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年前的大概这个时候,我正反复奔波在哈德逊河上的火车上。当时生活给我的考验下,有很多的沮丧,很多的焦虑,很多的抱怨,也有很多的孤独。在那一趟趟往返曼哈顿的火车上,我始终怀着憧憬盼望着我坐上的是开往春天的那班。那个春末夏初,列车终于靠站,我终于抓住了春天的尾巴。
4年后的春天,生活又给我出了新的难题。比起四年前,我依然有沮丧、焦虑、抱怨,也有孤独,但因为生命里多了一份特殊的陪伴,内心又多有几分勇气,几分笃定,还有几分释然。
每天上班路上,反复听着迈克辛格老先生的教诲,一次又一次去拨开心灵蒙上的那层雾,“People are trying to use the outside to fix the inside —— better to find out why it’s not nice inside to begin with.”
原来四年过去,我还在习惯性得向外求,而没有好好向内看。对得起我四年的摸爬滚打么?
上周末小番茄和她爹种了两棵树,分享朋友圈时,因格式限制没有上传全部。其实她最后那句“I made it” 真的打动了我(这里放一个长一点的版)。
回看视频时,我的心某一瞬间被填满了。也忽然明白了辛格老先生那句发人深省的发问:Are you in there ?
我真的在吗?
我终于知道,我接下来的功课,就是像小番茄一样,春天里开开心心种树,落叶时开开心心捡树叶,才是真正的向内求。
诚如一位禅师说的,“大地山河有多少落叶不去管它,心里的落叶捡一片少一片,禅者,只要当下安心,就立刻拥有了大千世界的一切”。
还是感谢每一个悲喜挣扎中活过的自己,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也在此,贴上四年前那篇《开往春天的火车》。
我的火车还是开往春天,只是,今年的春天,我种下了一棵树。种树最好的时间是四年前,其次是现在。
《开往春天的火车》
沉默的时光如同洒在筛子里默默溜走的谷粒,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发生里许多。
不记得上一次这样在火车上有写字的冲动是什么时候,也许是11年法国高铁上,也许是墨尔本开往悉尼的夜火车上,又或许是驰骋在朝阳东非大草原的晨列上,虽然那时常常是后面背着30KG+的大背包,前面再加上装着笨重笔记本的电脑包。阳光也曾像今天这样亲吻我的脸颊,暖暖的,那一刻,和此刻一般沉浸、平和和满足,只想让心中忽然涌起的文字静静流淌于键盘之间,和温煦的午后对话。
窗外古老的哈德逊河,也许可以听得懂,在轻风里诉说静水流深的亘古物语,仿佛在告诉我,“我不急,你也不要急”。
满世界转悠10年+、足迹遍布全球几十个国家的小米和我说,世界那么大,可忽然觉得有点累,想留一些机会和还不知道在哪儿的他一起看。我笑说,等你有了一起看世界的他时,又或许不再可以这样说走就走。
生活总是给你一些,不给一些。我好像明白了一些,在付出一些代价后,在没有白长的年纪里。
来美国以后,中文书读得越来越少,不知不觉中言辞已变得匮乏。曾经轻轻松松几千字的表达,不知何时起变得磕磕巴巴,胸臆间千言万语欲罢不能在空荡荡的白纸上竟然无处可藏。某一刻,我惊觉原来自诩爱读书爱码字的自己和那些书、那些字走散了,一种油然而生的愧疚让我自责,开始刻意渐渐远离那些碎片化的阅读。我们走散了,不用怕,因为幸好还可以选择回来,就如春去春又回。
在这十多年来不断否定不断坚定的漂泊路上,越来越了解自己从来没有“生于陵而安于陵,长于水而安于水”的胸怀,那颗好奇的心从未停泊,直到嫁作人妇,在一个美国东岸哈德逊河畔的小镇落脚。却发现原来为了停留的停留从来不曾附赠安宁,也在经历种种意料之外后,又重新找回自己,再次启程,只是这一次,路上不只有我,还有人同路。不同于当年说走就走的旅行,有了牵绊,也有了倚靠,有了软肋,也有了盔甲,有无奈和被选择,也有选择和希望。每一份都是生命的礼物。
这个春天,哈德逊河还流连在冬天的怀里,昨天还下来一场雨夹雪,可我知道,春天就要来了,依然会有不置可否的春寒,却一定会有笃信的温暖,那是属于春天的味道,在这趟开往春天的火车上,已经向我迎面而来。
谢谢你,番茄同学,谢谢你没有和我走散。
2019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