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达尔文的进化论,我们都知道是现代生物学的基础,也是一种社会常识。我们理解的进化论基本都是来自于教科书,其实达尔文的核心理论就两句话,分别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和”变异是随机的,但是筛选是定向的“。这两句话构建了达尔文进化论大厦的地基,也非常精确。但是非常诡异的是,绝大部分人对进化论内核的理解都是错误的。
社会上,至少中国社会,在解读这两两句话时,都是在鼓励竞争。认为竞争才是精华论的内核,因为失败会被淘汰掉。这么理解看似非常合理,但是完全偏离了进化论的内核。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你怎么知道竞争的方向到底是什么?很多高三学生天天往死里卷学习,也卷赢考上了名校,但是很可能因为选错了专业,结果毕业了还不如一个普本学生工资高。这种算竞争赢还是输了?
将竞争理解为进化论的内核犯了方向性错误,进化论的本质讲述的是如何躲避筛选的理论,因为这和生命认知世界的方式有关系。
当一个生命诞生的时候,他该如何躲避这个世界的危险?物种躲避筛选的方法非常简单,就是不会把注全部下在同一个方向上,靠多方位下注来躲避大自然的筛选,一般称为多样性。蒲公英将种子撒向四面八方的时候,知道哪里的土地肥沃吗?答案是不知道。但是不知道没关系,大把的蒲公英种子随风飘扬,有的落在了沙漠干死了,有的落在了河流淹死了,有的落在了农田被农民拔掉了,但是没关系,总有些种子会落在肥沃的土壤,然后来年成长起来。这就是物种躲避筛选的核心策略,非常的简单。
靠多样性下注非常有效,但是这种方式的缺点也非常明显,就是代价很大,子代的存活率不高。但是随着生物的演化推进,有部分生物演化出了其他能力,例如学习能力、行动能力以及力量属性等等,让自身具备了能预测环境、选择环境以及改变环境的能力,核心目的就一个,就是对冲掉环境的影响因素。借着这些能力,物种的存活率大大提升了。
所以你会观察到一个现象,就是越简单的生命子代越多,孕育时间越短。越复杂生命的子代越来越少,孕育时间也越长。因为这代表了两种进化方向,一种是靠多子代取胜,尽管子代竞争力弱,存活率不高,但是总归有子代能存活成果,最典型的比如鱼、青蛙等等。一种靠质量取胜,子代的竞争力相对较强,但是也比较吃资源,需要孕育时间和照顾时间都比较多,但是一旦成长起来,存活率就很高,最典型的比如人、狮子老虎这些。
那为什么不选择多子代又成长性高的方向尼?废话,还不是资源不够导致的。
进化论的本质是生命认知世界的方式,因为环境的变化方向是不定的,是未知的。为了对抗这种不确定性,所以需要用多样性来下注,又因为环境不是时时刻刻都是变化的,大部分时候环境是相对稳定的,或者变化幅度很小,因此进化出了其他能力(力量、速度、智力等等)来选择和适应环境。这里有必要拿学习能力出来说一下,所谓的学习能力很简单,就是物种通过观察,观察到了一定的规律,利用这种规律,对环境的未来进行预测,进而躲避危险获得收益。
这里要讲一个概念,就是筛选压。筛选压就是环境给到物种的生存压力,比如长颈鹿的脖子长度是能否获取充足食物的关键因素,脖子越长的能吃到的食物越多;猎豹的速度是能否获取食物的关键因素,跑得越快的捕猎成功率越高。这些就构成了物种的筛选压,能对物种的“进化”起到筛选作用。所以达尔文说,变异是随机的,但是筛选是定向的。
虽然筛选压是定向的,但是并不意味着物种面临的筛选压是唯一的。比如老虎,一只老虎,可能会死于饥饿,也可能是死于战败伤残,也可能是死于疾病,这里面的每一个都代表了一个筛选压。正常情况下,物种面临的的筛选压宽松的时候,更有利于物种的生存和繁衍。因为筛选压宽松,物种能体现出来的探索方向就更多。例如,温度温和食物充足的时候,物种就能繁殖更多,走的更远。而当环境严苛的时候,导致施加在物种身上的筛选压过于严苛,会导致物种的筛选方向过于单一,其他方向的发展过于不足(因为得不到足够资源),如果这个时间持续比较长的话,通常会使得物种进入一种特化的状态。
物种的特化是竞争过度内卷的结果,大部分情况下,特化的物种结局都是要被淘汰的。因为筛选压单一的情况下,使得物种的筛选方向和资源都朝着特定方向发展,导致物种的多样性不足,无法在突变的环境中生存下来。比如说恐龙,不管是什么类型的恐龙,都占了一个恐字。当恐龙靠着体格占据生态位的顶端后,不断在体格的方向上内卷,因为对于恐龙而言,体格代表着战斗力,代表着生存能力。所以当彗星撞地球或者超级火山爆发时,骤减的阳光和温度使得地球上无法为恐龙提供足够多的食物时,恐龙集体被饿死灭绝了。
非常的奇特,越是内卷的物种,越容易灭亡。
但是也有例外的,就是人类。人类在智力领域内卷,在占据生态位的顶端后并没有在自然界食物链的生态位里继续内卷,而是靠着智力特化这一特性直接开辟了新赛道。什么意思尼,因为人类生产力的提升,已经从人类获取自然资源的生活方式转移到靠人类自身生产资源了,不在自然界竞争了。整个文明史上,这种靠内卷开辟新赛道的事情只发生过两次,第一是人类靠着生产力的提升,极大降低了自身对自然资源的依赖,脱离了原来的生态位竞争。第二次就是就是我们现在很火热的chatGPt为代表的人工智能赛道。
同一个生态位的竞争才是竞争,脱离了原来的生态位就没有竞争关系了。比如人类和蚂蚁属于完全两个不同生态位的物种,人类再强大,也无法对蚂蚁构成筛选压了。那自人类脱离自然界,走向内生关系为主的竞争时,是不是意味着人类不再适用进化论的规律尼?
当然不是。
自然界的竞争体现在身体机能方面,而人类之间的竞争体现在生产关系和技术发展上。有些人说,人类未来会不会像外星人一样,变得脑袋巨大,四肢萎缩尼。答案是不会的。因为,目前来说,肢体方面并不构成人类的筛选压。
我这里再强调一句,进化论的精髓是筛选。评价一个人或者一个族群能不能生存下去,就看这个人或者这个族群能不能在社会里获利。只要能获利,就能获得生存优势,只要能将基因传递下去,就能生存下去。能力强的人从社会获取资源,富二代从自己爹妈那里获取生存优势,一个非常有能力但是非常穷人的人,并不比一个坐吃山空的富二代更有生存优势。
当然,这只是个体的竞争逻辑,不同的生态位对应着不同的竞争逻辑,具体的族群和国家,又有另外一套筛选机制。
衡量一个社会是否有发展前景,并不是看这个社会里的人能不能吃苦。我们前面就阐述过,物种的特化其实是一种生存环境恶劣下的筛选结果。因为生存环境恶劣,导致施加在物种身上的筛选过于苛刻单一,消耗掉了物种在其他方面发展的潜力。但是这种高度特化的特征会使得物种在面临环境突变时,应对能力不足,导致最终被筛掉。因此,一个社会的人民过于勤劳和能吃苦,在进化论上是十分负面的特征。
衡量一个社会是否有竞争力的关键因素是这个社会能不能提供更多的多样性。
多样性代表了两个特征,一个是需要物质相对丰富,另一个是代表了一个社会在生活商业模式上的多方位探索。这里不得不说一下美国社会。与很多人认知不一致的是,美国社会的强大并不是来自于三权分立或者民主制度,而是来自于社会自治。三权分立和民主制度不过是为了保障社会自治制度的存在,不受单一垄断势力干预。
自治社会下,民众的行动力在法律框架下是不受干预的,民众自然能维持多元的社会文化并进行新的探索,这种自治带来的探索文化也体现在商业公司层面。我们最熟知的故事,就是很多美国的巨头公司都是诞生在车库里。能诞生在车库,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美国对办公地点没有强制的规定,美国对营业许可也没有特别的要求。不然这两个门槛,一定会掐死大部分的创业公司。
因为这种政府低干预政策,使得美国社会在商业模式上的创新是层出不穷的,很多新的商业模式都是美国开创的,例如我们熟知的chatGPT、苹果的MR。这种先发优势,加上美国自身先进的生产力,会不断扩大和巩固美国的竞争力。
先进的生产力不是靠勤劳拼命干出来的,而是筛选出来的。过度的内卷只会导致社会的特战的特化,进而增大被筛掉灭亡的概率。
逃脱进化论筛选的两大核心武器,一个是多样性,另外一个是有序竞争。
没有有序竞争,只有多样性,是混沌社会。只有竞争,没有多样性是特化社会,上了进化论被淘汰的名单。同时具备多样性和有序竞争才是开放社会,才更有未来。
之前有很多国内新闻拿美国的亚裔细分法案来批评对亚裔的歧视,认为成绩优秀的亚裔比非裔更有资格上大学。我只能说这些人不了解美国社会的根本,多一个亚裔上大学并不能更提升美国的竞争力,但是保障社会以及大学的多元化,才是保障美国竞争力的核心所在。
而如何构建一个开放有竞争力的社会尼?需要一定的生产力水准来提供物质,需要提供不错的社会福利来为社会成员兜底,降低竞争烈度。最后,降低政府的管控范围,给社会自治留下足够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