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荒而逃的黄昏
文图丨贾志红
放羊娃穆穆被蛇咬伤,而我则把右腿膝盖摔得血淋淋,偏偏我的狗二呆又袭击了穆穆的小黑羊,一时间,人哭、狗吠、羊咩咩叫,打破了一个多么柔美的黄昏。
不怪穆穆,不怪二呆,也不怪我,当然更不能怪芒果园中恋爱的椋鸟。
穆穆在牛羊的簇拥中,怀抱一把琴出现在芒果园边走边弹边唱的样子,竟然有一种流浪艺人的不羁和忧伤,我有时候会喊一声好,这让他很是得意。
得意的穆穆从流浪歌手回归成放羊娃,顽皮的神色从他忽灵灵的大眼睛中溢出来,鬼点子什么的也从这双眼睛里跳出来,这神色属于他,属于他那个年龄的所有少年。
他总是想着和我比试一下什么,比如蹦高、比如跳远。这种不平等的比试,穆穆显然是赢定了,他的身子骨轻巧得像那只漂亮的雄鸟,轻轻一跃,仿佛就能蹦到芒果树上去。不过我还是乐意和他比试一下,比试什么都行。
他是寂寞的,在无边无际的原野,牛羊是他的玩伴,除了唱歌,他或许一整天都没有说一句话了,当然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和他的牛羊说话;我也是寂寞的,我们基地院子里整个白天只有我一人留守,同事们都去工地了,天黑透了他们才会回来,我也一整天没有说话了。
当然,如果我愿意,我可以给同事或朋友打电话,但我似乎不愿意这么干,独处久了的人,慢慢就拙于语言的表达了;而在这个偏远之地,甚至连落日都是寂寞的,它每天沿着同一个轨迹坠入芒果园西边的灌木林,把余晖成千上万次涂抹在同一片地方。
那天,我们比试的是蹦高。小路上助跑一阵子,第三棵芒果树下起跳,以摸着离地大约两三米的一片树叶为判断输赢的依据。赤脚的小男孩轻盈得像只猴子,他不用助跑,只在树下轻轻起跳,就抓住了那片树叶。他简直能轻飘得成为那片树叶回到树枝上去,他薄而窄的身子或许真的就是一片树叶吧。
而我,需要一本正经地助跑、不偏差地起跳、手臂伸得足够直,那片树叶才肯稍稍地沉下脸舔一下我的指尖。
不过,在摸树叶的比赛中,我没有输得太惨,那天我突然身轻如燕,如有神助,而那片目标中的叶子也在我起跳的瞬间被一阵风拂过,它甚解人意地朝着低处舞动,我的指尖便与它轻轻相触。
危险总是在得意中潜滋暗长,一块隐藏在草丛中的石头终止了我胜利的欢呼,在从高处落下的一瞬间,我的腿莫名地软了一下,右膝盖便准确地迎着那块石头最尖利的部分撞了上去,比指尖触摸树叶要准确一万倍。
一声尖叫划破静谧,在芒果园盘旋。随后,另一声惨叫追赶而来,两种叫声尚未落地,小黑羊又咩咩地急促呼喊,如婴儿在奶声奶气啼哭。
惨叫声来自穆穆,不过他不是为了我的膝盖,他是为他自己的手指。一条形如树枝、色也如树枝的蛇藏身在那块石头下,当我滚落在地,双手捧着流血的膝盖尖叫和哭泣的时候,蛇狠狠地吐出分叉的芯子,在我和穆穆之间,它选择袭击穆穆,将两枚牙印留在穆穆的右手指上,而后,它迅捷逃遁,只见草动,不见蛇影。
二呆扑向穆穆的羊群,血腥和混乱激发了狗的兽性,它像那条蛇一样,选择最弱小的目标,比如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黑羊。
椋鸟的伊甸园顿时乱作一团,扑啦啦,几十只椋鸟像机场的直升机接到命令般集体升空,慌慌张张撤离芒果园,朝着一片灌木林飞去。夕阳也落荒而逃,隐入地平线深处。
作 者 简 介
○贾志红 笔名楚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驻会作家、中国地质大学(北京)特聘作家,作品见于《人民文学》《散文》《黄河》《中国校园文学》《散文海外版》等文学期刊并入选多版本散文年选及精选,在《洛阳晚报》开设散文专栏《凝视非洲》。
朗 读 者 简 介
○晨诵无声 本名高晓念,河南洛阳人,伊滨区诸葛镇第一中学语文教师,扎根杏坛30载,始终不忘初心。业余坚持梦想,勤练播音主持,代表作:有声文学作品《边城》《瓦尔登湖》等,有声网络小说《谍影风云》《紫阳》《雪中悍刀行》等。
THE END
洛浦听风
编辑:文静
审核:广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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