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引用格式:孔令奇,王琳,李方歌.近代中原民间童装图案中的养蒙基因与创新设计[J].纺织科技进展,2024,46(7):35-41.

近代中原民间童装图案中的养蒙基因与创新设计

孔令奇,王 琳,李方歌

(中原工学院服装学院,郑州450007)

基金项目: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2021BYS011);河南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2024-ZZJH-346);中原工学院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项目(YKY2023SK03)

第一作者:孔令奇(1981—)女,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为服饰文化与设计。

摘 要:从养蒙教育视角对近代中原民间儿童服饰图案艺术进行解读,以期为中国风格设计提供参考。通过文献与影像实物互证的方法,从近代中原民间儿童服饰图案的题材内容、造型构成、色彩与工艺元素中挖掘并阐析服饰在育儿中的价值,从中提取典型元素,开展创新设计实践。研究认为,中原民间儿童服饰图案在丰富的艺术形式中蕴含了“祈子”“护子”“育子”的文化基因,是民间关爱生命、涵养人格、追求美好生活的重要途径,对其进行活化应用是推动中国风格设计发展的有效路径。

关键词:中原民间;童装图案艺术;养蒙文化;创新设计

蒙《彖》云:“蒙以正养,圣功也。”意为人生借着启蒙受教,去除习气污染,培养与生俱来的正直心性,精进不懈,可修到圣人境界且建立伟大功业[1]。古人把儿童教育称为“养蒙”,亦作“蒙养”。养蒙是维系中华民族文化无间断式发展的重要途径之一,蕴藏于“尚礼崇德”的民族精神与文化之中。南宋朱熹继承了孔子“正心修身”的教育目标,提出从儿童的衣服冠履开始进行童蒙之学。长辈通过衣饰穿着教导孩子树立良好品德与道德修养,呈现出“蒙以养正,君子当以果行立德”。在中华民族文化发源地的中原地区,民间儿童服饰直观表现出儿童的成长发展状态,映射出社会制度与民风习俗,在民间教养童蒙中发挥重要作用。人们通过儿童服饰图案在造型、纹饰、色彩方面蕴含的吉祥寓意传达着当时的文化理念以及对儿童的关爱和寄予的美好愿望[2]。目前对中原民间童装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史论溯源、艺术与技法、民俗文化3方面[3-7],但其图案艺术中更深层次的养蒙哲学思考却少有关注。由此,以关爱儿童生命与成长的养蒙文化为中心,选取中原民间童装中的典型图案,从题材内容、造型构成、色彩工艺与教育内涵的角度进行研究,从中原民间童装图案中提取养蒙因素,开展创新设计与应用,进而为当下童装拓展“以衣育人”的设计路径。    

1 养蒙与童装

我国养蒙历史悠久,早在殷商时期就有贵族子弟“外出就傅”接受教育的传统,到宋朝,儿童养蒙教育形成了稳定且大众化的模式,并开启以“圣人之德”和“贤人之学”为培养目标,主张衣服冠履是对儿童行为进行全面严格规范的第一要素[8]。朱熹在《童蒙须知》中开篇即为“夫童蒙之学,始于衣服冠履”[9]。古人很重视在孩子的穿着上培养他们勤俭的品德,明朝吕坤(字叔简)在《蒙养礼·儿食》中就曾指出:孩子小时候就“花帽锦衣”,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便“骄奢暴殄”极易走向祸害[10]。理学大家罗泽南在《小学韵语》中也提出:儿童服装的贵贱、洁净、色彩、装饰与人生前途的关系[11]。中华传统童谣故事中更是不乏“以衣育儿”的记载。从儿童服饰中挖掘养蒙因素,开展现代童装设计,具有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构建中国风格设计的重要意义与价值。    

2 近代中原民间童装图案的养蒙基因分析

中原民间儿童服饰图案用图像、雕像做指符,表达了民俗生活理想愿望,是中国民俗象征体系中最具特色的内容[12]。在社会观念、道德规范、生育习俗等多种因素的影响下,服饰图案形成了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也蕴含着关爱生命、涵养人格与热爱生活的教化作用。

2.1 “动情”的艺术基因

生命和母爱作为人类艺术表现的永恒主题,在儿童服饰中体现深刻。母亲相信绣在服装上的美丽花纹具有生命守护的精神功能。因此,她们运用刺绣、挑花、补花、织花等工艺,将线条的色彩美和图案构成的律动感融入服饰中,这种关爱与守护的力量为孩子构筑一个美好、祥和的童年世界。

2.1.1 构成因素

近代中原民间童装图案内容多为生活中的自然事物,图案设计兼具写实与写意的表现,客观真实的仿像与去繁就简的描摹同时存在,运用抽象、夸张、拟人等艺术手法强调“应物象形,随类赋彩”[13]。构图形式追求平衡、稳定与对称,注重单独图案与适合图案的结合,如表1所示,主要有单独式、角偶式、满地式和连续式等。单独图案用一个单体占据视觉中心,使图案主题得以凸显。而图案则依据衣物轮廓进行巧妙变形,确保图案与衣物质感的和谐统一。满地式图案主要用于服饰的整体装饰,秩序感强。角偶式图案使用多个单体元素自由地组合在一起,利用空间填充的方法,形成局部装饰。连续式图案多装饰在服饰边缘处,有边框的作用。通常民间童装图案融合多种造型手法和构图形式,表达出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2.1.2 色彩因素

近代中原民间童装色彩主要采用红色、黄色、绿色等鲜艳明亮的颜色,蓝色的使用频率较高[14]。这些颜色不仅寓意着吉祥如意、幸福安康,同时也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便于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图案的色彩搭配也会根据不同的主题和设计意图而有所变化。在描绘自然风光时,使用自然原色来展现景象,通过概括写实的手法记录大自然原始和淳朴的特征,使自然和生活更加紧密[15],如图1所示的嫣红桃花与青松翠柏。在传达吉祥的意蕴时多采用象征意义的色彩,如图2中的鸡冠花选取花卉的本色,锦鸡的色彩经过人为改变,与花卉整体保持一致,用以传达“冠上加冠”的整体性含义。图3中的山水纹样也是为了表达画面统一,呈现锦绣山河的美景。巧妙的色彩搭配既是对自然的感知与想象,更是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景。    

图1 花草纹围涎(图片来源:中原服饰文化馆)

图2 “冠上加冠”肚兜(图片来源:王金华先生收藏品

图3 花草山水纹套裤(图片来源:王金华先生收藏品)

2.1.3 工艺因素

农耕文明影响下,中原民间服饰的材料大多是家织棉布,从弹花、纺线、浆线、络线、上机、织布到印染等全过程均由民众自己完成。在民间,手艺活是女孩子的必备技能,女孩子不仅要能织布、纺花,还要能绣花[16]。制作儿童服饰需要倾注更多的巧思,不仅有平面图案绘制,还有更加突出的填充方式。平面图案多用刺绣、拼接、贴补等工艺。图4中花草图案使用彩色刺绣,画面中间口袋开口处使用贴补镶边,开口两端止口处采用立体捏褶的手法制作立体的花卉,形成视觉亮点,同时也增加了口袋止口的牢固度。服饰中的立体图案精巧灵动,蕴藏着母亲更多的情感。通常采用不同材质的面料按照一定规律不断叠加,进行层叠包裹,运用点、线、面融合的形式使得整个服饰动静结合,形成灵动的立体图案。图5中,通过棉花填充制作老虎的眼睛,用卷裹和缠裹的方式形成鼻子,而老虎的胡须则是将绒线的一端压缝在面料下,部分留在外部,形成立体装饰。服饰图案展现出多样工艺和丰富的材质,更体现出母亲精湛的技艺和物以致用的生活理念,有利于涵养儿童的美好人格。    

图4 花草纹肚兜(图片来源:中原服饰文化与艺术设计中心)

图5 虎头帽(图片来源:中原服饰文化馆)

2.2 “人本”的文化基因    

“人本主义”一词来源于德文“Anthropologismus”,具有“以人为本”的含义,体现出对人类群体的充分尊重和关爱[17]。中原民间儿童服饰图案不仅体现在对儿童的美好祝愿,也体现在对儿童个体差异的尊重、对儿童成长环境的关注。近代中原民间医疗条件较不发达,普通中原百姓很难把小孩顺利养大成人,为保佑新生命的健康成长,中原童装图案中关爱生命的养蒙基因多表现为对生命周期长、能量强大、体型庞大、体格健壮的动植物图形的向往。与成人服饰图案不同,儿童服饰图案更多地从儿童的视角和兴趣出发,呈现儿童眼中五彩斑斓的世界,通过寓教于乐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将道德教化、礼仪规范融入日常生活,帮助他们建立正确的价值观和道德观。

2.2.1 “祈子”基因

“祈子”文化是人类对于生育繁衍的热切期盼与敬畏。它通过各种庄重仪式与习俗,赋予繁衍后代以神圣意义,体现了人们对生命的珍视与传承的渴望。在“祈子”图案中,常见诸如莲花、双鱼、葫芦、石榴等寓意深远的符号与图案。莲花,以其洁白无瑕的花瓣,象征着纯洁与新生。在“祈子”文化中,莲花成为一种神圣的符号,寄托着人们对新生命的期待与祝福。双鱼,在传统观念中,是美满婚姻的象征。通过祈求双鱼图案,人们期望夫妻恩爱、家庭和谐,为新生命的到来创造一个温馨的环境。葫芦,其多籽的特性,寓意着多子多福,寄托着人们对家族繁荣昌盛的愿景。石榴,其丰硕的果实内含众多籽粒,象征着子孙满堂,寄托着人们对家族繁衍不息的期盼。

2.2.2 “护子”基因

“护子”图案文化体现了人们对儿童健康成长的关爱和期望。在中原地区的儿童衣物上,绣制的蝎子、蜈蚣、蛇、壁虎和蟾蜍等图案,不仅是对自然的模仿,更是对生命力量的崇敬。这些在传统观念中被视为有毒的生物,在此被赋予了“以毒攻毒”“驱邪避害”的寓意,寄托着人们希望孩子能够远离疾病、健康成长的深切愿望。葫芦,因其谐音“福禄”,被赋予了福禄双全的美好寓意。它圆润饱满的形态,也象征着孩子健康的身体和美好的未来。狮子图案则是中国文化中勇猛和力量的象征。在“护子”图案中,狮子不仅代表着力量与勇气,更寓意着孩子们能够像狮子一样强壮、勇敢,无畏前行。花鸟鱼虫等自然图案的融入,则进一步丰富了“护子”图案的文化内涵。它们代表着对自然的敬畏与感恩,也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向往。在护子图案中,这些自然元素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和意义,成为儿童健康成长道路上的守护者和引路人。    

2.2.3 “育子”基因

“育子”图案文化是一种与儿童成长和教育紧密相关的文化现象。其设计注重趣味性和教育意义,旨在激发儿童的好奇心,培养他们的创造力和良好品行[18]。这种文化现象通常以动物、人物等形象为主,巧妙地融入寓言故事或富有教育意义的场景。除了道德教育,“育子”图案文化还注重激励儿童树立远大理想。它以成功人士、英雄人物等形象为主题,旨在培养儿童积极向上的心态。这些图案不仅给予孩子们前进的动力,还为他们提供了学习的榜样。此外,传统的道德观念也是“育子”图案文化的核心主题之一。诸如孝顺、诚实、友善等价值观,通过各种图案和故事传达给儿童。例如“黄香温席”的图案,描绘了黄香为父母温暖床席的情景,以此教导孩子们孝顺父母,关心长辈。“育子”图案以其独特的方式,将教育与娱乐相结合,引导他们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良好的品德,成为未来的栋梁之才。

3 养蒙主题下童装图案的创新设计

3.1 设计思路    

设计从近代中原民间儿童服饰图案符号出发,以养蒙文化为研究的逻辑起点,以自然与融合思想为素材选取标准。将关爱生命养蒙图案、涵养人格和追求美好生活的思想融入,通过文化意蕴概括、图形符号提取开展主题图案创新设计,以国潮设计为载体,丰富童装设计的表现形式,传递童装设计的精神内核,提升童装设计的社会价值,加强中原本土文化的推广与传播。

3.2 “虎福”主题图案设计实践

虎纹在历史长河中一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从商周与秦汉时期开始,它就被视为能够“辟邪”震慑或沟通人与“神”之间的“神兽”。到了明清时期,虎纹的应用更加广泛,它被百姓视为具有“仁、智、信”之范的“神兽”,能够“驱邪气、纳祥瑞”。因此,虎纹被广泛应用于民间儿童服饰中,寓意着“辟邪纳福”。“虎福”主题图案旨在呈现祈求、福泽子孙的吉祥寓意,选择以虎纹为主,同时提取蝴蝶、蜘蛛、花草和蝙蝠的纹样,作为创新设计的素材(表2)。

(1)设计元素1。将花草、蝴蝶与蜘蛛进行了对称重构,形成三角形的对称纹样,在花草的簇拥下,蜘蛛支撑起展翅欲飞的蝴蝶,寓意珍惜当下,开拓美好未来(图6)。    

图6 “虎福”主题图案设计元素1

(2)设计元素2。融合花草、铜钱和蝙蝠3种元素,形成以铜钱纹为核心、外部装饰花草的中心纹样,蝙蝠纹作为底纹与铜钱纹叠加,呈现同心圆的造型,象征天人合一、人与自然和谐共处、万代福泽(图7)。

图7 “虎福”主题图案设计元素2

(3)设计元素3。将具有动势的老虎纹样进行360°对称旋转,虎头相互连接,组成犹如绣球的圆形图案,构成一幅老虎捧绣球的吉祥图像(图8)。

图8 “虎福”主题图案设计元素3

采用加法原则将3组设计元素组合设计,圆形蝙蝠纹被放置在中间,镶嵌于四虎环绕的中心,形成纹样主体。同时,设计元素1植物草茎与虎尾相连,浑然一体,四周装点花草纹,形成方形适合纹样(图9)。    

图9 “虎福”主题图案设计

“虎福”主题图案设计色彩提取于民间服饰中的原色,以黑色为底,采用桃红、橘黄、翠绿等鲜亮的色彩填充纹样,凸显主题的视觉效果,使得整个图案设计在多元素协调融合下层次分明(表3)。

3.3 “佑子”主题图案设计实践

“佑子”主题图案设计综合提取于民间童装中的人物、动物与植物纹样。选择童子、龙、老虎、鳌、五毒、花草等元素(表4),采用拼接、叠加、填充、分割等方式进行二次重构设计,采用儿童乐于接受的故事性图案传递养蒙思想。    

(1)设计元素1。将“双龙喜珠”图案进行减法拆分后,将单个龙与蜘蛛元素进行旋转变换组合,用对称构图作为新图案的造型(图10)。

图10 “佑子”主题图案设计元素1

(2)设计元素2。将老虎、童子2个完整的图案进行叠加变形设计,拉长老虎身长比例,童子形象镶嵌于虎背处,将两者融合在童子驭虎的场景中(图11),寓意着勇猛、力量和独立。    

图11 “佑子”主题图案设计元素2

(3)设计元素3。将植物花草与五毒图案放置于圆环框架中进行二方连续排列,象征“鱼跃龙门”的鳌鱼形象填充圆环中心(图12),表达出鲤鱼跳龙门的美好愿景。

图12 “佑子”主题图案设计元素3

3种元素组合在方型的骨骼中,以“童子驭虎”图案为中心,设计元素2以缘饰的形式团绕主题。设计元素3放置在画面的角隅,与“蝶恋花”“松柏石榴”“五福捧寿”呼应,共同呈现出一个四合如意的造型,寓意着圆满、美好、和谐。整体画面饱满丰富,多场景交叠,具有较强的构图秩序感与节奏感(图13)。

图13 “佑子”主题图案设计

“佑子”主题图案设计的色彩以干净浅色系突出画面主题的“白虎与童子”,四周围绕的吉祥图案以缤纷色彩进行点缀与烘托,以宝蓝色为图案四周边缘的主色,用桃粉色与天青色及青蓝色相互映衬(表5)。    

4 结束语

近代中原民间童装图案设计精巧,情感浓郁,在服饰图案的艺术中蕴含深刻的“人本”养蒙文化,用装饰艺术的语言传承着中华民族育儿的智慧。通过对近代中原民间典型童装图案元素进行分析与梳理,发现在中原地区农耕文明的影响下,儿童服饰图案的设计与制作蕴含了“动情”的艺术基因和“人本”的文化基因,是民间关爱生命、涵养人格、追求美好生活的重要途径。对典型的儿童服饰图案元素进行提取、归纳与整合,将中原民间童装中的育儿价值进行艺术转化与创作,活用中原养蒙文化的同时探索国潮风格的图案设计,以此为中原养蒙文化的发展与传播开拓可行性路径,进一步推动中国风格童装设计的创新发展。    

参考文献见《纺织科技进展》2024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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