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
滁州的四月,天气没那么冷了。吃饭时妈妈说,要是她的签证再不下来,我和爸爸就可以考虑先回新西兰了。这当然不行,所以我就当穿耳过边风,直接忽略了。
当然,我道德的那一面为自己提供的解释是:国内搬家还有那么多行李没理完,我妈一个人会累死,我们得等她。
再后来的信息是,“我可以一个人先回新西兰”,爸爸陪妈妈继续等待签证。
一开始我觉得这样不行,再三考虑后我同意了。主要是我一直以为“让我一个人先回新西兰”的方案有点不切实际,不太真实,甚至有点虚假,还有那么一点点失实。
后来我了解到,我爸妈是打算让我先回新西兰,住在我的一位好朋友家里,并支付给他们寄宿家庭费用。我听着着实兴奋,不知道能否实现。
不管怎样,总是要先把滁州东西打包再说。
打包是真的烦。之前比较懒,想着反正离“回新西兰前的大扫除、大整理、大打包”还远着呢,不急,受不了了再理。没想到还没“受不了”呢——甚至“受” 都还没来得及呢,就得打包整理了。
告别
顺水推舟地,我也开始与我在滁州的朋友们告别了。他们当然很不舍,我也很不舍,一切好像发生得太快了,在我看来特别虚幻。我不相信我能回到新西兰!
还真是舍不得朋友们啊……真的。我把朋友看得非常重,甚至有时,我把还没成为朋友的人看作朋友。言归正传,即使是再舍不得,我好像对于告别一点都不惧怕——告别时就难过难过,又见面时就开心了。
的确很难过。在国内这几年可能总感觉,那些吿别了的朋友们还在同一个国家里,就显得一点距离都没有,过一段时间又见面了。在这种情况下待久了,我对告别和再次见面的感情起伏也没那么激烈了。
当然,这也是个过程——从一开始的激烈起伏,经过思考,然后变得好像更能接受,或者说更麻木了——所以,最好趁我的麻木劲儿还在,赶紧卷铺盖走人,要不然就会不舍到寸步难行!真的!
最后一站是回上海打包。
一天好几个小时,把东西从这个盒子里搬到另一个盒子里,然后各种找东西,断舍离,决定东西的重要性(只能带两个23公斤重的箱子上飞机)。
只有46公斤限额!这让我在“有趣的东西”和“必要的东西”之间徘徊了好久。
差点忘了,我在滁州时就把爱车拆了,毕竟新西兰山地车公园才是这辆“下坡狂魔”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去机场
最讨厌的是接下来等待的那段时间——东西理完了,啥都干完了,就剩下那最期待的事情到来之前的平淡时间。
离别三年半,要回去了?不可能。
临行当天早上七点起床。我故意的。睡觉前疯狂俯卧撑,再睡得晚一点,好让我起得不会更早。就是今天。即将独自踏上万里归途的我,坐了下来,发起了呆。下午两点的飞机,还有许久。
最后,我把所有该称重的东西都又称了一遍,换好衣服,手机、耳机塞进贴身口袋里,然后就到门口等着了。
九点半,出租车司机如约而至。到了机场,感觉了一下,一切越来越不像一个玩笑了。
在机场办理行李托运,一切都还顺利。除了自行车行李略超重,支付额外大件费用,并无大碍。我和爸妈在一家土耳其餐厅吃了点东西后,就得与他们告别进海关了。
也就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不见,没有那么不舍,我的心思更多放在如何让自己顺利过安检。
顺利顺利。把安检人员翻乱的物品整齐归位后,我给爸妈报了顺利。到了登机口,又一次看到新西兰本地人的面孔,甚至还有毛利人(新西兰土著),冒入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不同人种体质,真是太不一样了。
在飞机上
如梦似幻般地登了机,找到了座位,发现我这一排没有别人后大喜,直接电话爸妈。手机开好飞行模式后我就听着音乐,看向窗外了。
阴天,灰蒙蒙的地面。
我爸妈还在候机大楼里,我却在一个距离地面十几米的大鸟里,直指万把公里外的新西兰。不可置信。本该三年半前发生的,真庆幸是现在,而不是更早发生。
在飞机上看了三部电影:《小丑》——一部有点莫名其妙且永不会再看的消极电影,以及两部已经忘了名字的电影。十二个小时的航行,电影时间消耗一半。剩下六小时,起飞降落各半小时,听音乐半小时。吃饭上厕所一小时,四小时不睡也睏趴下的时间。那些快速入睡的方法(除了数羊),都没用。把上下眼皮累到像被“502胶水暴力粘合”时,就无需对抗无聊了。
飞机餐在我的印象里不怎么好,总觉得里面有香菜。不过这次感觉还不错,希望以后我能够保持对飞机餐的看法。我可不希望因为飞机餐而惧怕坐飞机……飞行时间大概还剩一个半小时的时候,我终于有点坐不住了。
刚上飞机没多久,空乘人员就发了一张新西兰入境单,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填表。表格上需要申报并列出自己是否带食物、种子等物品,以及近期是否去过野外徒步。有些食品是不能带的,所以我这次什么食物都没有带,希望可以直接过安检。速度。
清晨5点46分
清晨5点46分
砰。新西兰当地时间,清晨5点46分,经过长途飞行的轮子着地了。时隔三年,我的身体对新西兰的再次连接与认识就是通过这一震,完成并牢牢记住的。
下飞机了,我背着我的大旅行双肩包,几乎是用跑的,向着取行李的传送带前进。机场真安静啊!感觉像是戴着降噪耳机在听别人讲话。
我的自行车属于超大件行李,没法过传送带,在我焦急地等了好久后,我去询问工作人员,他们说超大件行李会从另外的门推进来,所以我得耐心等待。短信告诉爸妈我到了,再短信告诉朋友我得晚点出来。把我等的!
自行车终究还是来了,在谢过这位帮我推行李进来的哥哥后,我快速地把所有的行李清点后装上推车上,推向入境检查处。
本以为在入境表格里填了“无需申明”,所以只需要将所有行李过一遍安检确认即可通过。哪知道,我的自行车又过不了了,所以只能排到长长的“申报通道”,让工作人员拆包检查。还不如带点吃的呢。唉,又得等好久。
我通过短信与在外面等着的朋友说明了一下情况,他说没事。我同时也正式地通知他:估计认不出你了,看你是否能认得出我。
海关检查的哥哥问了问我,自行车轮子底下是否有去野外的残留,在确认这辆坐骑只在城市骑行后,就没有再继续检查了。他给纸盒箱贴上已检查的封条,然后告诉我别的箱子过安检,这个不用了。
看到我是一个人,且有点紧张,申报处的工作人员非常友好地说,“不用担心罚款,那是吓唬人的,有东西的话再过一遍就好了。”
所幸没有东西被检测通不过。
“什么玩意儿?!!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心已经飞起来了。
往外走时我已经开始跑了。我刚才跟接我的朋友打赌,他认不出我来,但正当我转着圈,想着他们人在哪里时,我看到他在向我招手。
这家伙鼻子变得比以前长多了,身高也高了很多,背好像有点驼。
“什么玩意儿?!!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的第一个招呼就是这么打的。
之前我还以为,当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回到新西兰时,会在回到学校或见到朋友时哭出来。但现在,却只有一种糊里糊涂、不敢置信的感觉,更何况朋友变化太大了,还有待连接。
我们边笑边推着行李车走出了机场。
刚步入夏天(离开中国时的季节)的我,又被迎面打来的秋风搞得鼻子一阵酸。
朋友的爸爸较几年前略显苍老,站在他们新换的老路虎车旁边(提前剧透:他们是老路虎粉,家里还停着一辆破旧的1972虎)正在为违规停车而焦虑。
快速地打了个招呼,将行李装车后,我们驶离了机场。
有那么几分钟,非常安静
上了高速,这个与我相别许久,有些许感情的异国他乡,正在慢慢地苏醒。太阳像打完哈欠翻了一下的眼珠子,懒洋洋地照向我们。
有那么几分钟,非常安静。
关于《写》专栏: 帕西瓦尔明年的学业会加重,但他表示,他将继续写作。他喜欢写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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