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心情要描述的话,就是很像贫穷很久没米下锅突然得到一袋可以吃三天的你米还不用浪费自家锅亲自煮,省着锅这便宜,天大。而悬着的心,忽地踏实了一阵儿。踏实,千金难买。又不怎么太像,因为那是零点之外额外有收获。我这个,算原地踏步,再回老地方,位移为零。但谁能否定,能原地踏步也算遇上好运气,亲得命运眷顾了呢。毕竟,万一换配件,万一要重买新,概率都不低,就算心底已经做好准备,毕竟是人,毕竟是钱,毕竟是肉,实际上根本打死一分钱不想花出去的啊。
没花钱,没破财,坏掉的东西又恢复正常——这坏又属于自己一手造成,怎么讲,失而复得,失而复得,不花一分钱失而复得,那滋味,千般情绪,穷过的,都知道。心理上,精神上,灵魂上,对得起列祖列宗,街坊邻居,社会教育,道德培养,我没错,我没错了,爱祖国爱劳动爱人民爱粮食会持家会算计会经营很贤惠,仿佛一下对生活都多了点信心,有了点底气似的。精神的鼓舞,最是激动人心。
印象中坏掉的东西,从来没有修好过,越贵的越紧着要用的,越如此,基本都一坏就直接到完全用不了的程度。去修那时有多望眼欲穿,又怎样无声地痛苦地祈祷,这时候就有多么平静地难以置信以及感到这感觉真的很不赖。
以前吧,别说自己一个人的东西坏了就坏了,没有任何可商量可转圜的余地,就是家里的东西,属于一家人的,也这样。
很小的时候,父亲和外公一起开煤厂,抽水的水泵总坏,印象中一直在反复修,一次煤炭也没挖出来过因此。再大点擀面,擀面机器三天两头都在坏,经常见父亲一脸、两手,都是黑黑的反复拧紧螺丝试了没好又拧松螺丝再次修沾上的机油。此后开拖拉机,拖拉机当然也是动辄就坏,大冬天半夜坏在路上自己修不成,到处请人去抬,烧滚烫的水也没用怎么也打不着发动不起来……
哪怕是一台电视呢,也总出问题。会修电视的一个老师在房背后经过,每次殷切期盼他来能当时修好,从来也没有如愿过。
对于事关生计的,心里暗暗希望下一秒就好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数次,直到后面已经不再具有任何奢想的能力和勇气了,也仍然第一万次自动上发条希望能好起来,耗尽所有力气。
对于电视,唯一的与世界的通道,那紧绷的酸楚的要膨胀起来到爆炸的祈愿自然也是无数次无数回。很少有机会能当场释放,马上兴高采烈,如同被命运眷顾。最多的是,失望。
大概是这样后来才难以成为积极乐观的人吧,实在是太多太多次了,已经没办法用合理的解释,正常的概率,不是好就是坏等等说辞来提振信心,就那么矮下去矮下去,泄了气泄了气,就已经是一个麻木痛楚悲观消极的人了。
不然呢,不然何以一个电饭煲修好的事,就能啰哩啰嗦说出这许多。一个人可以被任何一件小事,一个小困难所打倒所克服,更可能被许多小事,许多困难打倒克服,绝对会被小事大事无数事各种困难真正打倒彻底克服。
倒下不挣扎似乎还有口气在,挣扎了,那口气也没了。还是因为放弃了那口不该不喘的气,人才面目全非?
不管答案是什么,至少现在,就很好,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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