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以前是我的同事,比我大四、五岁,我俩一起度过一段岁月,在工作中,他帮过我不少忙,我一直没有忘记慕。
多年后,有一天在某停车场意外碰见了慕。略显微胖的他一边熟练指挥停车,一边说起停车收费工作的点滴。“每天要给管理者上交500块钱,余下就是我自己的。每次停车都是先预交10块,半小时内免费,按时间算,多退少补。”当他说到一天下来还能挣到200多块钱的时候,一副憨厚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
转眼间,七、八年戛然而过,他发白的鬓角显露出岁月的馈赠。我除了感叹世间唯一公平的就是时间的度量,还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慕的情形。
“我们村目前的贫困发生率是0,大病保险参保参险率均达100%,贫困户实现就业人数达100%,脱贫产业全覆盖。”这是慕在一次迎接上边来人检查时说的话。慕的身板是笔直的,声音是洪亮有力的,给我留下极好的印象,于是给慕也多拍了几张帅气的工作照片,正是这种机缘巧合我们成了朋友。慕是区上某局派驻白家村第一书记。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村里,除了开会能碰个面,平时也是很难遇到。慕当过兵人品不错,说话办事斩钉截铁,从不拖泥带水,有军人的样子。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后,先是到乡政府工作,后因表现不错从乡镇调到某局。精准扶贫伊始,他便主动请缨到农村接力扶贫工作。压力层层传导,逐级立下军令状,作为“五级书记抓脱贫”的末端,慕深度参与白家村的规划、产业布局、危房改造等扶贫事宜。慕所包扶的白家村是镇政府对外展示扶贫成果的一个点。扶贫初期,仅精准识别这一项工作就前前后后“返工”了好几遍,上边政策一变再变,档案、表格一改再改,几次三番,惹烦了村干部,惹恼了贫困户,像慕一样派驻的第一书记好多人都找关系回原单位了,而慕只有硬着头皮一步步向前,带着“两委”干部,找准产业发展路子,发展生态经济,全心全意为民服务办事,让白家村不仅拔了穷根,还成了典型示范中的样板,媒体也时常报道慕的帮扶事迹。
脱贫攻坚成果来之不易,尤其是脱贫大考的最后期限,慕是越来越忙,好多村子都挂出了迎检倒计时的标语,慕所在的村子也毫不例外的帖出“工作时间表”和“挂图作战方案”。他不希望在最后验收阶段时出现丝毫差错。每次迎检之前,慕都要组织“两委”干部对27户贫困户家里的衣服摆放、被子折叠、卫生状况等进行检查指导。村里的各种展板更新后也整齐排列到位,以向验收人员展示他们的业绩。每次迎检的头一天,慕还有熬夜把27盒脱贫档案资料重新核查一遍。
扶贫到最后时刻,白家村通过了各方的考验,并交上满意的答卷,顺利实现了精准扶贫和乡村振兴的无缝衔对接。各地都在召开表彰大会,白家村所在乡镇党委书记获得了市级创新奖,慕所在单位的局长获得了省级贡献奖。而慕获得了局里的先进个人。再到后来,乡镇党委书记到心仪的局里当了局长,慕的局长到其他县当了副县长。好多人都认为慕受提拔是顺理成章的事,不料,提拔名额给了局长小姨子的侄子。据说这件事让慕消极过一阵子。再据说在帮扶过渡期新任局长还让慕继续驻村帮扶再立新功,慕断然拒绝,原因是按文件驻村干部年龄已经超过45岁。
话已至此,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呢。
在慕的身上,我看到了他一心为村民着想,踏踏实实为村民办事。用他的话说:“我既然驻村了,就要尽自己的本事,为村民干点实事,绝不能虚晃一枪,走个过场。”
一次、我去下乡,碰见慕给一户盖房的村民运砖,我问一天挣多少,他嗯嗯一笑,说他的待遇就是一天管三顿饭给一包烟。
慕不仅有一身苦力,还是村里红白喜事的执事人。有一年,疫情严峻之际,村里有一老人病故,那时村里封控静默,村里好多人年轻人都无法前去帮忙,安葬人时,慕就背砖、背水泥、挑水,把砖、水泥和水运到高高的山上,最终与村里仅有几个人把老人顺利地安葬了。
慕喜欢唱歌与陕北说书,至今也还没丢掉。陕北民歌,他唱的韵味更是浓郁,长调也好,颤音也好,他唱得都是那么豪野,悠情。
他曾给我说:“我是农村出身,要以农民的身份为农民考虑,谋发展。几年扶贫路,虽然很辛苦,但更多的是充实和自豪。”
有次我在整理办公室电脑时,发现好多慕的工作照:一身黑蓝色西装,手持话筒的慕,站在党员活动室的院子给观摩团介绍本村发展情况;慕身穿红色石油采井工人的服装给村民帮忙挖果树防冻坑;汛期,深夜,慕身穿雨衣手持手电冒着大雨在水库的大坝上巡查……。
慕在止贫与致富的道路上,所前行的每一步都不轻松,正是因为有慕这样一群默默无闻的凡人,用点滴汗水浇灌梦想,用脚步拉近了与梦想的距离。
再次遇见慕,是一个午后,天气非常炎热,他身着圆领白背心、短裤,脖子上挂一个印着二维码的收费牌,指挥着进进出出的车辆,他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滴落着。
我认为他的汗是纯净的。◆
杨旭,陕西宜川人。喜欢沐浴在文字之河,记录现在,缅怀过去,展望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