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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我有时会觉得，要道德干嘛，道德的约束力那么软，而且多是律己，难以律他。
有法律就行了嘛，只要全方位、多层次、立体化的法律法规覆盖了生活、工作的全部细节，那么大家无论做什么都有法可依，而法律的约束力远比道德强，更能确保大家有法必须依了，如此一来，岂非海晏河清，一派祥和景象。
后来有人跟我说，法律是道德的底线，是最低的道德水平，如果生活中人人都只守法律，那么整个社会的素质是很低的，没我想象的那么好——就像罗翔曾经说过，大致意思是，渣男就是只守法律的人。
一开始我确实想不出即便人人没有道德，但人人都守法，整个社会的素质为什么会差——但遇到的客观事实会告诉我是不是这个道理。
近期我就遇到了这个客观事实，让我认识到，在对抗八大重罪方面，法律当然远比道德有力量，而在常规的社会治理中，道德远比法律高效和低成本，其作用是不可取代的。
事情是这样的，上周辖区内发生了一起较大舆情，一段几十秒的短视频在某平台快速传播，赞评总量过万，视频中一个类似初中生的孩子的自行车被两个穿着制服的人拽着不放，后轮都被拽起来了，防止孩子骑走，后续又有孩子的一两个同伴加入进来，想夺回自行车，但到视频结束还是没能成功，视频还伴随着拍摄者大喊的暴力扣留私人物品之类的声音——底下许多评论在说城管暴力执法，侵犯未成年人权益，等等。
我一看到暴力执法+未成年人这两个敏感点结合在一起，就感觉头疼——我也是先入为主认为这是暴力执法引发的舆情。
然而，后续的调查显示，这不是暴力执法，事情也并非被抢自行车的孩子占理，原来是这些孩子骑着自行车在某个公园的一处大阶梯上“遛坎”（即下坡）玩耍，穿着制服的公园保安三番两次劝阻无效，最后采取了扣车的措施，于是才有了视频中的争抢自行车一幕。
后面保安报了警，警察来了才处理好这事，但那些孩子们事后不忿，把当时拍到的视频进行了上传，继而引发了这起舆情。
后来我们对舆情进行了引导，对事情经过进行了解释，许多网友也买账，转为声讨那些熊孩子，但也有一些网友的评论让我心中一凝，他们认为：有法律规定那个阶梯不能“遛坎”吗？即便这些孩子行为不对，公园的保安有执法权吗？这样扣拽私人物品合法吗？——底下还不少人点赞。
是呀，面对熊孩子这种危险的胡闹行为，保安有扣拽自行车的公权力吗？
好像没有。
但保安又有维持秩序、保卫安全的职责，难道是有岗位职责却无实施职责的路径？如此悖论，难道设置这个岗位是用来甩锅的吗？
又或者说，保安履行职责的方法只能靠一张嘴，靠劝阻，但这些孩子不听劝呐。
等等，怎么感觉像在说乡镇干部，面对基层很多问题以及重点群众，他们也是有职责在身却无履责的执法权，也是只能靠一张嘴去苦口婆心地说服对方。
回到主题，面对不听劝继续在阶梯上骑车的孩子们，思来想去，保安好像只有报警一条路是合规的。
可是警力有限，如果大家都因为这些小纠缠而报警，则遇到真正需要警力的大事时局面就会很被动——但按照法律的方式处理的话，保安也只能报警了吧，除非，保安动嘴的劝能起到作用。
劝如果能起作用其实就是道德的力量在发挥作用，大家都知道在公园阶梯上骑单车危险，容易伤己，也容易伤人，所以这是不道德的行为。
熊孩子们一开始的骑单车行为已经是不道德的了，经过保安提醒和劝阻后依然没有停止该行为，更是不道德中的不道德，其根本原因在于他们缺乏道德素养。
如果他们能够保持一定的道德水平，保安的提醒和劝阻就应该能发挥作用，事情也不至于发生到扣车僵持、报警以及引发舆情的地步，相关的社会成本也会大大下降。
再以插队来举例讨论，张三插队，后面的李四反对，张三兀自“岿然不动”，李四不忿，上前就是一记重拳出击，将张三揍成轻微伤，大家说最后受到法律惩罚的主要是张三还是李四？
当然是李四，因为李四没有以这种暴力方式捍卫自己权利的权力，时间倒退回到李四不忿张三插队准备出手的时候，李四突然想到后果，便不敢出拳了，于是只能声遣张三，但张三的道德一般，嘴上的劝是劝不住他的。
场所的管理员看不下去了，上前让张三退出去规范排队，岂料张三的道德下限不是一般的低，依然不痛不痒杵着不动。
在道德不起作用的时候，又不能诉诸暴力，于是只能报警。
插队是不道德的，这是共识，但插队是违法的吗？警察能不能管？我也不太清楚。
退一步来说，即便插队是违法的，按照法律的一般原则，这种轻的侵权行为，最多是罚款，不会对人身施加强制力。
罚款的意思就是让被罚款的人心疼钱，而主动规范自己行为。
但如果被罚的人不在乎这些钱呢？
而且，法律的执行效率有时也是让人窒息的，说是罚款，但他愣是不交呢，申请强制执行又不知道要走多少手续，花多长时间，耗费多少社会成本。
于是最后发现，对于插队的行为，虽然法律程序上可能是有办法的，但成本过高、战线过长，效率是非常低的。
然而，只要张三是一个有道德的人，那么他便不会插队；即便插队了，在李四反对后他也不会继续插队；即便继续插队，在管理员站出来后也不会一如既往插队；即便一如既往插队，在警察到场后也不会顽固到底。
嘴劝是最高效率的，但其根基在于对方的道德水平。
经历这事，我深刻认识到，在常规的社会治理中，道德远比法律高效和低成本，其作用是不可取代的。
一个人人只满足于仅仅守法的社会，确实是一个渣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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