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炒肉的自述
邬添奇
公元前1300多年前,我同行的一匹小野猪,在征伐不断的方国战争中碰得灰头土脸。在那个盛行肉羹文化的王朝里,由于文化的独特信仰以及食物的相对匮乏,我见到了诸多不堪回首的历史原相。那个时候,我想以我的微薄之躯,救黎庶于水火、挽文明于野蛮,但根本不知从何处下手。后来周人干脆全部予以抹除,那属于远古先人的残酷印记,永久深埋在年轮的厚土层中。此后随着历史的演进,我从荒野来到了土圈,从漂泊无定到有所依附,从食不果腹到三餐不愁。因之,我也逐渐有了变化,由先前的粗糙生硬进化为后来的鲜嫩肥美。我想当上天赋予我以改变时,一定是要我担负某种未知的使命。果不其然,唐宋元明清,各个王朝里厨艺最高超的师傅,纷纷把我请进了御膳房……我想我是被强硬赋予了某种偏狭的历史使命,即如当年杜少陵所歌:“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也曾是“为秋风所破”的一座“茅屋”,当我蜕变为“广厦千万”时,我不应该是坐享雍容,远远栖居于深宫内苑,决然不识人间的冷暖疾苦。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封建君主专制被推翻,历史翻开了崭新一页,我心生新的期待。但是那一众军阀高官、文人才子,自然还是吃得很好。与此同时,普罗大众还是一年吃不到三斤肉,平时根本闻不到肉香,只有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一点。问题出在哪?当我陷入困惑并沉思时,我的目光被一座江南古城所吸引。2024年7月,在江南古城醴陵,我想我是以有史以来最好的方式呈现:百名厨师、百个摊位、万人万份小炒肉!当全国各地的大学生游客汇聚在醴陵时,当大家都端着干饭碗,吃着小炒肉,罔顾夏日的炎热,脸上绽放着最美丽最开心的笑容时,我想我得到了新的启示。严格来说,我绝不能算是顶级菜品,虽然也曾与熊掌、鱼翅等并列于华堂筵席,但当小野猪被驯化为小家猪的时候,我相信我依然是这一品类,是走进了千家万户,与普罗大众伴生的家常菜。不过我没有想到,几千年过来,我始终只满足了少数人,我的历史与文化意义显得贫瘠而单薄。我需要困惑,也必然困惑。只有困惑才能触发思考,只有思考才能导向通透。醴陵的实践使我明白了我的愿景:我向往的是人间烟火,而不是什么人间绝味。我不需要成为绝味,只需要成为“肉嫩、汤鲜、味美”即可,一切适得其所,一切都刚刚好。特别是,当醴陵以玻璃椒与我共舞时,当这种搭配是老百姓所中意喜爱的时候,我更乐意为之。醴陵这座城市帮我从历史的局限中挣脱出来,把我的文化原义推向普罗大众,使我成为了人间烟火气中最难以忘怀的一道风景,我乐于以“醴陵小炒肉”的名片昭示人间。回想过去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回想当初的“何不食肉糜?”,那让人厌恶的时代已经过去,我想我已身处最好的时代,这个时代使我得以真正融入寻常百姓家,使我得以完美诠释自己的意义,我应当感谢这个好时代。当使命被重新定义,当价值被完整解读,我想这是一个新的起点,我将从这里——从醴陵出发,再次去到神州大地,去到四海八荒。
编辑:醴陵作家协会
一审:张 鑫
二审:陈永红
签发:张 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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