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万为什么能让万众瞬间暴泪?
作者 ‖ 蔡晖
蔡晖,岐山县蔡家坡镇人,现居北京。中科院博士,博士生导师,新华社高级记者,国媒研究院院长,国家智库高级研究员;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理事,中国人才研究会理事,钱学森创新委员会理事;诗人,散文家,书法家、评论家;著名新闻调研专家,舆情危机处理专家,探盾理论、环媒体理论创立者;历任新华社军事新闻信息中心主任,新华社国防军事总编辑,中国新华电视军事部主任,新华社兰州军区支社社长,人民军队报主编等。
安万秦腔龙居西北,但却火了整个中国。她让占中国三分之一陆地面积上的人群相遇便火,相共暴泪。这是这个冬天最为异样的事情。一些人说早就想到了,但大多数人还是说没想到。
秦腔起源于3700年前的西周京都(今陕西省岐山县京当周边),最初是周王朝倡导和推行周礼所需产生的唱乐班。他们以岐音岐韵岐腔岐调为基础,叙事唱诗,演绎周礼,缓解抑郁,释压励志,普化民心,教化属民,同苦同乐,同哭同笑。小班演出,大众围观。宗庙祠堂,村野广场,田间地头,林荫树下,河岸坝上,古会闹市,婚礼寿宴,礼乐处处,岐腔漫漫。因有叙事,故有剧情,深受民众喜爱。这种礼乐形式,最早被称之为“京韵”、“京腔”,后统称为“岐腔”。周属诸侯,尚礼施乐,所治之地,皆行岐腔。秦末汉初,岐腔才正式称、被叫作“秦腔”。
秦末陈胜吴广起义,秦腔由起义将士传遍全国,包括两湖两广和南越一带。有人曾嬉称秦腔是中国最早的“军歌”。陈胜吴广领导的农民起义最终失败了,但秦腔却在当地存留了下来。大约兴盛了近千年后,秦腔与当地曲乐结合产生新的戏曲后,便一直处于浓缩回撤的状态。直到秦腔龙居中原和西北,特别是秦陇大地。在西北,秦腔是一种最古老的宗教,更是一种肉体和心灵的唱魂曲。秦腔在陕西、甘肃、宁夏、青海、新疆、山西、内蒙等地都有流传,陕西、甘肃每个县市都有秦腔剧团,最早的西北军区也有秦腔剧团。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西北一些省区,每个公社和大队,也都有秦腔剧社。
说前古,唱自己;讲苦难,哭自己。一切开心与不开心,挫折与委屈,顺利与艰难,包括生死别离,西北的民众,都要用秦腔来表达自己,喊出内心,吼出情感。讲如说话,唱若情歌,直来直去,从不拖泥带水,和岐山人吃面条一样,零朗筋道,又回味久长。
三是安万眼睛向下求共鸣。曾几何时,戏台的“眼睛”一直是向上的,多少年了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从编剧、导演、演员。戏台的展示和服务对象一直都是“老爷”,而并非老百姓。戏衣越来越艳丽,灯光越来越闪烁,音乐越来越西洋,恨不能将秦腔唱成歌剧,将秦声变成京腔。但是,安万不这么做。安万的眼睛,始终向下,始终盯着双脚沾满泥土的老百姓。安万“逆行”了。安万追求的是与老百姓的“共情”和“共鸣”。安万认为,没有成千上万老百姓“围猎”的秦腔和高声齐唱,戏演得再好,得奖再多,也是枉然。用安万的话说,观众才是真正的姑舅爸和姑舅妈。
四是安万敢唱心声释民情。自古至今,民间苦,底层百姓更苦,尤以西北。秦腔是伴随苦难成长的释乐,也是跟随苦难向前的宗教。她既能渲泻,也能交流,抒发情绪,还能抚慰情感和疗养心伤,让人走出苦难,向往明天。安万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他在老戏新唱上,特别注重真实情感在二次创作上的应用。安万和他团队演出的剧目,大多都是一些传统老戏,但安万的戏一出场,一张口,一出声,立刻就能把观众“打倒”,更能把观众唱哭,或是唱癫。真情真唱,是安万团队不避人的秘密。“潼关以内白旗展,老娘的尸身掩下边……风卷残叶遍地 寒。三军忙将白旗卷,不由叫人泪不干”。有人说安万是戏曲界的刀郎,还真有那么几分相像。
五是安万台上台下搞联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台上台下成了社会的“楚河”“汉界“了。台上的不管台下的,台下也管不了人家台上的。台上只管独唱,台下也只能任人去演。不共词,也不共腔;不共曲,也不共拍。台上的沾沾自喜,台下冷漠围观。台上台下两个世界,戏成了独角戏,观众成了”吃瓜群众“。而安万不是,他自己唱,更”煽动“观众和自己一起唱,台上台下一起唱。现场直播,把镜头更多的对准观众,让观众当主人,听观众唱岁月唱沧桑,唱冤屈唱人间烟火。
六是安万真心唱戏不做作。当秦腔道白拿腔拿调,当唱腔成了“艺术腔“时,秦腔作为”田野戏、广场戏、百姓戏“就开始荒败了。以戏演戏,天下无戏。以戏演人,人人为戏,天下皆戏。一些专业大社团的戏为什么不受百姓欢迎,而许多民间的戏班却火遍乡村和城市,特别是游走于社会上的自乐班,更让人追赶围猎叫好,其实质是观众追求不做作的真唱。安万朴实,从里到外,从灵魂到声腔。人好腔好模样好当然好,但只是个模样好,心不真,心不诚,唱无激情,腔无心韵,如酒无味。是不是真心唱戏,自己知道,天地也知道。安万唱戏从不做作,更不做假。
七是安万平民唱戏平民听。安万就是一个平民,还是一个面部有残疾的平民。底层百姓吃过的苦,安万都吃过,底层百姓没受过的难安万都受过。种地务农、学戏唱戏、龙套打板,打工经商、井下挖煤、游走异乡、绝粮断供等等。所以,安万始终将自己定位于一介平民,并设身处地的为像自己一样的平民百姓唱戏演戏。不摆架子不甩脸,不染官场不求贵,不追豪华不铺张,一个心眼为平民。为平民唱戏,让平民看戏,把亏欠留给自己,讨百姓喜欢。安万的额头之上,永远顶着百姓,心里念着百姓。因而,一个冬季,安万所到之处 ,总是人流万众,秦声暴雷,好声如浪。
八是安万原汁原味做传承。秦腔的“味道”,其实就是岐山臊子面的“味道”,是最本真的周礼和乐道。吃面、唱戏、乐释、行周礼,是岐山人拓疆开土,凝聚万邦,安稳天下最基本的内核,如秦腔的岐山调调,几千年来其“汤道”和“味道”始终绵纯无杂。安万对秦腔的追求,几十年来更是守正崇纯,剧本念白,唱腔溯源,剧式串韵,器乐弦和,击乐板式,剧情调度,情感起伏,高潮把控,都是专心钻研,细心品味,反复试练。纳新不纳“腥”,创新不洋新。安万始终维护百姓对秦腔“正宗”和“原汁原味”的基本期望要求。其实传承就是把“老味道”一直做得不变味道。
九是安万始终追求大多数。当年文王推周礼,演礼乐,做的都是众普和天下。秦腔生而普众,生而尚民。说话绝对不带任何“娘娘腔”、“太监调”,偶有文言语,但也是百姓话。从不装腔作势,拿腔拿调。更不像某些戏种,胡琴若马车的刹木,干磨刺耳;又如岐山人吃完搅团铲锅巴,锅铲嘶叫,纵无乐意。个别秦腔小白,粗俗浅薄,自恃占居平台,口出狂言,竟然说秦腔是“地摊货”,“无高度”,真是无知。虽口中带戏,却不知文王为宗,秦腔是祖。安万学戏、唱戏、演戏、看戏、问戏,始终把自己沉到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里去,听他们讲故事,说喜悦,谈伤心,言委屈,盼明天。不上庙堂上广场,不去豪地到田地,不求殿前一马当先,但求田野万马奔腾。安万的秦腔目光,满是平头百姓。难怪他的秦腔团队所致之处,都是万人大聚会,万人大高喊,万人抚热泪。
十是安万老中青少齐发动。安万的秦腔,本质是周礼乐仪的复活重现。西周唱诗,礼乐普化,所列所指所遇,都是男女老少集体参与的陶醉。然而,随着时光的延伸,秦腔一度只成了中老年人群的专场和专利,青少年离其远去,距如天地,情如冰火,如隔古今。看到台下三三两两的戏迷,安万站在台上哭了。是时代变了?还是自己错了?或是秦腔彻底老朽了?安万承认时代的变化,但却不承认秦腔的千年潜质与宗教般的磁力。他要用燃烧的赤诚,复活属于大地的喊声与诗意。用真情拨动每一个人心中的敏感神经,让每一个人都吼出心中的自己。安万做到了,戏到一处,周边几乎是倾家出动,男女老少齐上阵。尽管这个冬天有点冷,时不时风雪相伴,但安万的秦腔,却从来没有让秦腔的时钟停顿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