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石广田
图丨何成智
我小的时候,经常听村里老人说起先人们移民的故事:“咱们这里的人,都是明朝那会儿从山西洪洞搬过来的。那里有一棵大槐树,人们在槐树下聚齐了,就一起往咱这里走……”
“不能不搬家吗?”我们仰着脸问。
老人们笑了:“你们小孩子懂个啥?官差先是说到大槐树下领东西,人到得差不多了,绑起来就走。”
“那大槐树有多大?”
“多大?那棵黑槐树大得很哟,有几丈高,上面还有好几个老鸹窝。到咱这里的人,一辈又一辈也就只记得大槐树啦。”
黑槐树,全村只有一棵,长在小伙伴振海家里。它的树冠巨大,浓阴遮天蔽日,与洋槐树黄绿色的叶子相比,它的叶子呈墨绿色。我想,这也正是它被叫作“黑槐树”的缘故吧。每年秋天,振海的妈妈都会从黑槐树上摘下槐豆,煮熟了分给我们吃。槐豆皮极黏,汁水粘在手上很不舒服,我不喜欢吃。但是先人移民的传说,让我对黑槐树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黄河沿岸的一个乡镇工作。黄河大堤距乡政府只有一公里远,站在院子门口,就能看见大堤像一条绿色长龙,高高地横亘在平地上,这大概就是“悬河”之美吧。在黄河大堤两侧,各栽种着一行黑槐树,据说是为了保护大堤。它们的树龄看上去有二十来年,正枝繁叶茂。那时我二十三四岁,又刚参加工作,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每每骑着摩托车行驶在黄河大堤上,一棵棵黑槐树迎面而来,再向身后快速飞去,我就会想起王昌龄《少年行》里的诗句:“青槐夹两道,白马如流星。”
在我们本地最出名的黑槐树,当数陈桥古驿站的“系马槐”。虽然如今它只剩下一截两米多高、三四个人才能合抱的枯树桩,却总能给人一种悠长的岁月感。据说,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发起兵变时,曾把战马系在这棵槐树上,它因此得名“系马槐”。有老人讲,20世纪六七十年代,这棵系马槐还活着。如果老人所讲为真,这棵黑槐树能活上千年,也颇传奇。
在古代,黑槐树是吉祥树,常被栽在庭院中甚至朝堂前。比如以“三槐”比喻“三公”,就是在周朝时,朝廷宫殿外种植有三槐九棘,公卿大夫分坐其下以定名分,太师、太傅、太保“三公”常常立于槐树下朝觐天子,后人就以槐位指“三公”之位,槐树因而也被用来代指官位。再如南北朝庾信写的《枯树赋》中,有“顾庭槐而叹”的场景,那槐树也是黑槐树。
前些年,县城里搞绿化,不少街道两旁栽种上了黑槐树。每年夏天,黑槐树便绽放出淡黄色的蝶形花朵,一簇簇甚是好看。这时候,有人举着带钩子的长竹竿采集黑槐花,晒干了泡茶喝,据说可以解毒清肝。林海音在《城南旧事》中描述的虫子“吊死鬼”(学名尺蠖),我在黑槐树上一直没有见到,反倒经常被蚜虫的蜜露弄脏了衣服。
其实,黑槐树就是国槐树,以前就叫“槐树”。也许是黑槐树种得少了,洋槐树种得多了,洋槐花又非常美味,很多人误以为洋槐树就是槐树。实际上,洋槐树是“移民树”,它来到我们这里的时间不足两百年。小时候听老人们讲移民的故事,如果不是村子里的那棵黑槐树,我也会分不清楚。
作 者 简 介
○石广田 1973年出生,河南省封丘县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诗文散见于《新华每日电讯》《光明日报》《星星诗刊》《杂文选刊》《读者》等报刊。
朗 读 者 简 介
○程呈 一名居住洛阳多年的外地人,喜爱与艺术相关的东西,包括传统文化,朗诵是第一爱好,喜欢自己的声音,用艺术的声音去感悟美的真谛。
THE END
洛浦听风
编辑:晓佳
审核:广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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