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出发前曾在穷游论坛发过约伴帖,可因行程无详尽计划几乎无人相应,但认识了两个女生,一个是Ella,在国内NGO工作,来肯尼亚开会后计划Safari,一个是猪蹄妹,当时在美国留学来坦桑尼亚NGO实习。
那时的社交软件还停留在QQ,交流后知道没有路线交集。但还是相约内罗毕相见。Ella还很热情地表示我可以蹭一晚她的会议住宿,我因为借宿在老师家,就本着秉承好事的初衷把还是学生的猪蹄妹介绍给她。
生活里,我常常会链接我个人的朋友相互认识,他们或是气场相通一见如故,或者在互助中发展成为不错的朋友。
2009年我在深圳工作,某日下班,接到之前敦煌行认识的秋姐、陈姐电话,说西安的苗大哥来南宁,一起吃饭,谈起我。我和她俩在月牙泉边相识后同行一段路,后拜托本地人苗大哥帮她们在西安买紧俏的火车票(那时候还没有网上订票)。人生何其奇妙,完全陌生的人因某个联接点相识,后又重逢江湖,我常常扮演这样的联接点。
记得当时在深圳的工作生活枯燥无味,上下班三小时的来回路程让我对深圳心生厌倦,那天下班公车上看到秋姐和苗大哥发短信说“番茄妹妹,我们见面时谈论你,很想念你”时,我有点眼眶湿润。五年后,我裸辞离开宁波,竟然去了南宁,并在那里工作生活了两年后来美国。人与人之间,也许早有因缘注定。一切都不过是个由头。
这一次我又好事链接Ella和猪蹄妹,才有机会和她们俩一起相约在内罗毕见面,却在三个人的聊天中,从猪蹄妹那里得到一个人也可以去Safari的信息,毫不费功夫地就实现了未作准备的Safari计划。这其实只是开始。之后,就那些来之前想做却毫无计划如何去做的事先后神奇地来到身边做成,有如早已拟好的电影剧本一一上演。
我们三个人在网上约好的见面地点是Ella入住酒店附近的 Village Market。
Village Market,位于内罗毕使馆区里,听说是为了附近美国、英国、德国等大使馆及联合国环境总署工作人员及家属可以安全购物休闲专门建的,置身其中,没准身边谁就是UN工作人员。里面购物、餐饮、娱乐一应俱全,来来往往大多是白人,只有很少数黑人服务人员。进去要安检,保安都荷枪实弹,因为恐怖分子喜欢选择这样有国际影响的地方袭击。
为了关照初来乍到的我,老师夫妻临时决定陪我去village market一下。预约了他们常用的出租车司机来楼下接我们。过完安检,我掏出相机拍几张照片,结果立马被一个端着步枪的大黑个喝住,让我删除相机照片。人生第一次被人用枪威胁着,实在有点胆战心惊。我完全忘记了老师特别提出不要随便拍照的警告,果然非洲还是有点不同。
老师夫妻去别的地方转悠,我找到一个咖啡厅坐下等Ella和猪蹄妹。我喝着咖啡,静静端详四周。过会儿,有乐手开始演出。中午时间临近,人越来越多。有的拖家带口来这里休闲,有的拿着电脑、貌似办公,也许在处理什么国际问题。人来人往,衣着光鲜,某一刻,我都忘记这是非洲。
要知道,在来Village Market路上,我看到的都是尘土飞扬的泥巴路,草棚搭成的水果摊,简陋的土坯住房,坐在树下无所事事的黑人,可这里集摩登时尚为一体,甚至会让人误解这是欧洲。据说一般黑人老百姓来不起这样的地方。这里似乎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等到猪蹄妹和Ella,我们居然不生疏,仿佛早就认识。大家说笑,我听着她俩各自关于NGO的故事,这是一直关注NGO的我最感兴趣的。内罗毕是重要国际组织总部所在地之一。我在非洲一路上结识的不少人都直接或间接和NGO有关,也让我对NGO有了新认识,也是我日后选择美国留学的一个动机——获得国际文凭,然后来非洲工作,虽然命运的剧本让已经把这样的动机变成曾经的梦想。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宝丽来相机给服务员拍了一张,照片的实时打印出来,送给她,结果引来其他摊位的服务员关注,引起周围一阵骚动。一个大家庭、旁边几家餐馆服务生,都上来要求我给他们拍。胶卷有限,我满足几位后只能抱歉拒绝。
说起来,这个宝丽来在本次非洲行带来无数便利和契机。不仅带来欢乐,还因为陌生本地人的好奇想体验,为我换来了不少拍下他们珍贵照片的机会。
喝完咖啡,逛完market,我们又结伴去了市内马赛市场买纪念品。相比欧洲,非洲的手工艺品总是体现一种原生态,无论是木雕、版画、饰品等等,都能感受到一种就地取材、随手拈来的艺术。比如我在后来坦桑尼亚买的一幅画作乍一看还以为是孩子懂得涂鸦,可就是那种“天然去雕饰”、不谈技巧的画风让人耳目一新。技巧是心血积累,可有时也是一种负累。
短短几个小时相识、相聚,我们告别。猪蹄妹次日飞回坦桑尼亚继续她的实习,这便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三个人的见面。后来,2011年,Ella找地方散心,想来我所在的城市,恰巧我不在,就把家里的钥匙留给她,她一个人独处了三天,对我很感谢。2015年,我来美国,从北京出发,她特意给我践行。十年过去,虽然很少联系,但是知道,那份友谊就在那里。
当时在非洲一个不便就是网络。很多旅馆都没有wifi,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各种发达的即时通讯或者社交媒体朋友圈,我除了偶尔通过微博发出来过一两张图片,分享的即时性完全跟不上,某种程度上,这样的滞后拉长了每寸时光。
可这一次我就是不想赶时间啊。在Village Market喝杯咖啡,会一会新老朋友,回到住处,又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看书,就这样简单缓慢就很好。我不想当游客,就是想向当地人一样慢下来过日子。
近年常听说“中国速度”,某种程度上反映中国的快节奏生活,却也附赠了焦虑渴望这样的副产品。人人都在急功近利中追逐自己的欲望,忘记倾听,忘记沉淀,忘记慢的味道,生怕自己错过什么而急切追赶,可常常迷失了自己甚至失去更多。
有多少人愿意“让时间慢慢晕开,酿成智慧喝起来”,有多少人懂得“让挫败沉淀下来”,有多少人明白人生其实是延长比赛?
可是我就是不想赶路,我就是想走稳每一步,哪怕比起那些“跑”到终点的人,我是”走”到终点,甚至是最后一个,我也可以接受。事实上,这么多年,我就一直走在这样“慢”的路上——比别人晚十多年留学,晚十多年当妈妈,晚几年拿到律师证,也晚多年在一个国家,以中年人的身份向那些刚出学校的年轻人一样重新开始。
说起来,我这样的各种“晚”和现在的各种“快”相比显得太格格不入,或者说是弱爆了。可是,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弱”。因为这样的“弱”,我的心底多了一份对那些向我一样人生花开很”慢”的人的感同身受。
因为习惯失败,所以从不期待事情可以很快做成,既然慢是常态,能到达彼岸就是惊喜,那么即使慢一点,也值得感激。
就是因着我这样年轻开始就历经各种“晚”,我在现在养育女儿上也少了很多焦虑,从没有觉得多着急。特别是这几年,从科学角度学习了育儿,接受了一些理论,比如人智学理论上说“0—7岁不是发展大脑时期”,所以我总想着不必让小番茄多学啥知识,她能吃好、睡好、玩好,对生活体验好倒是我更看重的。如果因为知识学晚了一点,就慢了一点,又有什么值得着急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旅程,那些早一点、快一点走的路,未必不需要支付其他弯路的代价,那些晚一点、慢一点走的路,未必没有特别生命体验的补偿。只要每寸时光都尽情体验过,那么就足够特别。我的人生就是如此特别。
十年过去,我还在修这样的关于“慢”的功课。
早年有首歌《慢慢来比较快》,那么,慢慢来也可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