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5年10月19日，爱尔兰作家乔纳森·斯威夫特去世。这位英国启蒙主义时期的作家，以《格列佛游记》和《一只桶的故事》闻名于世。
《格列佛游记》堪称不朽的讽刺杰作，不过以今日眼光来看，斯威夫特虽然抨击了时代阴暗面，但他提出的解决方案却是回归传统，而非启蒙，同时对科学和党派之争极为苛刻。此后的英国乃至人类历史给出了相反的答案：工业革命与科学改变人类生活，代议制和选举同样是历史进步，只是斯威夫特并未见到这一天的到来。
1667年，斯威夫特出生于都柏林，年少时家境贫寒。他还未出生，父亲就已去世，母亲也无力抚养他，只能由伯父带大。15岁那年，斯威夫特被送入当时的都柏林三一学院，但他十分厌恶神学。毕业时，他只拿到一份象征性的“特许学位”文凭，无法找到好工作。
1688年，因为爱尔兰时局动荡，斯威夫特迁居英格兰，担任威廉·坦普尔爵士的私人秘书，并在摩尔庄园居住。此后，他在爱尔兰和英格兰之间辗转。
1710年，他在伦敦居住，得到托利党器重，并在托利党人上台执政后，担任《考察报》主编。虽然托利党人多是大土地拥有者，斯威夫特因此难免陷入与辉格党的党争之中。但也正因为托利党对土地的敏感，一直主张反战，斯威夫特也成为反战号召者。
1714年，托利党人失势，斯威夫特回到爱尔兰，继续从事教会工作。在此期间，他号召爱尔兰人为独立而斗争，还掀起抵制英货的行动。在主导了“楚皮尔书简”事件后，他成为爱尔兰人心目中的英雄。
正是这些现实政治经历，让斯威夫特洞悉时代，毫不留情地在文学作品中抨击社会阴暗面，讽刺文学杰作《格列佛游记》就在这一时期诞生。
《格列佛游记》以格列佛的口气叙述周游四国的经历。通过他在利立浦特、布罗卜丁奈格、飞岛国和慧骃国的奇遇，呈现18世纪前半期的英国社会。
斯威夫特在《格列佛游记》中极尽讽刺嘲弄，可以说是如假包换的“英国黑”。但这本书于1726年出版后，英国人不但没有指责斯威夫特辱英，反而极力追捧，一周之内就销售一空，此后不断加印。当时伦敦无论宫廷、官邸还是民间，这本书都是人们的首选读物和最热话题。此后近三百年间，这本书被翻译成数十种语言，畅销全世界。
在故事中，格列佛机智善良、喜欢冒险、不甘寂寞，还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能够明辨是非。他在游历之中，凭借自己的睿智和见识，认识到了社会的整体堕落。
故事中的每个人物、每个党派和每个情节，都可以在当时的英国找到参照。比如利立浦特王国的财政大臣佛林奈浦，作为一个只知奉承的宠臣，他为了讨好国王不惜做出任何事，但对民众却颐指气使。他热衷党争，习惯背后捅刀子。利立浦特王国的党争和典章制度，也与当时的英国如出一辙。
至于为了吃鸡蛋先敲哪头的事情争论，更是极尽讽刺。这场大头派和小头派之争，引发了六次起义，过万人丧生，大头派残余势力逃到邻国，还引发了两国敌对。
飞岛国的科学家脱离实际，从事不着边际的“科学研究”，是民众采取残暴手段，影射的正是当时英国的伪科学以及对爱尔兰的殖民统治。
《格列佛游记》作为乌托邦小说，最高明之处就是跳出了乌托邦小说的固有模式。在《美丽新世界》和《1984》诞生之前，斯威夫特就已经将反乌托邦作为作品的一部分。书中的正反乌托邦穿插交织，既有斯威夫特憧憬的美好生活，也有对启蒙时代的忧虑。
不同于其他乌托邦小说的异域书写和未来憧憬，斯威夫特极度推崇古典时代。无论政治还是科学，当分歧产生时，他会毫不犹豫站在古人立场上。对于启蒙运动，他显然没有多少好感。
这当然和启蒙运动初期的纷乱有关。启蒙运动主张以科学、理性和进步取代习俗、迷信和蒙昧。但在最初，代议制仍在试验中，科学仍然与迷信交织，甚至真伪难测，这都影响了斯威夫特对启蒙运动的认知。但反过来说，斯威夫特也确实没有超越前人的眼光。
“复古”这件事情向来有之，它代表着某种理想。当人们在现实中找不到依靠，又见不到未来前景时，往往会对古代抱有超出实际的美好想象。这种想象分两种，一种是真正的理想主义，斯威夫特当然是前者。另一种则是乡愿甚至趋利，比如现在把国学变成生意的那群骗子。但不管是哪一种，在我看来都没有出路。
斯威夫特曾经断言，所谓“科学”只是闹剧，但这个判断显然是错的。他也对言论自由极力抨击，但人类世界的文明进程否认了这一点。
后来者很容易羡慕斯威夫特。他身处的英国，其实是那个时代世界上最强大也最先进的国家。他可以超越温饱问题，批判英国种种。如果横向对比，当斯威夫特与他所批判的代议制、选举和科学启蒙等共存时，遥远的中国仍处于脑袋后留着辫子，动辄磕头自称奴才的清朝。
《格列佛游记》确实极尽讽刺挖苦，暴露了英国社会的种种弊端。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斯威夫特的评判标准实在太高，远远超越了当时的世界。
讽刺小说的存在，本身也考验一个国家统治者与民众的“雅量”。面对《格列佛游记》，英国人虚心包容的表现显然合格，甚至堪称优秀。
图源 |网络
作者| 叶克飞
编辑|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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