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是Maureen太太生前参与的Knitting
group(织毛衣小组)成立五周年。她的亲友们选择这一天,在小组每次慈善拍卖的社区中心门外,以她的名字种一棵树。她妹妹Eileen邀请我带着孩子一起去参加仪式。
我们到达时,看见社区中心门外已经有一群人围着一棵树。走上前,刚好是Maureen太太的好朋友Gloria在致辞,说明今天活动的意义,还讲了Maureen太太当年在织毛衣小组里的几件趣事,把大家逗笑了。似乎谈论的那个人从未离开过。
接下来是Maureen太太的先生Richard发言。去年葬礼上一别,Richard先生憔悴也老了很多。说起太太,几度哽咽,让大家又忍不住落泪。那一刻,我的眼泪也止不住流出来。他忍住悲伤,说起太太喜欢种花,这次选的树以后开的花就是太太喜欢的。然后自嘲地分享了以前自己被太太逗趣的段子,大家的眼泪还没擦干,又被逗乐了。这时,Eileen上来给了Richard先生一个拥抱,然后给大家读了自己写给姐姐的一封信。私下里,Eileen总是和我说,她每天早上睁眼,就会问自己“这一切是真的吗?不能去姐姐家里了吗?” 记得每次Maureen太太邀请我们聚会时,Eileen总是帮着姐姐打下手,随时等姐姐需要。那份随时等着对方需要的期待说没有就没有了,想想谁不会心疼。
然后
Maureen太太的女儿,还有继女(Richard先生再婚时带来的女儿)分别发言,讲述了母亲/继母对自己的影响,各分享出一件自己和母亲之间发生的糗事,又把大家逗笑了。我其实这次才知道,继女和Maureen太太处得非常亲密。不过我一点也不意外,Maureen太太这么善良的人,一定给了继女最好的善待。
分享结束后,Richard先生掏出一小袋子Maureen太太的骨灰,准备埋在树下。可能是太过于情绪激动,手一直颤抖,最后还是交给Maureen太太的女儿。她小心翼翼地把骨灰倒进了树下挖好了的一个小洞里,然后用土掩埋上。那一刻,全场静默。
接下来,Eileen一家人给大家准备好了酒水,有人端着酒杯走到树旁,口子轻声念叨了几句,就把酒水倒在土里。
仪式即将散去,大家准备去社区中心里用点心。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走到Eileen跟前说,”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Eileen欣然表示示意,示意准备走开的人群留下来,让我发言。
于是,在全场几十号人面前,我毫无准备地做了一个即兴发言,只因为那一刻,我就是很想告诉大家Maureen太太在我的生命里的重要意义。
我分享和Maureen太太的相识相处,她从认识我第一天起就对我这个陌生人的关照。十多分钟的发言里,我的泪水不知不觉中就在脸颊上流淌,也看到人群里有人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
当我告诉他们,我写的关于Maureen太太的故事《什么是值得庆祝的活过》在中国的社交媒体发表,已经有几万人阅读过,并且有无数人给我留言,告诉我Maureen太太的故事带给自己对生命的理解和力量,他们又惊讶又感动。
我的分享结束,不断有陌生的面孔过来和我打招呼、握手,甚至有老太太上来直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说感谢我的分享,感谢我说出并写出了Maureen太太真实的样子。那就是他们眼里的她的样子——总是在关照每一个人,注视每一个没有被关注的人,包括我。
一个陌生的老太太走到我面前,直接把自己衣服上小飞猪的胸针取下来,执意要送给我。只因为我刚到的时候看到很多人胸前都别了一个小飞猪的胸针,好奇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Maureen太太生前喜欢猪的各种物件,有人带头网购了一批这种 小飞猪的胸针,今天专门统一佩戴来参加这一次的仪式,我表示了喜欢。
仪式结束后,大家移步社区中心的大厅里用水果茶点。食物都是大家自发准备的,还特意放了Maureen太太和众人的合影。想起三年前,我带着小番茄来这里参加慈善拍卖会,Maureen太太在这里发言。可惜现在已经物是人非,还是忍不住有点伤感。我取点心时或者坐下来后,还不断有人过来和我说话,只为了对我刚才的分享表示感谢。
几位老太太递给我联系方式,有的邀请我还能去他们的织毛衣小组活动,说大家都很想继续看到我,有的约我周末聚会,有的说如果以后有案子也许可以找我帮忙。我也从更多人那里听到了Maureen太太如何和他们成为朋友,如何为大家所敬重的故事。不知不觉中,Maureen太太又把我和这些陌生的本地美国人链接起来,让我想起来当初和她相识起就试图为我做的:I want to connect you to our community。(我要把你介绍给我们的社区,让大家认识你)。某一个瞬间我的心里在流泪,是思念的泪水,感动的泪水,更是感激的泪水。我想起了泰戈尔那首《用生命影响生命》的诗。Maureen太太也许不知道,她就是这样一道光,她的生命影响了很多人的生命,她这道光照亮过很多人的黑暗,她的善良抚慰了很多的绝望,因为相信她,很多人开始相信了自己,包括我。
谢谢您,Maureen太太,谢谢给我的生命教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