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是2024年4月15日,是达芬奇诞辰572周年,社会学祖师爷之一迪尔凯姆他老人家诞辰166周年,好像还是什么史上第一部正式的英文词典出版269周年——然而这一切,说来惭愧,对我等奔忙而庸俗的当代人而言,或许都仅仅是倒数日app里冰冷的纪念日罢了。对于我,还有无数像我一样苟且于繁杂中的本科生,4月15日最大的意义是美国硕博reply to offer的截止日期;换言之,大半个本科阶段的心血与挣扎,无论愿意与否,都将在这一天化作申请系统上的accept、账户上的定金、以及未来一年或几年在全新的学校中的学生身份。
但accept也好定金也罢抑或是“重新开始”的憧憬迷茫,在这个当下都是属于24fall的概念。25fall的手边只有一堆等着被造成小舟的木板铁钉,放眼望去也只见一片望不到头的万重山。
2.
“如果,”我问我妈,“我是说如果——如果UMass Amherst这个当年录了我的学校这回把我拒了,那我是不是就真的没学上了?”
“好好准备材料就行了——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一点用都没有。”
我躺在床上望着眼前掉了漆的斜着的天花板,举着手机的右手伸在被子外面被屋内的寒气沁得冰凉。这段日子我几乎不允许自己有任何这样躺着发呆的时间,尽可能把白天的每分每秒都用课内reading和别的书填得满满当当,到了晚上早早地吞两颗安眠药倒头就睡,只因最可怕的莫过于躺在床上入睡前的那几十分钟。心比天高的选校、不自量力的跨专业、符合但不完全符合要求的writing sample、不知是不是到头来只感动了自己的文书——这一切连同没多少头绪但占总成绩百分之百的课内论文一起在脑中旋转上升、凄厉地号着,使人只想一头在床头的砖墙上撞得稀碎(宿舍的床没有床头板)。偶尔察觉自己真要这么做时,便下床打开电脑继续改文书,但怪事是躺在床上时对文书的种种不满一打开文档便都烟消云散,仿佛自己理当获得留学界的诺贝尔文学奖。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隐约记得梦见了高中时decline UMass的本科offer的场景。如今挑保底挑来挑去还是它,却不确定自己是否早已失去了拿它当保底的资格;爽文里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不是这么写的。
3.
选校对我而言简直是噩梦,对任何一个跨专业申美国文科且不打算读博的人而言都是噩梦。没有意向项目的排除,意向项目只有PhD的排除,意向项目要太长的自己没时间写或是写不出来的writing sample的,也排除。余下的那些便被自己翻来覆去地看,一个词一个词细细地抠,尽己所能分出冲刺匹配与保底,尽管这往往是伪命题,因为总会有某个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刻,觉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一所学校,没资格讨论保底二字。
诚然与人交流是缓解焦虑的一大方法,但这里的交流仅限有效交流,而能同自己在选校上进行有效交流的人趋近于零。身边的中国同学十个里有八个想学商,网上遇见的与自己经历类似的人也鲜少有同时申两个方向的。曾刷到过一个心理专业出身同时申心理与传媒的同学,她说自己心理申到了不错的项目但跨申传媒的结果并不理想,由此可得跨申前要三思。我没敢说自己想同时申文学与教育学,只知道从那之后自己在互联网上愈发沉默,仿佛自己对未来的向往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倒也别劝我放下其中一个;自己目前的处境并不轻松,但放下文学和教育学中的任何一个都只会更难。我从还没上大一起考虑过的研究生意向专业基本横跨了整个人文社科谱系,从比较文学社会人类学教育学到文化研究性别研究传媒甚至非洲研究中东研究都上过我的专业清单,甚至一度想投奔创意写作的怀抱,如今决意追随的一切都是大浪淘沙剩下的点点亮澄澄的金子。有哪个傻冒会因为两袋金子太沉就扔下其中一袋呢?
4.
“想过留在英国读研吗”是一个不论被问起多少次都不太知道该怎么答的问题。我深爱我现在的学校,但对于学校所处的大环境,我只能说,并不恨,但也没爱到哪里去。我想我会申请牛剑,到时如果录取了且没有更好的选择也会去读,但申请牛剑比起真正那两个英伦小城的氛围,更多的只是想找个方法了结过去的遗憾罢了。
25fall算是自己目前为止的生命中最努力最认真的一个申请季。20fall时自己是个在高中没怎么努过力对未来也没什么指望的咸鱼,从写文书到考标化都像是在走过场,只因结果必然失败,至少在那时的自己看来。22fall重申时虽然比两年前多了不少自主权,但那时自己的一切背景都已定型,再怎么拼命写文书都写不出真正逆天改命的东西。而回望自己的本科时光,虽然总觉得自己没做到最好,却已经是长这么大以来最不留遗憾的校园生活了,读过的书走过的路都使我如今有底气去为那些几年前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校名拼一把。
我和自己的不少高中同学一样申请牛剑,只不过我晚了几年罢了;那又如何呢。
5.
不找中介有很多原因,包括但不限于不愿在申请季这种本就忙乱的时候再额外花精力跟别人掰扯,不愿对一帮门外汉像教做人一样解释文学是什么教育学是什么,不愿加个项目减个项目都像请示皇上那样征求他人意见,如此这般。但要说最深层的原因,大概是打心眼里厌倦了如今这一切浮躁与焦虑的幕后黑手吧。这年头美本的风气已经卷到了美硕博,使不少原本资质优秀的申请者都被裹挟进了中介的腰包,宛如东亚女装的尺码使再瘦的女性都怀疑自己太胖。正因为想与这一切为敌,才暂停了自己在网上的文书生意;也正因为想找清楚这一切的病根,才坚定地把社科方向的教育学列入自己的申请方向。
但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这现状究竟使我放弃了日后做留学咨询的念头,还是让这想法更坚定了。记得大一时曾经帮助过一个被自己的中介坑得挺惨的申研的姐妹,如果当时我没有扮演中介这个令自己有些不齿的角色,或许就错过了拯救一个人的前途的机会。——太多事这个当下被各种破事搞得焦头烂额的自己或许是想不明白的;我暂且寄希望于教育学研究生的学习吧。引用我申请哥伦比亚大学教育学院“人类学与教育学”硕士文书中的一句话:“……教育向我们承诺的完整的‘尊严’与支离破碎的教育现实间的矛盾,若是想要解决,关键在于取长补短、合作共存,而不是一味抗争。”
6.
上周四晚上五点半到八点半的俄语课我翘了,名义上是因为复活节假结束回曼城后时差还没倒过来,实际上是因为心乱如麻,根本做不到跟那三十三个字母大眼瞪小眼三个小时。在language centre学了一年俄语,没觉得水平比初中那会儿进步多少,也只能安慰自己听歌时能听懂的词多了点。我最喜欢的俄语歌,不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不是喀秋莎,也不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而是一首叫《最美好的前途》的歌,是一部经典儿童电影的主题曲,据说当年曾风靡一时。晚上睡不着又实在不想爬起来改自己那令人作呕的文书时,便把手机放在枕边,让副歌那清澈空灵的旋律一句句传进耳中:
“最美好的前途,不要对我冷酷,不要对我冷酷,不要冷酷。”
今天是2024年4月15日,算是25fall驾着自己的小舟向那万重山进发的第一天。明年的今天我或许会再写一篇文章,写给26fall,也写给不知能不能活着到达目的地的自己。此刻我疲惫的脑子想不太清楚那篇文章大致会是什么结构,但既然有达芬奇护佑我们的睿智,有迪尔凯姆护佑社会学出身的人们,有史上第一本英文词典护佑深爱语言文字的每个人,我就暂且认为自己是会被申请季眷顾的吧。
7.
哦对了,今天貌似还是世界上第一家麦当劳开业69周年。
累了就去吃顿麦麦吧,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