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12月，人总是会多一点期待。期待期末结束、期待圣诞、期待明年到来。在期待的同时，也盼望着12月早点过去，因为12月结束就意味着，新的一年到来了。我们可以从日历上迎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天”，一切似乎就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但好像，往往我们没有把握住更多机会的，也是12月。前几天，与编辑们聊起“今年的圣诞节你会怎么过”，大家的回答基本上都是，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就和平常的日子一样过。于是，编辑周游说，突然很好奇，现在朋友圈里大家都会怎么过圣诞。
她得到了一条朋友的回复，大概意思是：
一度圣诞节对我来说就是朋友节，因为一年下来真正属于朋友的节日是没有的，我就一直赋予它这样的意义。
当我看到“朋友节”这个词，我仿佛恍然被点醒。
是呀，我们喜欢在圣诞节这一天，和朋友们产生更多的联系。
我们可以在圣诞节这一天去主动产生，那些想进一步的关系、那些大胆且真诚的感谢、那些明明想联系却没有敢说出口的感情。
前段时间在朋友圈看到友人分享，怀念起在高中文科班过圣诞节的点滴，想起那些各有所长、温暖友善的女孩们。
一下子也勾起了我对高中时代的回忆，在那些枯燥乏味的高强度学习背后，真正令我们无限留恋的，其实是当时简单却热烈的友谊，一部独属于中学的我们的故事群像。对于圣诞节的深刻的记忆，好像也只和这样的集体语境相关。在没有手机、一周7天都待在学校的时光，我们似乎比假期时更珍惜每一个节日的到来，早早就写下倒计时，盼着节日来临。尽管那一天还是会和往常没什么不同，老师依旧卷着教材或试题来上课或考试，我们依旧要早读、午练、课间操，但有些瞬间，就是会因为节日而发生改变。在每年圣诞节到来之前，我都要掰着指头点着人头，列出一份“礼物清单”。清单上的人名，从最亲密的朋友，到邻座的女孩，再到路上遇见会打招呼的同学……名单总是越写越多，心里仿佛觉得，在这个难得的时间，每个人都应该共享这份喜悦和祝福。然后，就开始准备贺卡了。早早地，小店新上的圣诞贺卡和明信片就卖断了货。它将出现在每一张加工祝福的书桌上，夹在教辅书里，垫在试卷和草稿纸下面，成为“开小差”的最佳伴侣，也成为我最信心满满的作品。印象里，总是以“To：XXX”开头，写下“祝你圣诞快乐”或“Merry Christmas”，学了日语后也会写“メリー・クリスマス”，在收到贺卡的人疑惑时，告诉她含义和读法，赧然又骄傲地收获一句新的夸夸。然后是每个人都不同的环节，一段独一无二的告白，有只送给某一人的祝福，有一直想对她说的话，感谢、叮嘱、道歉、插科打诨……像一封跨越时光的小信，承载了年末的总结和未来的期待，还有所有的真诚。学校里没有卖苹果的，也没有圣诞树，于是它们成为了贺卡上的标配。几乎每一张贺卡上，都在文字祝福周围画上了小涂鸦，用经典的红绿黄圣诞配色，涂出梦想中的圣诞节模样。接下来，就是满怀期待地打包，期待平安夜的到来，期待送出礼物的瞬间。想到这里，我起身，翻出存放高中时期收到的贺卡与纸条的盒子。打开一个信封，把里面的卡片全部倒出来，一张一张细细地翻看。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手写字，再一次把我拉回了那段熟悉又陌生的时光，那些收到礼物的瞬间。这张写了一首短诗，是后桌写文章很有灵气的女孩给我的，那段时间我们常把彼此的创作换着看，互相折服于对方的文采；这张画了我当时喜欢的动漫人物，是隔壁班的朋友给的，她内向而柔软，课间来找我时见我不在，就悄悄地塞在了桌肚里；这张用秀丽的英文写了“Merry Christmas”，想起她后来跟我说，我这张的“Merry”是她唯一拼对的一张，其他都写成了“Marry”；这张不仅写了圣诞快乐，还写了元旦快乐，旁边画了只小老虎，她真体贴，连新年的祝福都没落下……我的朋友们，也一定是和我一样，怀着极大的真诚与热忱写下这些贺卡的吧。看着看着，思绪如同贺卡上的雪花涂鸦，不知飘往何处。眼前像虚焦了，模糊成一片，赶忙抬手擦去，可不要掉落下来，弄湿了我的珍藏。
细细想来，其实自从毕业之后，给我写贺卡的人和我的礼物清单上的人，很多已经没有联络了。
他们中，有人考去了很远的城市，有人出了国，更多的人其实和我一样来到了南京，但他们身边都有了新的圈子，过上了属于自己的丰富的大学生活。而我们也很默契地保持着不联络，只在刷朋友圈的时候给对方点下一个赞。我们的世界一下子由一个方寸教室扩展到无限大，在离开了固定空间的限制后，还可以保持着“网上邻居”的关系，其实已算没有走散。我也曾对自己说，学生时代的友谊大多是阶段性，彼此陪伴过一段，就已经是生命中最好的礼物了。但当我像此时一样触物生情，回忆起曾经一同经历过的岁月，还是会忍不住感到惋惜，如果我们的友谊还可以像从前那样延续下去，该有多好。为什么不再去联络呢？我曾经这样问自己，得到的答案是担心。对方会觉得突兀吗？会觉得被打扰吗？我们应该聊些什么的？许久未联系，我们还会有共同话题吗？这场对话会成为一次尴尬的寒暄吗？去想的时候，总觉得前方困难重重，于是担心熬成了退却，又在未来某天陷入重复的遗憾。
前段时间得了很严重的感冒，半夜发起了高烧，浑身热得发痛。夜深人静，朋友们都入睡了，我痛苦而无处诉说，于是发了一条朋友圈，以为不会有人看，便在下面发疯般地喃喃自语。
打开一看，我愣了愣，是我高三时的斜后座女生发来的。印象里，她是个温柔而内敛的女孩，说话时总是轻轻的，有着可爱的娃娃音。现在想来，高三时的圣诞节，我们也曾互赠过贺卡。而收到她消息的那晚，我只觉得诧异，她高中时不常讲话，我们于是少有交谈，加上联系方式后更是没有联络过，她怎么会突然给我发消息呢？原来，她是看到了我发的朋友圈，给我转了一些退烧小贴士和吃药建议。她的文字还是和印象里一样，话不多但真切，温柔的语气里透着害羞和内敛。我赶忙向她道谢，并且也表达了我的关心。看着她最后发送的“拥抱”表情包，我的内心化成了一滩水，变得无比柔软和湿润。她让我明白了，无论什么时候，关心和祝福都不会成为一种打扰。只要存在关心，也就不会失去共同话题。因为“我在意你”，永远是人类共通的语言。我的“担心”像陈年的积雪一样消融了，曾经的退却也消失不见。看着被我翻出来的圣诞贺卡们，我决定就在这一次的圣诞节，重新和这些朋友们建立联络——我要把我的关心和祝福带给他们，仍旧用贺卡的方式。不过，这一次是电子的。期待下一个圣诞节，我可以再次亲手绘制贺卡，再亲手交到他们手上。圣诞节这一天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它身上的宗教意义在我们这很少存在。它像是一个春节的代餐，温馨、温暖、团圆，只不过团聚的人，是朋友，而不是家人。因为想要在一个可以自由选择且有节日氛围的日子里，没有任何束缚地，和喜欢的朋友一起度过。所以，如果你也有想联系的人、想再一次与他说话的人、想一起吃饭的人、想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