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爱护安万 || 作者 张存良

文化   2025-01-09 21:42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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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爱护安万


作者 ‖ 张存良


作者张存良,笔名鼎元,甘肃会宁人,史学博士,西华师范大学教授。



最近安万火爆全网,风头无两。


作为安万的乡党,我既感到骄傲自豪,又隐隐约约有些担忧。


但愿是少见多怪,也许更是杞人忧天。


人是群居动物,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险恶。


恕我学识浅薄,孤陋寡闻,盘点家乡会宁在历史上出现过的名人,其实是非常之少的。宋元之际,效命于完颜氏金朝的郭虾蟆为了抵抗蒙古铁骑,战死在今天的郭城驿新堡子,因其忠勇,留名《金史》。有明一朝,中进士登科举的也只有曹铭、张勋、栗在庭寥寥数人。从清代开始,人文稍稍兴盛,乾隆朝高中科甲者主要有焦腾汉、王万寿、李玩莲、柳迈祖诸人,嘉庆以来主要有吴思权、康节(祖籍陕西武功)、柳渊、刘灏、吴耀曾等人,光绪元年(1875)陕甘分闱以来,集中涌现出了张汝洽、刘庆笃、秦望澜、苏耀泉、苏渊泉、杨思、万宝成诸人,其中尤以秦望澜、杨思二位声名显著。


20世纪60年代,会宁也出现过几位全国出名的人物,比如“不在城里吃闲饭”的王大娘,还有一位“挑粪状元”,虽然没有时传祥出名,但也进过中南海,登过天安门。不过这都是昙花一现,有其特殊的时代背景。


恢复高考至今四十多年,已有十四万余名会宁学子考取了各类本科及大中专院校,为家乡赢得了“状元县”的美誉。其中不乏佼佼者,在科技、教育、军事和政治等领域,均有非常优秀的会宁人。但是要论在网络时代的知名度,恐怕十四万人中没有一位能与安万相比。


安万自己说,读书只读了个五年级。


网络上火爆出圈,与读书没有必然的联系。


北京的王教授、杭州的白博导,都曾一夜火爆出圈,他们是读过书会教书的教授。


但他们因劣迹而出名,是遭人唾弃的臭名。


安万却不是。


安万是一股清流。


安万带领160人的民营秦腔剧团,全年演出200多场,有一半以上是义演,这放在全国恐怕也不多见。


安万剧团乐队阵容强大,演员都具备较高的专业水平,硬件设施也丝毫不逊于专业院团,非常注重细节的打磨与展现,剧情不任意删减,深得戏迷的称赞。


安万剧团深知传统戏曲“高台教化”的精髓,主动拉近与观众的距离,善于调动观众的情绪,没架子,接地气,与观众打成一片,万人齐吼,最大限度地提供了情绪价值,极大地激发了秦腔的活力。而安万本人又是一位自幼患有先天性血管瘤的“重症”病人,他从受人歧视到寄身戏班,从创办剧团到亏损关闭,从焚烧戏厢到打工漂泊,从精神流浪到东山再起,就是一曲极具悲情极度感人的励志剧本,这无疑也是安万当下“圈粉”的一个重要因素。


当然,安万的火爆出圈,应该还有更为深刻的社会底层逻辑。


这也不是一篇笺笺短文所能讨论的。我要说的是,安万火了,作为他的乡党和迷粉,我们该如何爱护他或者呵护他,使他免于为名所困,使他免于昙花一现,使他免于被无形的力量所裹挟,等等。


当然,我的这个良好愿望,在当下或许不合时宜,更不免杞人忧天。老话说“人惧名,豖怕壮”,其中多半是人间万象的经验总结,并不具有必当如此的合理性。


话说秦末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会稽郡的东阳县有个令史(秘书)名叫陈婴,为人忠厚守信,颇受人敬重。东阳少年杀其县令,相聚二万余人,欲立陈婴为王。陈母知道后对陈婴说:“自从我嫁到你陈家以来,没听说你们祖上出过显贵之人。今日暴得大名,不祥。”看来陈母是一位传统意义上颇能“知进退、懂取舍”的贤良之人,但是她可能不知道另一位姓陈的人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豪言壮语。


网络上把一夜火爆出圈的现象称为“泼天的富贵”,足见当下国人对于富贵的膜拜渴望到了何种程度。要我说,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和社会,才是真正的悲哀与不祥。


根据安万已往的事迹和言行,我相信他对这个所谓的“泼天富贵”,一定会“微微一笑绝对不抽”。相比于他曾经受过的苦难,相比于他对秦腔的热爱,相比于他巡回义演的付出,这“泼天的富贵”又算得了什么呢?对安万也好,对安粉们也罢,大家如能平常心对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可得而利,亦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亦不可得而贱”,不过分炒作,不刻意妄作,岂不是最佳的呵护?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你要灭一个人,一是骂杀,一是捧杀。这话今天仍不失其经典意义。安万剧团在西安义演火爆之后,追捧的声音就像之江(即浙江)的潮水一般,来势汹涌,一浪高过一浪,这无形中会给安万及其剧团带来巨大精神压力,甚至形成“网暴”,或者被居心叵测的人乘势利用,在喝彩的名义下干出有损安万及其剧团的勾当,也未可知。


对任何人和事的过度拔高溢美,最后都是一种伤害。二千多年的封建帝制时代,我们的传统文化对孔子的颂扬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是“大成”的学人,是“至圣”的先师,更是无冕的素王,但是到了新文化运动,首当其冲的就是“打倒孔家店”。《三国演义》的作者把诸葛亮塑造成了一位无所不晓无所不能的神人形象,被鲁迅先生讥讽为“多智而近妖”。就是洞明中国历史文化的鲁迅先生,也有被动“躺枪”的时候,曾被无端拔高成为全民族的精神领袖,其实恰恰造成了对鲁迅精神的某种伤害。


安万是一位有着传奇经历的人,但安万更像是一位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如果我们爱护安万,就把他当作普通人看待,同情他,理解他,支持他,而不是任意揄扬,无原则无底线地“捧杀”。


除了捧杀,我们的社会对名人还会出现无节制的索取。


你是道德模范,你就应该无私无条件地帮我。我的贪心无度,你的精力有限,于是就怨恨诽谤,甚至泼污水,颠倒黑白。


你是网络达人,你无所不能,你就应该为我站台替我代言。否则你就是拿架子耍大牌,不关心家乡父老,不支持家乡建设。


你是网红名人,你光宣艳丽,你拔根汗毛也比我的腰粗,你吐口唾沫都能成为钉。于是孩子上学要来找你,慈善捐款要来找你,歌舞庆典也要来找你。


当你应接不暇,疲于应付,分身无术,身心被超常透支,理想和抱负被严重榨干之际,你的精神崩溃了,形象也即随之倒塌了。


《庄子》的《养生主》中有一则寓言:有个石木匠在齐国的曲辕,看到一棵硕大无朋的栎树,其冠遮天,可以为几千头牛遮荫,树干有几百尺粗,像山头一样立在那儿,枝干的几丈以上才开枝散叶,仅是能造船的旁枝就有十数枝。围观的人群就像集会一样,石木匠却正眼不曾一瞧,径直朝前走去。


为什么这样呢?在石木匠看来,那是一棵没啥用处的散木。用它做船很快就会沉没,用它做棺椁很快就会腐烂,用它做家具很快就会朽毁,用它做门户就会液樠,用它做屋柱就会虫蠹。说到底,其实就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不材之木。


不材之木,才能长得如此巨大。


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天生万物,有用的就被人拿去做成各种工具,从而失其物性;人生在世,有用的价值就会被人各种利用,甚至过度利用。在这个层面上,则物与人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名人更其如是。


我真心希望安万能甘心做一棵“不材之木”,从而八风不动,成其大者。


对于名人,我们又时常求全责备,招致求全之毁。


据说一位英雄的母亲,在北京受到伟人的接见之后,发愿要成为一名完人,成为天下母亲的楷模。在山里锄田时,为了不在禾陇间留下脚印,她倒退着锄田,不慎脚下踩空,坠落山崖,造成悲剧。


传统儒家提倡恕道,要宽容人的缺陷,允许人们试错。圣人周公也曾劝诫人们“无求备于一人”,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不能要求在一个人身上具备所有的优点。所以说,做人难,做名人难,做一名草根出身的名人或许更难。


在网上看到对安万的漫天溢美之词,我相信安万能淡然处之,不得意忘形。孟子说:“乡(向)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此“本心”大概就是现在被人们挂在嘴边的“初心”,也就是纯真善念之心。


看到安万频频出现在各种招待集会之中,我相信安万能保持定力,不迷失自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成就“大丈夫”的条件要素,永远在自身的强大,而不在所谓人脉与关系。


看到安万在戏台上振臂高呼,一呼百应,带领上万人合唱《兴汉图》,我相信安万能谦虚低调,不狂妄自大。荀子说:“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泼天的富贵也好,扬名立万也罢,有网络的助推,有时代的逻辑,有社会众生的心理诉求,不是某一个人的力量所能左右的。


文章写到这里,本该结束了,忽然又想起苏轼《赤壁赋》中讨论曹操的一段话:“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曹操是著名的历史人物,但留给普通大众的形象多是大白脸的奸相,在戏台上不断上演,任人评说。安万是网红,但本职是演戏的。我想他未必熟读历史,但凭他丰富的阅历和对戏剧的深入了解,他一定能比只会舞文弄墨、纸上空谈的书生更懂人生,更懂社会,也更懂名人效应。


安粉们也要在狂热之余,多一点冷静思索,不要捧杀他,不要过度地挖掘利用他,也不要以完人的标准要求他。


还他一个“做好人,唱好戏”的演员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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