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参加一诺工作坊的“丰盈俱乐部”线上观影活动,观看了明就仁波切的纪录片《迷途不迷茫》。生活琐碎和忙碌,很久没有这样很专注地静静“看”一部影片了,其实是“偷看”,因为当时在陪娃入睡,背对着她,偷偷在手机上观影。
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西藏天空,十年前那段去阿里的回忆仿佛电影一般,和纪录片一起,在我的脑海中跳出一个又一个画面。
如果说纪录片在我的心底激起一阵阵涟漪,也重新认识了禅修meditation,整个心更像是洗了一遍,那么更多的是带我回到十年前,去看看那时候的自己,因为那时的我真的是迷途又迷茫。
十年前大概这个时候,我裸辞,在等待批准的假期里,我终于如愿去了一趟西藏。和很多进藏的人一样,是朝圣也是在迷茫时候的寻找。
我在宁波工作近五年后提出辞职,彼时总部的直属老板刚给我升职加薪(亚太区有限的名额给了我),对我提出的辞呈除了不理解、不满还有气愤。以致于我某个周末,大热天里拎着一篮刚摘的慈溪杨梅,坐了三个多小时大巴去上海并当天往返,只是想上门道歉说明其中缘由和苦衷,可惜没有见到。我理解老板有种被辜负的感觉。
头一年,我母亲去世,老板对我非常关照。见我办完丧事回去上班状态也不太好,经常下班后打电话给我,和我聊天,对刚失去唯一至亲的我来说是雪中送炭,至今记得在我的公寓里接到她电话,总是倍感温暖。直到现在我依然感激。
一年里,我在经历大病一场,花了七八万块钱三次出国旅行散心,也无法平复心底痛失亲人的伤痕,我告诉自己我必须离开那个眼睁睁看着母亲在半年时间里从健康人到突患重病去世的城市。
分公司老板对我表示挽留,说还可以帮我向总部申请“加薪”,我感谢之余,说“就是给我金山银山,我不开心,也没有意义”。比起流着泪有钱花,我更想快乐一点重新去谋生。
就在那段时间,我进藏了。那时,前途迷茫,离开宁波,不知道下一站要去哪里?
出发前,很多突发状况,工作上的,生活上的,连到西藏后和他人的相约也临时被放了鸽子,原定的行程也黄了。住在青旅里,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因为在一家饭馆吃饭,偶然加入了一个第二天要出发转山的新藏线队伍——去阿里的冈仁波齐,我之前在户外圈里听过很多次,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也要去了。就这样到拉萨 第二天,还没来得及去布达拉宫,还没来得及感受高反,就开始向更高的海拔出发了。
加入队伍第二天,从高反开始发作头疼到经历在日喀则发烧的各种反应后终于来到藏区腹地的阿里,圣湖玛旁雍措的壮美,纳木那尼雪山的磅礴,让我坚定走近圣山的愿望,既然我是随缘而来到这里,我相信这样的缘分可以带我到山顶,那里有我最想听到的声音。
到达阿里的普兰县,我的高反奇迹般完全消失,于是,加入最后只有出发一半人数的转山队伍,在徒步19个小时,50多公里海拔4600到5600,再下山,实现了无车接送的大圆满。至今还记得,最后下山,腿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靠着领队的臧民用登山杖拖着我走到终点。
有幸的是,我终于在5600的海拔高度,挂上经幡,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和远方的爸爸妈妈对话,那一刻,我的耳畔响起那首歌《带我到山顶》,也在心里问爸妈,我以后要去哪里?
途中,遇到一队从印度过来转山的印度人。据说,很多虔诚的印度教徒一生的愿望就是攒够钱财来冈仁波齐朝圣。转山前,我和美国的印度叔叔和妈妈说我去冈仁波齐,印度教徒的他们格外激动。让我佩服那些有虔诚宗教信仰的人,在他们那里,一定不会迷茫。
一路上住酒店,每次领队在让大家自由组合房间住宿时,没问过我,都单独安排我一个人一个房间,也要求支付比其他人多一倍的酒店费用。我总有种被孤立的感觉。直到端午节的那天,我一个人在房间,看到亲戚远方发来的信息,我对母亲的思念如排上倒海般袭来,想到每次单独一个人住,是不是别人都嫌弃我不愿意和我拼房的内心戏上演,一种夹杂着被排斥、被孤立的孤独感油然而生。忽然也从对父母的思念变成了被他们抛弃的埋怨,那个晚上,我在房间里哭得很凶。天地之大,却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我一个人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从西藏回来不久,我办好了辞职手续,把行李留在了宁波,开始了不知下一站去哪里的漂泊。
那时的我,真的是迷途又迷茫。
十年后,当我看到明就仁波切这部纪录片,看到那熟悉的藏区天空,纯净的藏民脸庞,仁波切放下一切甘愿当四年多的苦行僧云游后,在蓝天下绽放的那份明朗笑容,我终于明白,原来人人都有迷途,仁波切也不例外,但唯有智慧能擦亮眼睛,不至于迷茫,总能找到脚下的路,也能笑着走下去。
整个纪录片,句句箴言,处处闪烁着大智慧。其中有两段我印象最深刻。
一段是仁波切食物中毒几乎濒死时他做了Dying meditation(濒死冥想),他分享了整个从黑暗到光明,几乎失去知觉到有意识的过程。
看到纪录片里那张西藏标准的蓝天碧湖画面,我想起了十年前我在阿里就看到这样的风景,只是那时的我,心里没有清澈,也没有片刻安宁,只有因痛失至亲对命运的抱怨,对前途未知的迷茫,我的眼睛蒙着厚厚的尘埃,看不到纯净。那时的我就仁波切在片中说的那种“身在山林,心在闹市”,满脑子的聒噪,根本听不到真实的声音,也感受不到宇宙发出的信号。
十年后,当我回看那段经历时,对当初心灵的蒙蔽和无觉知的智慧,没有苛责,反而有几分慈悲。每个人都要走一段黑暗的路才看得到光亮的路,走一段蒙昧的路才看得到明智的路,才知道智慧才是一生的修行。
另一段是仁波切把一个人的“真我”和钻石相比。他说“如果把钻石放在不同背景色面前,钻石会变色,钻石的本质不会变色,但一般人只看得到钻石的颜色,看不到钻石,比如蓝色背景色只看到钻石蓝色,并看不到纯净、剔透的钻石”。进而他告诉我们,如果我们如果可以和自己的内在做更深的链接,就会发现我们的心远不止念头和情绪,但因为总是被那些负面的念头和情绪所遮蔽,我们就看不到自己的真实本质,其实可以不痛苦。
这个片段我看了几遍,联想起十年前我身在西藏腹地,转过冈仁波齐,走过玛旁雍错圣湖,我都没有读懂藏民的快乐,没有明白转山真正的意义,因为那时的我,完全被痛苦、悲伤所有的负面情绪所蒙蔽。我没有,也不懂去和自己的内在链接,所有的迷茫都源于当时的情绪。
十年后,我回看那时的自己,才知道那时的自己就像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的飞鸟,我的迷途又迷茫都因为不懂得“家”的真正含义,我也重新理解生命是“此处心安是吾家”。
距离进藏整整十年。这十年里,我也一次次不知路在何方,现在回头看看,似乎明白其中缘故——我没有真正和自己的内在链接,不懂得内心真正需要笃定的是对生命的谦卑、臣服和信仰。还好,智慧是可以学习的。
仁波切说,“人生就像海上的波浪,有很多的起起伏伏,特别是当你面对问题时,是最好的机会,如果在这些波动的时候,练习内观,便可以得到真正的成长”。
惟愿十年的弯路,让我可以多长一些智慧,在未来的日子里,向内看,虽有迷途但不再迷茫,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