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成为了汉绣艺术最主要的创作手段之一。对于那些熟知的小面积绣制题材,大部分的传承者依然选择使用传统的笔墨技法直接绣制。首先在纸上用单色线进行白描或双勾展示,然后用硫酸纸覆盖在画稿上进行描绘,接着用电动小号花针将线扎在描图纸上,用连续的小针眼组成线(图1)。最终,将雕刻完成的描图纸置于绣制的底下,把立德粉与胶水进行混合,使用毛笔勾勒一道,附着至绣地上。    

图1 戏衣线描画稿

1.2.2 剪纸花样

荆楚汉绣的刺绣纹样,部分会以剪纸做样本,先用薄纸剪刻成各式纹样(图2),然后贴在待绣的底料上,再依样绣花,当刺绣完成时,纸样被绣线遮盖,无法取出,因此剪纸绣花样是一次性的刺绣粉本,民间俗称为“绣花样子”[6]。绣花样的造型方法与剪纸艺术一样具有平面化特质。如何将二维空间转化为三维空间的视觉效果是一个挑战,这需要绣工能够高度概括事物的具体形态,并通过投影技术来重点展示事物的外部轮廓,最后再对其内部结构进行再现。因此,绣品要达到立体效果就必须对画面进行细致加工。再者,汉绣剪纸花样的构图方式,必须适合纹样,绣花样的构图平面应与刺绣的实际形态保持一致。因此,从外观设计上,就可以轻易地识别绣制图案的实际应用。

图2 八仙(枕顶花)剪纸花样

在绘制汉绣画稿的实际应用中,绣工们不断探索创新,将传统表现手法应用于现代设计中,不管运用何种表现方式,都保留着汉绣的独特魅力。

2 汉绣绣稿设计基本要素

2.1 汉绣画稿构思与设计    

汉绣工艺流程最关键的是画稿,传统汉绣画工不是在纸上先打个底稿,而是直接在绣地上进行实画。因为画得不好就会浪费面料,这就要求画工师傅的技术非常过硬,不可信笔涂鸦,所以画前需要构思,下笔时需要讲究部位、规矩、寓意[3]。由是观之,在汉绣画稿设计中构思立意的重要性,通过构思确定画稿主题、题材、表现手法以及传达的核心思想。其中图案纹样作为稿样设计中最直观的表达,其构图是设计创作的组成部分。优秀的作品,除具有适宜的题材外,还要具备适宜的构图形式,这取决于设计者对图案的构成,是否能合理利用承载文化信息的图像符号,创作出更多的汉绣作品[7]。这就需要培养设计者建立汉绣画稿设计思维,从整体上把握绘画绣稿的创作,预设绣品的呈现效果。

汉绣画稿作为绘画性的稿样,设计者需要考虑从画稿到针法的细节运用。但是,何种画稿设计更符合该绣种针法的表达与展现,需要设计人员提前预设。因为画稿并非单纯指绘画作品,设计人员需要根据汉绣设计的具体要求,如色彩、针法及主题等进行绘制,画图除了突出画面的表现力,还需考虑用工问题,应当在画稿中体现一定的工艺优势,实现绣画结合效益的最大化。这就体现了建立画稿设计思维的重要性,忽略汉绣本身特质,浮于表面的设计是不具有层次性的。

2.2 以绘画作为描摹底稿

汉绣是以多种绘画主题作为底稿进行刺绣的艺术形式,具体而言是通过使用衣纹笔或铅笔将绣稿勾摹到底料上,这是最原始的画稿方式之一。张先松老师持有“从事汉绣工作的第一项是临摹传统,学习前人经验”的观点,这说明汉绣稿样绘制时临摹底稿的重要性。除此之外,近代苏绣大师杨守玉曾言“善绣者必善绘画”,刺绣艺术与绘画艺术同根同源[8],汉绣的绘画绣制也遵循这一原则。绣工在开始刺绣之前,都必须具备扎实的勾稿功底,并能准确描绘出画稿的轮廓线和骨架线条,而不是一种程式化描摹(图3)。    

图3 学徒工笔线描画稿作品

现如今部分汉绣画稿仅仅是形式的描摹,缺乏神韵,这就导致了汉绣绣品的单调、呆板、乏味以及缺乏个性等弊端,使它无法满足现代人们日益增长的审美需求。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在于提高汉绣画稿的创新性。汉绣的画稿由多种图案组成,其图案设计是基于描摹性的绘画,是在描绘或设计客观物象题材的过程中,对形状进行分解和重构,注重纹理装饰,规整绣面上的各个元素,将符号性直观地体现在汉绣的作品中[9]。除此之外,汉绣刺绣的艺术创作与绣工的情感有着紧密的联系,拥有绘画设计才能的传统绣工将情融于形,赋予了画面独特的深层含义和象征意义。因此,在刺绣作品的绘制中,绣工需要通过色彩、纹样等要素表现出自己特有的情态。在汉绣的制作过程中,绣工通过对图稿的情感表达,结合不同的颜色搭配组合和针法交替,使之成为一种独特而富有个性的艺术形式,创造出独特的汉绣艺术作品。

3 汉绣传承人的画稿作品分析

3.1 张先松的赋彩画稿    

荆楚汉绣发源于荆沙,是流行于汉水流域的地方民间刺绣。荆沙汉绣的传承人张先松先生提出刺绣需要“按图施工,照图作业”,可见画稿是刺绣的依据,他以画稿作为参照进行刺绣,创作出一幅幅巧夺天工的汉绣作品,为传承与发展传统汉绣做出了不懈的努力。

张先松先生提出了“花无正果,热闹为先”的美学思想,这与汉绣的艺术特征相契合,对汉绣艺术价值提出了独特的见解。张先松先生最初的汉绣作品以描龙画凤为主,运用传统工笔重彩绘画手法[10],从他的汉绣代表作可以看出,多幅作品的主要元素为龙凤、卷云、山水与植物,以龙凤为主体,其余作为点缀,动静结合(图4~图6)。龙凤乘云翱翔天际,净若清荷尘不染,色如白云美若仙,这是单看这幅作品的表层含义。细品则体现出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赏誉》:“君兄弟龙跃云津,顾彦先凤鸣朝阳,谓东南之宝已尽,不意复见褚生”中的龙跃凤鸣之意,此为深层含义。整体色调以靛青为主,寓意朝气蓬勃、年轻有为(图7)。老一辈传承人所创作的画稿,每一个元素、造型、色彩等都赋予了深刻内涵,不单单是表面的图案构成,其设计是具有灵魂的,也具有浓厚的“汉味”,其背后深层的寓意值得人们品鉴。

图4 《龙凤戏珠》(赋彩画稿)    

图5 《鹓鸾不司晨》(赋彩画稿)

图6 《潜凤卧蛟》(赋彩画稿)

图7 《龙跃凤鸣》(赋彩画稿)    

由是观之,汉绣不仅是刺绣,它还承载着我国传统文化的内涵,已经成为我国工艺美术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3.2 任本荣的传统画稿

汉绣非遗传承人任本荣先生曾经说过:“汉绣的特点就是在于绣者将传统纹样和图案或者人物理解后进行了吸收并再次创作。”[11]因此,任本荣先生十分注重传统文化,一直强调汉绣的原创性[12]。

任本荣先生为了让汉绣技艺保留下来,对每种针法及其变化、经典图案、色调搭配方式、分层破色处理方法等汉绣的技巧都画了样图,描了花样,整理了资料2000多份,实物500多件、汉剧十大行当400多张戏服图样[13]。由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经典织绣———方饰纹样》《经典织绣———团饰纹样》《经典织绣———服饰纹样》3本著作中分别收录了任本荣先生绘制的汉绣图案团饰、方饰、服饰纹样画稿数百幅(图8~图11)[14]。对其中服饰纹样画稿及绣品的呈现进行分析,从画稿中可以看出任本荣先生以图案对称式构成方式进行绘制,以中轴线的两侧左右配置同型同量的纹样,并呈现出形式相同、分量相等的纹样。除此之外,采用复合化构成方式,将各种具有一定内在规律或联系的动物纹样、植物纹样、回纹、云纹等纹样,通过联想、幻想等造型方法,使形与形之间相互重合、相互关联、相互串接,从而构成一种新的形象[15]。图12为传统戏服蟒袍画稿,蟒袍多为达官显贵所穿,是用于庄重场合的礼服。画稿设计的视觉中心以龙纹为主,配以海水江崖纹,俗称“江牙海水”;图案的下端斜向排列着许多弯曲的线条,称之为水脚,水脚之上有许多波涛翻滚的水浪,水中挺立的岩石,以祥云点缀,寓意“福山寿海”,同时隐含了“江山一统”和“万世升平”的寓意;因此成为古代龙袍或官服的吉祥纹样,再辅以回纹与植物纹样作为点缀,使其整体富有大气磅礴之感又不失精致。    

图8 《盘龙戏珠图》(团饰纹样)

图9 《双凤呈瑞图》(团饰纹样)

图10 《双凤牡丹梅回纹图》(服饰纹样)

图11 《云纹仙鹤边饰(服饰纹样

图12 传统戏服蟒袍画稿

汉绣戏剧服装讲究“宁穿破,不穿错”,在画稿时图案构成要符合该服装形制、人物身份、穿着场合等要求,不可随心而画。如“留水路”,也称之为“留白”,图案旁边要预留多少尺寸作为水路是有规定的。由此可见,汉绣画稿设计都是极为讲究的。

4 结束语

汉绣的传承不只是技艺的延续和拓展,还涉及画稿设计的创新和完善。在汉绣画稿设计中,图案被视为最直观的视觉享受元素,绣工运用图案底稿设计出与汉绣特性相匹配的画稿,是确保荆楚汉绣文化得到有效传承和持续发展的关键。因此,为了深入理解汉绣的图案构成与绣稿成型方式,需要从艺术设计学的独特视角重新审视荆楚汉绣画稿图案构成和设计手法,汲取汉绣画稿元素进行再设计,打破传统的设计方法和模式,探索新的主题、元素组合、配色、材料及形式是至关重要的。研究发现,首要任务是培养既擅长绘画又具备创新思维能力的复合型人才,确保绣工拥有卓越的技艺,精通设计,重视一绣一稿,并存档设计图稿。同时,也要确保设计图案内化于心,遵循汉绣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本真性和流变性原则。    

参考文献见《纺织科技进展》2024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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