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战之后,除了日本外,还没有一个体量相对较大的国家靠自身努力成为发达国家的。即便是日本,也是靠着美国长期的扶植成为发达国家的。大部分国家都会在发展一段时间后,会突然陷入中等陷阱,收入长期停滞甚至倒退。我们之所以把亚洲四小龙这样的国家地区排除在外,是因为小体量的国家成为发达国家的路径和大国完全不一样,缺乏讨论和参考的意义。
我们曾经以为,像阿根廷巴西以及东南亚这样的国家之所以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是因为他们缺乏工业化,所以导致国家的成长性不足。但是显然,这种认知是错的。缺乏工业化,当然会掉入中等收入陷阱。但是有了强劲的工业化,不代表就能越过中等收入陷阱。后发国家,成为发达国家的道路上,有两个不可绕过的坎,缺一不可。
在讨论这两大门槛之前,我们需要理解,发达国家为什么能称之为发达国家。因为发达国家的人均GDP高,人均GDP高,意味着这个国家的国民人均生产效率高,意味着这个国家的货币流通效率高。当然我们澄清一个概念,就是欧美之所以能成为发达国家,民众生活水平高。绝不是靠殖民地留下的那点遗产,也不是靠吸血亚非拉美来维持的。这些原因是其发达的原因之一,但绝对不是主要原因,相关性不代表因果性。
毫无疑问的是,靠卖资源是无法成为发达国家的(不排除小国靠卖资源生活水平还不错的),不管这个国家的资源多丰富,俄罗斯就是典型的例子。因为卖资源的问题是没有技术门槛,资源多如俄罗斯,卖资源这件事需要一小撮寡头参与就行。大部分民众是无法参与其中的,因此光靠卖资源,民众劳动参与率低。加上光靠卖资源在国家上缺乏话语权,也缺乏定价权,一平均下来,人均GDP肯定高不到哪去。
于是,很多国家走上了靠工业化发财的道路。发展工业化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经济的韧性比卖资源强多了,而且能带动就业率。依靠出口赚外汇,民众工作率高,收入蹭蹭地往上涨。但是经过一段时间后,很多国家会发现,收入似乎陷入了瓶颈,然后开始怀疑人生。
卖资源这条路走不通是必然的,我们无需讨论。我们今天重点讨论一下,为啥光靠工业化无法成为发达国家。
后发国家想要成为发达国家,在国家的不同阶段所需要的条件其实是矛盾的。一个一穷二白的后发国家,想要依靠自身努力成为发达国家。在初期,提供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是必要的。但是在后期,需要提供足够的社会自由度和宽容度。而大部分国家在发展的后期,由于制度惯性的原因,无法顺利完成这种切换。
对于后发国家来说,落后的不仅仅是经济,政治文化通通落后。说白了,无法成为一个良性运行的民主国家,更可能成为一个民粹国家。因此对于后发国家而言,想要提供一个稳定的社会政治环境,必然要借助强人政治。依靠强人政治带来的威权统治,保障社会的稳定运行,为经济的发展和工业化道路提供保障。
坦白来说,光这一点,挑战也是相当大。因为发展工业化同样需要机遇,需要借助外资,需要政治稳定,同时也需要经得起发达国家的冲击,这里面的每一条都不容易做到。因此,光这一个条件,就要筛选掉很多国家。一个后发国家,如果无法提供稳定的社会社会环境保障,即便劳动力廉价,也无法在国际竞争中带来优势。
借着这种稳定的环境优势和廉价劳动力优势,后发国家可以在国际上分到一些分工,利用这些分工来发展经济和工业化,因此完成初步积累。当这个国家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拥有了一定的经济能力和工业能力后,整个国家的国民收入也占到了中等收入水平。
但是这个时候最大的考验就来了,就是国民收入如何进一步提升?
由于制度惯性和认知方面的问题,大部分国家依然会在这个时候继续走靠廉价劳动力赚外汇的道路,于是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因为与绝大部分人认知不一样的是,发达国家人均生产效率高这点并不是来源商品出口能力,而是来源于内部消费。继续把发展经济的道路放在赚外汇上,结果就是需要人为压制大部分国民的生活水准,来保持住廉价劳动力优势。国民收入水平被压制,消费就只能围绕常规的衣食住行领域,在其他玩乐更高层次领域的消费就上不来,内部消费上不来,经济的运转效率自然就上不来。
财富是什么?财富不是从国外赚回来的票子,财富是整个国家国民的内部的货币流转效率,是匹配的生产关系。依靠外汇带来富有是有天花板的,只有国家内部的经济运转效率上来后,国民收入才能进一步提升。工业化完成后的人均GDP增量来源于消费,而不是投资和外贸。发展后期继续采取威权主义制度就行不通了,而是应该加强内部分配,提升整个社会的宽容度。花钱这种事不需要别人来指导,有钱都知道怎么把钱花出去。
这才是很多工业化国家也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根本原因。
后发国家,初期能提供稳定秩序的国家本来就很少,在中后期能完成这种制度转变的就更少。所以二战后,非西方国家里,靠自身努力成为发达国家的很少。而大国更是没有。因为不同阶段,两种不同制度要求这种真的太反人类了,也脱离常识,加上制度本身存在惯性和路径依赖,依靠自身努力顺利完成这种转变的相当于连续两次中500万大奖。
社会宽容度和分配改善是一个发达国家的必要条件,是发达国家必须要具备的生产关系。如果没有这两者,即便一个国家,因为体量小靠着奋斗吃苦成为了发达国家,那么在后期也是要注定衰落的,最典型的就是韩国。因为没有社会宽容和良好分配秩序的保障下,靠能肝过上发达国家生活的,都是在透支整个社会的活力,注定要还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