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XX（16）

文化 2024-05-25 07:07 广东

很多人怀念过去的日子，我也怀念，只因为时光不再；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回到过去，却也只不过希望一切可以重来；但是愿意过以前的日子吗？肯定不愿意。很矛盾不是吗？很多年轻人羡慕以前的“不卷”，但是你知道是因为人跟人之间卷无可卷吗？但是，你却要与自然卷、和环境卷，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我不太记得我们村的改革开放是不是始于1978年了，也许更晚一些？一般来说，我们这里的政策变化是要滞后一些的。

不过开头的印象还是蛮深刻。

我们家分了一头驴、半部脱粒机（没有动力部分）。

毛驴这个东西胜在速度，却败在力量和耐力，跟人力比当然没啥问题，但是真要想用它耕地，远不如慢条斯理的老黄牛。半部脱粒机也因为没有动力源，注定自己就是个摆设。

而这种生产资料的配置，也决定了我们家靠自己的力量没法完全独立，而其他家也差不多。这一切当然源于初始的生产资料的不足，生产队里东西再多也不可能每家分一套吧？所以最开始的“大包干”并没有彻底的包产到户，而是采取了分地到户、生产互助的“互助小组”模式。生产队化整为零是没错，但这个“零”相当于一个个的小组。

不过跟生产队模式不同的是，只有大生产如耕地、播种、收获这种大型活动需要互助，平日里锄锄草、施施肥这种零散活儿基本都是自己家解决。最重要的是，你分到的土地里的产出真的归自己支配了，当然公粮还是要交的。

生产队模式下，学校放假后的我们基本日常就是偷瓜摸枣、粘知了逮蛤蟆，大包干之后队里的庄稼是自己家的了，你就还眼瞅着爹娘没日没夜地玩儿命？那哪儿能够！我记得我干过的最磨人的工作就是大夏天给玉米施肥或者喷药：一人多深的玉米地，人走进地里就被没顶，原本即便有一丝凉风在玉米地里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加上玉米叶子的边沿跟小剌刀一样，一趟走下来裸露着的胳膊腿上全是剌痕，随之就是一片红疙瘩，又痒又痛。多少年之后我在渭南军训，发觉当地的农民给玉米施肥都是直接洒在地上就行，而不是非得像我们似的每棵玉米附近刨个坑、撒点儿尿素再把坑埋起来，我们这种操作当然可以最大限度地防止尿素挥发，只是人得豁出去遭罪。喷农药就更加难过，为了能把比人还高的玉米都喷洒到，可以想象喷药的人本身被喷的农药量也就相当可观。暴晒（据说温度越高喷药效果越好）加速了农药的渗透，每次喷完农药都像是中毒，非得水库里泡一下午才有缓解的感觉。

你说现在让人用无人机去喷农药都还得找个好天儿，我们当时干的活儿说是“自虐”应该不算过分。

人还是那些人、地还是那块地、耕种方法相去无几，劳动效率怎么可能有个天翻地覆的变化？生产力的提高是个很科学的东西，大都集中在先进工具的利用上。就比如耕地，你自己就算壮如泰森，也干不过一辆手扶拖拉机吧？

但是收入确实还是增加了，为啥呢？可能最关键的不是生产力的提高，而是自家的东西大家都知道去珍惜了、不惜气力去精心料理了，原本撂荒的田间地头被利用起来了，收获时的种种浪费没有了，恨不得翻地三尺也要寻到每一粒果实。

从大锅饭到大包干，一定程度上让原本我行我素混吃等死的人实实在在地出了把子力气，自己的地没法指望别人了呀，这一部分算是生产力的提升，但是相当有限。

大包干本身不仅仅是分产到户，更大程度上是就算没法提高生产力，但是确实解放了生产力，原本你只能侍弄那一亩三分地，连养只鸡可能都是资本主义的尾巴要被割掉的。改革开放后，彻底放开了手工副业的禁锢。就像我们家的副业编门帘，在之前是不敢想象的，这种副业的收入是实实在在的，俺家的新自行车和收音机不都是这么生生用手拧出来的吗？

解放的生产力获得一点回报之后，家里有富裕的经济条件了，这时候真的可以考虑提高一下生产力了。不仅仅是生产工具如拖拉机、播种机等机动化设施的引入，化肥的大规模应用才是土地产出大幅度增加的主要原因。很多作物亩产从过去的三四百斤猛增到七八百、上千，你还真当是“大包干”后你精心呵护的结果？只不过因为你有了能力在技术手段上有了提高罢了。

改革开放之初提升最明显的就是农村，“大包干”是从集体所有到私人化的最重要的特征。而那些年农村的进步也确实相当明显，频频出现的“万元户”是连城里人都非常羡慕的，应该来说，从此开始，农村至少摆脱了衣食住行之类的艰难，也是少有的农村人觉得“比城里不差”的几年，而这一切无不是农村人滴滴汗水的回报。

尽管这几年农村人有心理上的对比优势，但又有几个人愿意退回到那个年代呢？现在回村里看看，当年的锄地、喷药等等琐碎的农活几乎都没人干了，机械化替代了大部分的人工。

哪怕道路再崎岖，经过之后连亲历者本人都会有云淡风轻的感觉，更不用说那些没有经历过的人。就好像我现在不管怎样痛说“革命家史”，孩子辈都会不以为然。因为没有挨过饿的他们甚至觉得吃糠咽菜很时髦、没有流过血淌过汗的他们会觉得“钻玉米地”别有情趣。

所以关于19XX的回忆就到此为止吧，不指望没经历过的人认同。这些文字就算对自己当年的一个记录吧。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5NjgzNDQ1NA==&mid=2661382638&idx=1&sn=73276d38cc711a91c844951d3e4267b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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