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冲虚丹法次第串述
五代以来,内丹道逐渐兴盛,元明后,所谓的丹道南北二宗合流,丹法亦互相融合,内丹可操作性也更为成熟,大多丹家入手门径,都是先收心了性,谓之炼己,然后再依次炼化精、炁、神,形成先性、次命、终性的丹法次第。伍守阳丹法也不例外,其丹法以最初炼己还虚为首,循序渐修三关——初关炼精化炁、中关炼炁化神、上关炼神还虚。初关是修命,中关是证性,上关是还虚,亦以炼己复性为终。但其性命双修之功,结构谨严,可操作性极强,理论也较为完善,故而对后世修炼影响颇深。
伍守阳(1574~?),原名良迁,生于明万历甲戌年正月初四日申时,号冲虚子,自称三教逸民,全真龙门派第八代弟子。生于山东青州,长居江西南昌辟邪里。五岁父卒。十岁得遇王重阳祖师丹经七篇,家有立斋叔翁中明经科贡举,而志在学道,受其影响,十三岁初生修仙之志。十五岁时家乡三年水灾,散财送食济人。万历二十一年癸巳(1593),他二十岁,即休却名利之心。同年五月遇师同县武阳里人曹还阳,八月,“卖田护师同入室”,曹还阳授其外丹术。第二年,曹还阳初授内丹,正式度伍子入道。万历壬寅(1602)春,他初试百日关,得止火景。在以后的工夫中,还把童稚时所得哮喘风湿等病治好。万历壬子年(1612)三月,得仙佛合宗全旨。同年,曹还阳传助道之方,师徒在豫章城西西山试炼外丹。1615年,度明宗室吉王朱太和[1],初传炼精工夫,开始传教。天启壬戌(1622)六月十二,曹还阳出阳神,入新建县西山大隐,做面壁还虚工夫,并向其子索纸笔,留记于伍守阳(为表尊敬,后称伍子)云:“五龙捧圣万金机,斋戒焚盟已受之,初愿临期能妙用,真真皆此上天梯。”同年他传朱太和采大药口诀,写成《天仙正理直论》九章(后又加入纲领性的《道原浅说》一篇,同于1639年加注)。1628年,三传朱太和五龙捧圣口诀,1632年传朱太和仙佛合宗全旨,并付之丘祖门下正传符节。1640年,侍母坐化,并加注与门贤问答之《仙佛合宗语录》(朱太和十九问中别出的九章专名《仙佛合宗语录》——或称《丹道九篇》除外)。其后“隐迹仙去”。
伍子丹法虽然对后世影响颇深,但似乎对其丹法次第系统归纳整理并成文的不多,也有许多人误解其炼精等说。因此笔者依据《道原浅说篇》三变三关之论及《天仙正理直论·直论起由》所言丹法之“药生内景(时至则神知,为内景;药炁驰外,则外别有景),采药真工(所谓‘二候得牟尼’),行火工(小周天之候。所谓‘四候别神功’),止火景(即《仙佛合宗语录》中所说龟缩不举,阳光二现)。采大药工(百日工后,采而后得),得大药景(有六种震动之景:丹田火炽,两肾汤煎,眼吐金光,耳后风生,脑后鹫鸣,身涌鼻搐),三关工(即名五龙捧圣者),服食工(度过鹊桥而下重楼,喻曰服食),守中理(大周天之初,合中下二田成一虚空境界。守似有,却如无,不有不无,故喻为守中),出神景(即《仙佛合宗语录》中所说‘空中六出纷纷’),出神收神法,炼神还虚”为主而分别其丹功次第如后,文中多言其炼精之功,且增入补精一节,与大家分享。[2]
一、炼己还虚
炼己是丹道的入手工夫。吕祖《沁园春》曰:“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张伯端《悟真篇·西江月》也说:“若要修成九转,先须炼己持心。”可见丹法的第一步即是炼己工夫,如何是炼己?萧廷芝注《沁园春》曰:“炼己,乃炼形之道。”又谓“或者以炼己为炼土,其说亦妙”[3],李简易注《沁园春》曰:“炼己先要持心,采药自有时节。”[4]大约说来,炼己即筑基,是身心并炼以便作为修丹的基址(即古说“精炼己身”之意)。然而因南北宗的融合,后来解释炼己多为心性的训练,如陈虚白《规中指南》所述丹法即以“止念第一”,并引诗证云:“大道教人先止念,念头不住亦徒然。”
1.炼己的内涵
伍子说炼己筑基与诸家有所不同,其说:“炼己者,论其成始成终之在真我。”又说:“凡所为采药、炼药,基之筑成于始者,皆由炼己。证本来面目之成于始者,即所以修性于始也。所为伏炁、胎息,为脱胎、出神、成还虚于终者,皆由炼己。证本来面目之成于终,即所以修性于终也。”即炼己是贯穿丹功始终的工夫,炼己者,即为修“真我”,其说炼己是显现自己之本来面目(即元神本性之别号)。而筑基,即为炼精化炁之功。
伍子说“炼己”有六个方面。曰:
诸圣真皆言最要先炼己,谓炼者,即古所谓苦行其当行之事曰炼(凡证道,所当行之事,或曰事易而生轻忽心,或曰事难而生厌畏心,如是不决烈,则不能成金丹、神丹;必当勤苦心力,密密行之,方曰苦炼——原本自注,下面未加说明者,皆为原注)。
熟行其当行之事曰炼(当行之事,如采取、烹炼、周天等;炼精、炼炁等。或行一时而歇一时、二时,或炼一日而间一日、二日,工夫间断,则生疏错乱,如何得熟?工夫必纯熟,愈觉易行而无错,必时时日日皆如初起一时,密密行之方为熟炼)。
绝禁其不当为之事亦曰炼(不当为者,即非道法而深有害于道法者。如炼精时失于不当为之思虑,道以思虑为之障而不可望成,炼炁时息神不定,而驰外向熟境,亦障道而忘进悟深入。当禁绝之,而纯心以为炼)。
精进励志而求其必成亦曰炼(道成于志坚而进修不已。不精进则怠惰,不励志则虚谈。然志者是人自己心所之向处,必欲长生,则必炼精向长生之路而行,求必至长生而后已。必欲成神通,则必炼炁化神向神通路上而行,求必得神通而后已。此正所以为炼也)。
割绝贪爱而不留余爱亦曰炼(凡一切贪爱、富贵名利、妻子、珍贵异物、田宅,割舍尽绝,不留丝毫,方名万缘不挂,若有一件挂心,便人此一件,不入于道。故必割而又割,绝而又绝,事与念刻绝尽,而后可称真炼)。
禁止旧习而全不染习亦曰炼(凡世间一切事之已学者、已知者、已能者、已行者,皆旧习。唯此习气在心,故能阻塞道气,必须顿然禁止,不许丝毫染污道心。所以古人云“把旧习般般打破”。如此而后可称真练)。[5]
此苦行、熟行、精进其所事为炼(苦行、熟行之语源自陈致虚),割绝贪爱、绝禁不当为、禁止旧习亦曰炼,然后得以真我现前。
2.炼己的必要性
伍子认为修炼的每一步骤都离不开炼己,炼精化炁时,若淫事、淫色、淫声、淫念等难忘,不能使精尽化炁;炼炁化神时,若习染不能超脱,炁不能复归,神不定,不能结成神胎。他说:
然必先炼己者,以吾心之真性,本以主宰乎精炁者,宰之顺以生人,由此性;宰之逆以成圣,亦由此性。若不先为勤炼,熟境难忘(熟境者,心意所常行之事也,如淫事、淫色、淫声、淫念等,正与炼精者相反、相害。一旦顿然要除,未必即能净尽,或可暂忘而不能久,或可少忘而不能全,焉能炼得精、炼得炁?必在先炼己者,为此故也)。焉有超脱习染而复炁胎神哉(习染之念未除,则习染之事必不能顿无。必要以习染念与事俱脱净尽,而后遇境不生烟火,己方纯,炁可复归,神可静定而成胎矣)。[6]
若炼己未成,则有如下错失:
有不得其先炼者,当药生之时,不辨其为时(百日之初炼精时,贵有药生。药生者,元精之生也。辨元精生时而用采法,若淫精犯于淫念,则邪法,不可采者,淫念未练净者,何以能辨元精)。
炼药之候,不终其为候(炼药有周天之候,或惊恐、或闻、或思、或昏沉,以至火候不终者有之)。
药将得,或以己念而复失(元精还补,元精将满,亦或有淫念未炼净,乃复失为淫精者有之,故古人有走丹之喻者即此)。
神将出,或以己念而复堕(心逐见、闻、觉、知于外弛,则是尚未得大定而有出入,背却《胎息经》所谓“不出不入,自然常住”之旨,出驰着境,同儒之物交物,亦同禅人之说猕猴跳六窗,内猴与外猴相见者如是,如何能入定以完胎)。
欲其炁之清真,已不纯,必不得其清真(采取先天炁之时,唯炼己纯者能辨清真,则不失其清真,若炼己不纯,一着思虑习气,则失清真矣)。
欲其神之静定,己未炼,必不得其静(神能入定则得静,入得三分、五分定,便得三分、五分静,十分定则得十分静,常定则常静。神静定则炁亦皆静定,炁归神为一矣,即是炁化神而成胎仙矣。不炼己者,必不能到此)。
或遇可喜而即喜,或遇可惧而即惧,或遇可疑而即疑,或遇可信而即信,皆未炼己之纯也(此四者皆外来之天魔也。遇而信之,则着其所魔矣。虽由此前未预为炼己之过,倘于此遇时即炼己,遇如不有所遇,魔即不如我何。邱真人所以当过一番魔,长福力一番是也。倘于初一遇便不当过,乃道愈高魔念愈多,如何当得过)。
又有内本无而妄起一想念,谓之内魔障。或有生此而不知灭,不能即灭者,或有灭其所生而复生复灭者,皆障道(耽迟大周天之候也)。必炼己者,而后能生灭灭已(生而即灭,灭而至于无可灭)。
又有外本无,而偶有一见一闻,谓之不宜有之外魔阵(上文喜、惧、疑、信四种俱属此见闻之内),或用见、用闻与之应对,而不即远离者亦障道(一有应对则着魔,为魔所转矣,故障道)。必先炼己者,而后能无见无闻(能炼己者,即具不睹、不闻之本体,即有不赌、不闻之实效)。[7]
炼己功成,则己念伏降,而性真纯静,炼炁、炼神,则不被境物颠倒所诱,已有定力,不从外境所诱。采药而药即得,筑基而基即成,结胎而胎必脱。反之,不炼己。每出万般变幻,而为平日淫、杀、盗、妄心、贪心、恶心、欺心等日用之神。犹且任精任炁外驰不住,任炁动而化精,任精动而变作淫精,而不摄之令归根复命。则基无以筑,丹无以成。
3.还虚
“最初炼己,不过导其入门,仍要还虚,方入阃奥。”炼己后,便能还虚,还虚才算入得阃奥。还虚有真实的境界,他说:“虚也者,鸿蒙未判之前,无极之初也。斯时也,无天也,无地也,无山也,无川也,亦无人我与昆虫草木也。万象空空,杳无朕兆,此即本来之性体也。还虚也者,复归无极之初,以完夫本来之性体也。” 不过,其初工夫所重在最初还虚。而最初还虚不仅是无念寂照状态,更有功中身心作一分虚豁开朗,内中广大幽深,而又寂寂惺惺之境。
他又说:“还虚之功,惟在对境无心而已。于是见天地,无天地之形也。见山川,无山川之迹也。见人我,无人我之相也。见昆虫草木,无昆虫草木之影也。万象空空,一念不起。六根大定,不染一尘。此即本来之性体完全处也。如是还虚,则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顿证最上一乘,又何必修炼己之渐法也哉?佛宗云:‘无限光中常自在。’又云:‘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才动被云遮。’合此宗也。”[8]这里我们看到伍子提出一个直接从还虚处入手而完全性体之顿法。但他所著书中着重阐述的还是最初还虚的基础工夫。“见天地,无天地之形也”数句之意,是说内在因凝神专注而有一种远离之意,寂然远离,甚至视而不见,这是最初入静必经之境。而“六根大定,不染一尘”则是末后还虚之工,所谓性体完全之处了。最初还虚之虚与末后还虚之虚,是有很大差异的,但不少学人将之混淆,伍子也未能明辨其不同。
还虚之真我元神以静为体,动则为“真意”,所谓返观内照,即是真意之妙用。伍子说:
返观内照,即真意之妙用也。盖元神不动为体,真意感通为用,元神真意本一物也。言元神可,言真意亦可也。故真意即虚中之正觉,所谓相知之微意是也。返观内照者,返回其驰外之真意,以观照于内也。炼精之时,真意观照于炼精之百日;炼炁之时,真意观照于炼炁之十月;炼神之时,真意观照于炼神之三年。[9]
可见,虚静中的寂照为真我元神,虚静中的正觉正知为真意。真意是炼己的产物,进一步推衍的话,正知正觉包涵着智慧、仁爱、志向、毅力等心理因素,静时虽不显现,动时则可知。丹书多称“无念之念”为正念,而对潜伏在寂照下的通过训练培养出的正知正觉着墨甚少。伍子丹法虽也没有浓墨重彩,但也可以让炼养者有所觉省。
二、炼精化炁(筑基)
伍子以为炼精化炁即是筑基工夫。如他说:“初修炼肾中真阳之元精,谓之筑基。阳精炼得不漏而返成炁,渐修渐补,得元炁足,如童子之完体,方是筑基成者。基成则永无漏之果从此始,故曰初证,由此百日之得果也。后面有十月化神,九年还虚,正是大事,与天地同久,正得大果,谓之大成是也。”又说:“修仙而始曰筑基。筑者,渐渐积累增益之义。基者,修炼阳神之本根,安神定息之处所也。基必先筑者,盖谓阳神,即元神之所成就纯全而显灵者,常依精炁而为用。”此初关炼精化炁的步骤主要有:调药、采药封固、小周天火候与止火数步。
1.调药
调药是未采未炼先之工,其说由李虚庵口授、曹还阳笔述而出。调药者,“调药生之时合于当生之时,调定其机,而后用当采之工”。即令药物之生合于真时,且令其气足合采。药,指元精,即人身静极而动之元炁。若不得神宰,纵使不变为后天浊精,只为先天之散炁,终不得其用;虽时有发生,而不堪入药,故须调药。当年他就曾用一月时间调习(调习,不仅指调药,也包括熟习其事的采封、周天等)。药因静生,所以他倡导夜间行功,故说:“求修行之静,莫不以唯夜为然也。静而复动,则用工也。”
首先,须知药生之真时。调得真觉则得真炁,不得真觉则不得真炁。当全无妄觉时,真性始觉,此即真觉。是时真先天之元炁始呈,未堕于形体之用,此即真时。元炁若堕于形体之用,即使未变化为后天有形之精,但已耗散,不得复元而不堪入药了。他说:
当静虚至极时(即致虚极、守静笃之说),无一毫念虑(念虑原是妄想心),亦未涉一念觉知(此在不判不动之时,尚在将判之先者),此正真先天之真境界也(佛宗所谓“不思善,不思恶,正恁么时”与此同)。如遇混沌初分(即鸿蒙一判),即有真性始觉,真炁始呈,是谓真先天之炁也(先天之炁藏炁穴,虽有动时,犹是无形依附有形而为用者。始呈面即始觉,尚未堕于形体之用,故曰炁之真。若依形体而用,则旁门邪说之所谓气者)。[10]
先天、后天之精之分在“水源清浊”上。水喻真精,清即先天,浊属后天。源者,精炁之所由以生者也。他说:
凡有念虑存想,知见睹闻,皆属后天,所谓浊源也。阳精从此浊源中生,因而采封炼止,纵合玄妙天机,终成幻丹,以其水源不清也。若夫无念无虑,不识不知,虚极静笃时,即属先天,所谓清源也。阳精从此清源中生,于焉采封炼止,兼合玄妙天机,遂成真丹,以其水源不浊也。凡阳精从清源中生,即须采而炼之。倘阳精从浊源中生,弃之不采可也。诚能最初还虚,则采炼阳精,悉就真丹,自无幻丹之谬矣。[11]
可见无念无虑,不识不知,虚极静笃时,所生的阳精属先天,是真精,炼之则成真丹,反之则成幻丹。若后天精已化为重浊形质,更不能变化复返为无形质之元炁而化神炁。不能化炁、化神,自然不可用了。
第二,“药生时用调,调其合于当采之时”。即调至炁足,不老不嫩,以为采取之用。“药生之时候,辩老嫩为调。凡世邪道,以药生之形质辨老嫩,而不用调”。真药产生只是可用之机,还需要辨老嫩。因为过早炁嫩,过迟炁散,老、嫩采之,不能结金丹成大药。必要用真足之炁,方可用以补精化炁。他说:
真阳之精生于虚极静笃之时,因曰清矣。唯清固真,既已清真,便是可用之机。若有仙传,能觉知者,当其觉初,觉其炁之未甚足,则不可必其急于用。必要真觉其炁之真有足,则真足之炁,方可补精化炁,而还足本根之炁。然气精在禀赋,原本至足,只缘爱欲淫妄而耗亏,则有不足。故欲补足,所以必取此根本足处发生者,可为补足之用。以凑补为禀赋静体之至足,非至清至真之有足,何以补得至足?是以不得不觉,求炁足者。此足炁人人本有,欲取为用,人皆自有,不待外求。唯知足者,而后知得足,则以觉神便主之。为配合,采归根,而留能得足,而成金丹大药。所以于清真,必要辨至清至真之足也。得足炁,则得长生不死而仙矣。知足炁,亦知可必得仙矣。必长生不死,而不复投生矣。[12]
这里说明了足炁之理。至于元精未出阳关之外时老嫩之内景,实为动态中的中和状态,当从自身经验中去分析,笔墨难以传达(如果有量化的数据,就容易判定了。其外景,可参考柳华阳从阳物勃起过程辨别其老嫰之说)。
调药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调药与否决定了能否采到真药,采到真药方有可能炼成金丹,否则便成盲修瞎炼。他说:
必单单先如法用工调药,调其药生炁足,而可采炼补精,能至满足者为是(药不知调,则不得真足之元炁。不唯药有不生之时,或生有迟促之异,是其采取之假而无验,不证长生不死,便当知非改过,若不改过,便是自投地狱)。若药不调其机而乱采,失于迟早之候而徒采不足之炁,欲补精而不得其补,欲满足而不得满足,便成盲修瞎炼。得其调者,凡药之生,皆如是时,皆可采补,方名真阳,方成真药。生生如是不差别,而后可谓之调。不然炁不足,用精不能补,则大药不能生也。不可谓之天仙大道。[13]
调药之药也名小药,与如火珠之有形真炁(大药)相对,炁小故称小药。还叫外药,是说祖炁从生身时,虽隐藏于丹田,却有向外发生之时,即取此发生于外者,复返还于内,是以虽从内生,却从外来,故谓之外药。“初之发生,总出于身外,而遂曰外药。若不曰外,则人不知采之于外而还之于内,将何以还丹?”而丹田虽不可见,但“人当受天命而生时,则元炁是本根,原自有着落处,故发明之曰炁穴”,所谓“前对脐轮后对肾,中间有个真金鼎”。脐后肾前是丹田其形之所在处,又称作外鼎。
谨按:伍子说元精生有真时,即静笃鸿蒙时似有动而忽有动机之时,或称无念而动之时。其生时“时至神知”,但此秘密处,其所述尚较隐晦。依经验而论,此时至神知之景,亦是最初还虚中机动之境,如其说为恍惚杳冥(“太上云‘恍恍惚惚,其中有物(恍惚者,是本性元神不着于知觉思虑,似知觉之妙处,其中便有物)’,即吾身中一点真阳之精炁,号曰先天祖炁者是也”)、静极而动、顿然而觉、不着世事之虚极静笃景象,即是功中腹部作一分虚豁开朗,内中广大幽深而又寂寂惺惺之境。此境因气动而有,故称其为元炁元精(至静未动曰元炁,静而时动曰元精)。其初无形,似有似无,而后有迹,如暖乐泽润等。依别家丹法所说,泽润为精,暖乐为气。笔者依现代知识,以为虚豁之境乃场域(及其中所生之物——“量子?”)的作用,暖乐为热电的作用,泽润是体液的作用(伍子所重在场域、热电)。此等作用不一定在无念寂照状态下发生,所以丹家强调水源清才能成丹,否则成幻丹。
其后学柳华阳对“调药”至“炁满药灵”的内景有详细的描述,虽不尽同于伍子之说,但我们可以了解以作参考:
且药产之效验,非暂时可得,至真之道,在乎逐日凝神返照于炁穴之工纯熟,而后有来之机缄。夫或一月元关显露(玄关穴无形无影,“炁发则成窍,机息则渺茫”——本段注释皆笔者所加),或数月丹田无音,迟早各殊,而贵乎微阳勤生不失调药之工夫,则药产自有验矣(即“静中恍惚,偶有融会之妙意”,恍惚指“浑然一团,外不见其身,内不见其心”,融会指“恍惚之间,忽然不觉融融和和,如沐如浴”,即如尹真人所说“俄倾痒生毫窍,肢体如绵,心觉恍惚”。其“暖融之信”类似于性快感,“若炼己未熟,淫念顿起,真炁必化为后天有形之精”)。且炁满药灵,一静则天机发动,自然而然周身融和,酥绵快乐,从十指渐渐至于身体,吾身自然耸直,如岩石之峙高山,吾心自然虚静,如秋月之澄碧水,痒生毫窍,身心快乐,阳物勃然而举,丹田暖融融,忽然一吼,神炁如磁石之相翕,意息如蛰虫之相含,其中景象难以形容,歌曰:奇哉!怪哉!元关顿变了,似妇人受胎,呼吸偶然断,身心乐容腮,神炁真浑合,万窍千脉开。盖此时不觉入窈冥,浑浑沦沦,天地人我莫知所以,而又非无为,窈冥之中,神自不肯舍其炁,炁自不肯离其神,自然而然纽结一团,其中造化似施似翕,而实未见其施翕,似走似泄,而实未至于走泄,融融洽洽,其妙不可胜比,所谓一阳初动有无穷之消息。少焉恍恍惚惚,心己复灵,呼吸复起,元窍之炁自下往后而行肾管之根,毛窍之间,痒生快乐,实不能禁止,所谓气满任督自开。[14]
柳华阳说:“后之修士,行功到此,切记!切记!毋忽其中景象,但得二三,即是真种所产矣,固不必规矩如此,而又在禀受形体有同异之别也。”[15]
再按:伍子说最初炼己还虚后小腹中一阳动而为药。其谓“命根元气之动于中,未有不发散驰于外者,故到阳关,亦是常行之处”,此阳关,为“阳精出入之关”,出则顺化为后天有形之精,返则逆化元精为元炁。他曾说:“阳关已闭,无窍可通,方得淫根绝无举动。”可知阳关与阴茎不是一回事。阳关,他又称精窍,在“界地”之前。他说“界地者,三岔之路。上通丹田,下之前通外肾窍,下之后通尾闾”,又在服食大药时说“界地,有四条歧路:上通心位,前通阳关,后通尾闾,下通谷道”。参照解剖位置,可知阳关大约在前列腺一带,界地大约在会阴。
他说:“真阳之炁,由至静而微动,谓之鸿蒙一判,有可为媾精之具。”此媾精之具,指阴茎勃起。他又说:“凡人当至虚极之时,元精元炁将发生,而为世法用,此正元精元炁生长之微机也。我则不以世法用,而还归于原,则元精元炁得外来生长之机而生长之矣。”此所谓“为世法用”,指男性性活动。其答伍守虚问补精时说:“有补之易者,亦有补之难者。易补者,谓阳炁虽衰,尚有生生之机,所谓‘一年补十年,精神可复盛’,而成童体。若难补,则有阳痿之类者,阳炁阳精将绝,无可补之隙,则必用敲竹鼓琴以唤招。但精即竭,而无顺以生人之具,即是无逆而生仙佛之本……然所以无顺生者,是何故?或以房劳之故,或以采战所胜,或受地气湿故,或受浴水湿故,至筋软者(软则不能复劲),至筋缩者(缩则不能复伸),皆绝生理之由也。”此“敲竹鼓琴”、老奴丸补精说,明阳痿、阳缩者无生人之具,反之才有生仙佛之本。其答伍太一问时说:“肾之元精属水,本往下流,易用于淫根(精之本体曰元精,着于用则曰淫精,每依附淫根为用者,故静则藏于炁穴,动则依于淫根)。”则直说元精之动依于阴茎的勃起。
可见其说阳生在阳关阴蹻一带,也包括了“元精之根在丹田,若将生精,则必欲下行于淫根”之“外肾举”[16]的形动(即所谓“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但非药驰之景)。还是柳华阳说得更为直白,其《序炼丹》说“何以谓之先天,当虚极恍惚之时是也。既知恍惚,是谁恍惚,此即先天之神也。恍惚之时,不觉忽然真机自动,阳物勃然而举,此即先天之炁也。”其《风火经》谓“物举潮来神伏定”,注云:“物即外阳,外因内动,故此举矣。”又引觅元子语云:“外肾欲举之时,即是身中活子时。”但这与世法外道以夜梦中阴茎勃起、晨勃为活子时不同,外道未炼己故,水源浊故,非先天炁故。
炁生而散,不止于淫根处,耳目等亦是可散之地,如其说:“神外驰于目,则内炁亦外散于目而用视。神外驰于耳,则内炁亦散于耳而用听。神外驰于淫,则内炁随而散于淫根而用触。六根之尘,皆能令我炁散,最危险所当防。”
2.采药封固
通过调药工夫,足炁之真药物才会产生。他说:“如遇至静至虚,不属思索,不属见闻觉知,总是虚之极、静之笃者。而真阳之炁自动,虚静之极自动,方是循环自然妙处。非觉而动,实动而觉,觉而不觉,复觉真玄。觉而动者,先觉后动也。动而觉者,先动后觉也。即是先天宜用之药物。”比喻而言,就象人熟睡时,炁也静,神也静。及醒觉时,本炁之觉,炁也动,性也动。此时神炁同动,而真阳之炁就是真药物。此际便是药生之真时,而药生之真时也是采药之真时。随后“以凡夫之呼吸,运至真人呼吸处”开始丹功。
采药有真工,伍子说:“夫炁与神皆有动静,而静极之际正有动机。炁动有神动……夫此炁虽动,不得神宰之而顺亦不成精,不得神宰之而逆亦不成修仙者,于此逆修不令其出阳关,即因身中之炁机合以神机,收藏于内。”又说:“以先天无念元神为主,返照内观,凝神入于气穴,则先天真药亦自虚无中返归于鼎内之炁根,为炼丹之本。”元炁发动之机合元神妙觉之机返归于元炁之根,即以元神主宰元炁(所谓“以神驭气”),不令其出阳关,返归于内之丹田炁穴(他称此功为“凝神入气穴”),禁之令久住于中。此即采药真工,所谓二候得牟尼者。此乃初阳之微炁,采之易者,只用片饷之候,一瞬息之工而可得药。
3.小周天火候
采到小药后,将其封固在下丹田(炁穴)。此时下丹田便是外鼎,神为内鼎(炼炁化神时,则中丹田为外鼎,炁为内鼎)。即须行火炼药,不令其耗散。否则真炁断而不续,即使行周天火符,亦难以成大药。
其言小周天火候,即是呼吸(火)与真炁(药)的运用,所谓:“火候谁云不可传?随机默运入玄玄。达观往昔千千圣,呼吸分明了却仙。”行小周天火候,又称四候之神功。他解释火候逐节细条时说,有“采药之候,封固之候。起小周天之候,进退颠倒之候,沐浴之候,火足止火之候。采大药之候,得大药服食之候,大周天之候,神全之候,出神之候”等,其中起火、进退、沐浴、止火四种,即是四候(柳华阳谓采取、封固为二候,进火、退符、卯酉沐浴为四候)。起小周天火,药火同时,称活子时(“药生与火生同时,故以火之活子时,而称药亦曰活子时”)。进火,亦称“采取”。退符,亦称“烹炼”。而沐浴尤为重要,他说:“沐浴是成仙成佛最要最玄妙之工……沐浴乃是炼丹之正工,而进火退符不过只是调和、助沐浴之工而已。调和进退而不沐浴,则进退成虚幻;沐浴而不进退,则沐浴不得冲和。”《仙佛合宗语录》谓:“炼精之时,有行、住、起、止之工。行则采取如是○,即运息以合神炁之真意也。住则封沐如是○,即停息以伏神炁之真意也。起则采封之后,真意运息合神炁于十二时中,自子时而起火也。止则象闰之后,真意停息合神炁于本根,还虚而止火也。”此行、住、起、止,则将六候一并说了(行住为二候,起止括四候)。
进火退符须以真息定子午卯酉四时,且以真息数定周天时数。他说:
夫小周天云者,言取象于子、丑、寅十二时,如周一日之天也(一日天之行,周十二时之名。神炁配合时.气之行住亦若周十二时之候也)。此修仙之至紧至秘之功,故以周天三百六十限之(虽曰周天,实非天也,心中妙用,略有似于天之周数。为妙用之程限者)。子行三十六,积得阳爻一百八十数。午行二十四,合得阴爻一百二十数(五位阳爻用九也,故共一百八十者,除卯时不同爻用。五位阴爻,用六也,故共一百二十者,除酉时不同爻用)。以卯酉行沐浴以养之(古圣不轻传火,故云:“沐浴不行火。”今此说云行沐浴,非异也。不行者不行其所有事,行者行其所无事。学者当知其有妙用。若还迟疑不决,请看钟离真人所云“一年沐浴防危险”者,且言矣)。运此周天,积累动炁,以完先天纯阳真炁。[17]
又说:
许旌阳曰:二百一十六(即乾用九之积数),用在阳时(从子至巳,六阳之时也。六阳时,虚拟之曰二百一十六,此大约言者,有卯沐浴无数之候在中。本无此数)。一百四十四,行于阴候(即坤用六之积数。用于阴者,从午至亥六阴之时也,每四六计之,总六阴而虚拟一百四十四也。非真实用此数,但言有如此之理。学者当因此粗迹而求悟精义之妙)。[18]
还说:
《玄学正宗》曰:“刻漏者,出入息也。”此直言刻漏是出入息之别号。刻漏者,是昼夜十二时各有刻数,每有几点漏滴之声以应一刻,再至多漏以应一时,今言此以喻呼吸之息也。以漏数定刻数,即如丹道中以真息数定时数也。[19]
可见,子进阳火,午退阴符,其间尚有不行进退、有数的卯酉沐浴(其答太和十问中,有子午卯酉四正之沐浴),所以虽然说“运符三百足周天”,而小周天实际进退之息用数三百,加上行其所无事的无数之候闰余六十五息,共三百六十五(又四分度之一)息,是为一小周天。后来柳华阳强调说:“苟不暗合此度,任你运行元炁,万万不能成丹。”
行火须以真息数定时数之“真息”(“言真息,皆仙道中合二者之全而言真。是二者不合一,不可言真”),指后天呼吸配合真炁之息(与外道只用后天呼吸不同,仙道有元炁在,故无“水火煮空铛”之失)。须心息相依,吸升呼降由真息之道而行火。他说
钟离仙翁度纯阳翁时,已言可升之时不可降(此即吸机之妙用也),我言可降之时亦不可升(此即呼机之妙用也)。谓若一阳初动(阳精生而喻活子时者是也),元精流布而欲下(元精之根在丹田,若将生精,则必欲下行于淫根,我不令往下而返归于根,非升不可,故必升之曰采取),故六阳时,从子而后升(六阳者,子丑至已,六时为阳也,子后者,纯阳祖曰:“子后午前定息坐,夹脊双关昆仑过”者是也),皆升以升之,升之即采取也(阳生随用火之子,亦曰子。此而采取,即子后升,六阳时,皆以升,故能令药气归于乾,即所谓还精补脑是也),即机中之○也。○之即无可降之理,则不降也,升而转归于本根之穴矣(归于根,即凝神入炁穴),故六阴时,从午前当降而降(凡采取烹炼,过身中午位而降,此旨由张紫阳《金丹四百字序》已露其机,故午当尊其言而降),皆降以降之(六阴时皆重于用降),降之即烹炼也(烹炼必用鼎器,即丹田之炁穴也)。即丶也。丶之时,无可升之理,则不升也(不升者,虽有升降转运,如北斗天罡,犹若不升,取功在降炼故也)。[20]
大致说来,活子起火,非升不可,故必升之以采取。至午位则当降,转归于本根为烹炼,现在之烹炼又为未来采取之先机。而真息依于三关、黄赤之道(三关指脊柱三关,黄赤之道指脊柱两旁的道路,与常说督脉不同,此为升时之用。而降时依三田反覆之说,从上田至中田,再至下田)而行,升时有降而若无降,降时有升而实若无升。
行此小周天火候,积累动炁,以完足先天纯阳真炁。凡遇有一动之炁而一炼,一次火候运一次周天之数,如此炼而复炼,周而复周。其间若有一天不炼,则真炁不能长旺而速于随神而化,但又不可一周完而不歇,虽无大害,亦使真炁发动之机迟到。他说:“运此周天火候,积累动炁,以完先天纯阳真炁,一次火候运一次周天之数,已完足一周,则真精真炁归复于命根,而愈旺其发动,生长之机,此只是真炁在根本处,自纯阳不失,非从外得有所增补积累,故凡一动而一炼,而周使机之动而复动者,则炼而复炼,周而复周。凡遇有一动之炁,即要炼之以完一周天。若有一天不炼,则真炁不长旺而速于随神而化。又不可一周完而不歇,虽无大害,亦迟其动机,为无益。”
谨按:最初炼己还虚后,神凝气沉,则腹内机动成窍(李西月称称“虚无圈子”),丹家或称为玄关开者(伍子称为“仙机灵窍”,偶尔用“玄关一窍”之名——指药生有时有处之机关。同炼己、还虚一样,他将玄关泛化,说药生有药生之玄关,火候有火候之玄关,乃至有炼神还虚之机关),而其中有暖乐之动机,也称为元炁。初时微弱,需要调养,神炁相守,养于心腹之间,不必象伍子一样用意引调息之法升顶降腹。而以绵绵呼吸,调养炁足,亦能接入采大药之功。如白玉蟾说:“夫采药之初也,动乾坤之橐籥,取离坎之刀圭。初时如云满千山(指身如云气之状),次则如月涵万水(指神如朗月之照),自然如龟蛇之交合……恍惚之中见真铅,杳冥之内有真汞。以黄婆媒合,守在中宫。铅见火则飞,汞见火则走,遂以无为油和之,复以无名璞镇之。铅归坤宫,汞归乾位。真土混合,含光默默。火数盛则燥,水铢多则滥,火之燥、水之滥,不可不调匀,故有斤两法度。修炼至此,泥丸风生,绛宫月明,丹田火炽,谷海波澄。夹脊如车轮,四肢如山石。毛窍如浴之方起,骨脉如睡之正酣,精神如夫妇欢合,魂魄如子母留恋。”功法参考《规中指南》之坎离交媾、乾坤交媾两节。小周天火候是伍子得意之说,但也因其过分关注数息之采取烹炼,而对上品丹法产生误读。不过,伍子所述采取烹炼之法,有巩固炁机、稳定神凝、疏通气脉的功效,非常实用。
又按:伍子小周天之采药归炉、采取烹炼之工夫,神(元神)息(呼吸)并用,他说“真机至妙,在乎一气贯真炁而不失于二绪,一神驭二炁而不少离于他见”,又说“一气者,呼吸之气贯串真炁,自采至止不相离,离则间断,复贯则二头绪矣”,可见他采药、周天,都用呼吸贯串真炁,而呼吸与真炁都被元神真意主宰。而其所用方法即是现在人们常说的意守丹田、逆式腹呼吸之法。不过和一般气功等说的意守丹田、逆式呼吸有所不同。他说:“元精之根在丹田,若将生精,则必欲下行于淫根。我不令往下,而返归于根,非升不可,故必升之,曰采取。”意谓采药时用吸升之法。又说:“用后天之真呼吸,寻真人呼吸处(李[长源]云‘只就真人呼吸处,故(放)教姹女往来飞’,又即张紫阳真人所谓‘一孔玄关窍,乾坤共合成’,又[王果斋]云‘橐天籥地徐停息’者皆是),一意归中(即以神驭炁,凝神入炁穴之理),随后天气轴而逆转阖辟(元炁固要逆修,而呼吸之气亦要逆转。不逆转则与凡夫口鼻咽喉浩浩者何异?所以言真呼吸者以此)。当吸机之阖,我则转而至乾,以升为进也;当呼机之辟,我则转而至坤,以降为退也(乾天在上,自下而上,机似于吸入,故曰阖、曰升,亦似古之言进。升于乾,本为采取之旨。坤地在下,自上而下,机似于呼出,故曰辟、曰降,亦似古之言退;降于坤,本为烹炼之旨。然现在之烹炼,又为未来采取之先机。此道隐斋特言之密旨也)。”[21]大意是说,当外药发生,用呼吸寻真息(用呼吸之气回旋之。其说“倘无回风之妙用,则神虽在宰炁,亦未知炁曾受宰否”,强调采药须用呼吸),以神驭炁于丹田(凝神入炁穴),是采药归炉。凝神入穴、归炉封固,即与人们常说的意守丹田类同。而后依后天呼吸起火,吸至头顶,呼转至腹。吸时引气上行,其间不计呼。至泥丸后引气下行,计呼不计吸(升提与降下宜速而不荡、缓而不滞,不可太速或迟重)。其采药与进火、退符所用之呼吸,实际上就是腹式逆呼吸。
4.止火
行小周天火候炼精化炁,不过百日,则精不漏而返炁。丹熟必须止火,不宜恣意行火而不知止,他说:“火足而丹熟,不用火矣。故有止火之候,遇止火之候一到,即不须行火矣。若再行火,亦无益,伤丹者,丹熟则必可出鼎而换入别鼎,若不取入别鼎,则出无所归,不伤丹乎?精化炁于炁穴,炁化神于神室,故曰别鼎。”又说:“炁足,受补法而炁足,亦宜防满而溢之危险。防者,见止火之候而即止之,则不伤丹而得防之功。何为满而溢?我亦不至有此,老师曾嘱曰:当不用火,必勿用,你若用火不已,丹之成者更无所加,疑而怠慢,但已满之元精,防其易溢,而非真有满也,以其尚未超脱离此可溢之界耳,此正可凡可圣之分路头也。”
所谓止火,乃是止小周天之火,弃却有为之工,行采大药之工。药渐见不生向外,不向外驰,何必强用火?故必止火。若得大药,则将大周天无候无为之火以炼炁化神。盖小与大,有与无,不同工者,故必要先止此火,而全然不用。
而止火之候,在行火要满玄妙机三百候(指无昏沉散乱之水源至清、采封得法、炼止合度、神炁均和相依不断之周天)之限数,阴茎如龟之缩且不举动[22](即其所谓的马阴藏相),阳光二三现于明堂,即宜止火。在阳光三现后,便采大药(景初而止,失之速;景四而止,失之迟,俱不可得)。他说:
筑基已成,精尽成炁,恰好限数圆满,限数既满,则火之已足,足征矣。摄此动炁,凝成丹药,方得淫根如龟之缩。既已龟缩,则药之已成,又足征矣。阳关已闭,无窍可通,方得淫根绝无举动。既绝不动,无精可炼,则火之当止,又足征矣。所积阳炁尽伏炁根,方得阳光二现。光既二现,则阳炁之可定于炁根,又足征矣。故阳光二现,纵有动机,亦去其火,更宜入定以培养其真阳,静听阳光之三现可也。由是于静定之中,忽见眉间又掣电光,虚室生白,此阳光三现也。真阳团聚,大药纯乾,方得阳光三现。光既三现,则炁根之内有大药可采,又足征矣。要之,止火当自阳光二现为始,至三现为终。故二现、三现,皆名止火之景,止火之候。独是阳光三现,才兼名采大药之景,采大药之候也。[23]
此为三关返二之理。工夫已将返到扑地声离胎,七窍未开,神识未动,真炁在脐之境——胎息(不由口鼻呼吸,似无气息一般)境了。若行火至于四现,则大药之可定者必随火之不定者而溢出于外,化为后天有形之精,便前功尽弃,又得重新做功了(所谓三现,是指某一连续做炼精工夫阶段出现的现象)。
谨按:伍守阳说阳光,即功境中所见之光,或名性光。虽说除特殊情况外,如其所云先有暖热之气(内触之热),而后有光电之色(内视之明),不过,宋元丹家多以此光现为丹生之境,包括了其所说的“大药”之境,如《沁园春》说:“正一阳初动,中宵漏永。温温铅鼎,光透帘帏。”又如《清和真人北游语录》说:“修行人必先全抛世事,齐修万行,使一物不累,一心致虚,至寂无所寂之地,功行兼备则福至,福至则心开,一点光明透入,即天地之根,二物自然合而为一,方用绵绵之道以存养之,使之充实,则永劫不死矣。”
又按:伍子答伍太初六问时说:“男根如童子矣,即《华严经》可谓‘具丈夫形,成就如来马阴藏相’是也(即老者返为童子之说。精有泄窍者,修成无泄窍。精已枯竭者,修炼成满足。大人之身根,如童子之小根。世尊修如来时,成三十二相,其一曰‘阴藏如马蝗’。马蝗能缩短,肾茎缩短似之,故以为喻,即此说也)。”其说男子外阴缩紧而形如童子、如马蝗能缩短之马阴藏相与佛教所说不同。佛教原意为“阴相藏密,犹如马阴不可见也”(《大明三藏法数》),如“马之阳根藏于腹中,如马之欲念生时根出,欲息之时根藏”,指能伸能缩,且能缩入到到腹内而外不见形。陈朴《陈先生内丹诀》“胎色渐红阴渐小”句注说“三转功成,阳既盛,故阴龟短缩”[24],《金陵琐事》载阎希言“得如来一相,曰马阴藏”,推测宋元时因炼功外阴收紧现象到明代有了新的解释,即引入佛教马阴藏的观念,伍子又加以发挥。从生理知识可知,睾丸可以收入腹沟,但阴茎只能收紧而不能收入体内。炼养造成的外阴缩紧(多数人曾习提吸之法)与病态的“阴缩”(或名“缩阳”)表面上有些相似,都有相似的生理基础,但各自形成的条件不同,对身心的影响也不同。伍子又说“若不守真炁,复泄真精,则与常人生死无异”,意谓得此紧缩之相,如果不加以守护,继续深入修行,依然会泄精(推测则知其阴茎依然充血勃起如初,此相也会消失)。
三、炼炁化神
筑基完成,真炁若死守在脐,只能成就人仙,不能成就神仙、天仙。若想成就神仙、天仙,还需要经过中关炼炁化神与上关炼神还虚。伍子把中关炼炁化神的过程分为:采大药,过关服食,行大周天火候而胎圆。
1.采大药
“大药”指纯阳之炁,即阳精化炁之金丹。阳光三现时,炁已纯阳,则炁根之内有大药可采。是时须用七日采工采得大药。他说:“阳光三现之时,纯阳真炁已凝聚于鼎中,但隐而不出耳。必用七日采工,始见鼎中火珠成象。只内动内生,不复外驰,故名真铅内药,又名金液还丹,又名金丹大药。异名虽多,只一真阳,即七日来复之义也。”此七日即为七日来复之意,不必执定为七天。所以说:“大率采药至于三四日间,则真定将定未定之时,得药六景,即次第而现。若采药至于五六日间,则真意一定,而大药已生矣。故七日之期,亦大概之言耳。”
与小药生而采不同,大药是采而生。采工“专用眸光之功,时以日间用双眸之光,专视中田。夜间用双眸之光,守留不怠。如是以采之,大药自生”。其引丘祖之偈为证云:“金丹大药不难求,日视中田夜守留。水火自交无上下,一团生意在双眸。”而得大药有六景,具体而言,“六根先自震动。丹田火炽,两肾汤煎(伍子谓火炽为内景,汤煎为外景),眼吐金光,耳后风生,脑后鹫鸣,身涌鼻搐之类,皆得药之景也”。
大药有景,亦与小药无形不同。外药生之境,伍子说“时至则神知为内景”“初下工时,只有微小阳炁来复”“但无形之炁微,附外体为形”“不见有药形迹,唯知有火而已”。在采烹归炉后,才有“如浴之方起,而暖气融融然”,是名“薰蒸之和炁”之冲和(此是小周天之冲和),之后才有如火珠之景。如其云:“百日之初,虽曰采真阳之精,精绝无形。又名真阳之炁,炁本无相。古圣只云虚无之炁,其所发生,生则无形之形附于有形,遍内外皆此炁之流行。所曰采,采则无采之采。借火为采,不见有药形迹,唯知有火而已。昔还阳老师引古语为我云‘夹脊尾闾空寄信’,诚然是也……精炁生动也是杳冥,还返于静也是杳冥。火气熏蒸百日之久,故真炁因之忽然似有可见。”
大药采而得生之理有四种。即以交媾而后生,勾引而后生,静定而后生,息定而后生。《仙佛合宗语录·七日采大药天机第五》载:
问曰:“何谓交媾而后生?”
答曰:“心中无神,属无形之火。肾中元炁,属无形之水。心中无形之火神,因眸光专视,而得凝于上,则肾中无形之水炁,自然薰蒸上腾,与元神交媾,而无上下之间隔矣。无形之水火既以交媾于上,则久积纯阳之炁,自然团成大药,如火珠之形,发露于下矣。如天地氤氲,万物化生者然。益无形能生有形,自然之理也。古云:‘玄黄若也无交媾,怎得阳从坎下飞?’即此义也。”
问曰:“何为勾引而后生?”
答曰;“双眸之光,乃神中真意之所寄。眸光之所至,真意至焉。真意属土,土乃中宫之黄婆,黄婆即勾引之媒妁也。黄婆勾引于上,则大药自相随而出现于下矣。古云‘中宫胎息号黄婆’,即此义也。”
问曰:“何为静定而后生?”
答曰:“元神因眸光专视,归凝上之本位而得定机,则元炁亦归凝于下之本位而得定机。神炁俱得定机,由是元炁成形,因定而生动。只动于内,生于内矣。古云‘采真铅于不动之中’,又云‘不定而阳不生’,即此义也。”
问曰:“何为息定而后生?”
答曰:“此后天自运之火,亦得定机也。先天元神元炁,因眸光专视,而得定机于上下之本位,则后天自运之火,亦因神炁之定机而有所归依,自然伏定于炁根,而无上下之运行矣。真息一定,大药自生。真息不定,大药必不生也。古云‘定息采真铅’,即此义也。此四说皆以眸光为招摄,故其生意乃尔也。”
谨按:丹经说“先天一炁自虚无中来”,如朗然子刘希岳所谓“外丹达恍惚杳冥之旨,内气明胎息泝流之源”之外丹。如果按照闵一得真人所说,实是功至胎息,玄关大开而感得先天大药。此处所谓之大药,虽然也是“息定采真铅” (即柳华阳所说“呼吸偶然断”),但尚由身中发出,与天人合发之机有异,参《尹真人皇极阖辟证道真经》《上品丹法节次》。
2.大药过关服食
采得大药后,用迁移之法,转尾闾、夹脊、玉枕三关,通九窍,直灌顶门,过上鹊桥,下重楼,而入中丹田神室之中。谓之过关服食,其中又有五龙捧圣之秘机。何谓五龙捧圣?他说:“前辈先师欲明过关秘旨,故借玄帝舍身得道之事以喻言之。所以喻言者,以五乃土数,真意属土,龙乃元神。元神为真意之体,真意为元神之用。体用原不相离,故云五龙。圣即大药之喻。用意引大药过关,故云五龙捧圣也。”真意合炁机行住之机,惟在顺其自然为要,而引大药过关,即五龙捧圣之秘。
行服食之功,当明大药所行关窍,又当预防大药至上下鹊桥(指印堂、鼻窍与尾闾、谷道)时的危险:
关窍既明,则防危虑险之功尤不可不知也。盖大药将生之时,先有六根震动之景。六根既已震动,即当六根不漏以遂生机。大药既生之后,六根即宜迁入中田以化阴神。务先逆运河车而超脱之,尤当六根不漏以襄其转轴,故下用木座抵住谷道,所以使身根不漏也。上用木夹牢封鼻窍,所以使鼻根不漏也。含两眼之光,勿令外视,所以使眼根不漏也。凝两耳之韵,勿令外听,所以使耳根不漏也。唇齿相合,舌抵上腭,所以使舌根不漏也。一念不生,六尘不染,所以使意根不漏也。既能六根不漏,可谓防闲之至密矣。犹未已也,方大药之生于炁穴也,流动活泼,自能飞升而上腾于心位。心位不贮,自转向下,由界地而前触夫阳关。阳关已闭,自转动由界地而冲夫尾闾。尾闾不通,自必转动,由尾闾而下奔谷道。谷道易开,大药泄出,前功度矣。此下鹊桥之危险也,即丘曹二真人走丹之处。预用木座,状如馒首,覆棉取软,坐抵谷道,其势上耸,不使大药下奔。既为外固之有具矣,又有内固之法焉。大药冲尾闾不透,自转动,而有下奔谷道之势。才见其下奔,即微微轻掇谷道以禁之,斯为内固之至严矣。内外如此固严,自能保全大药,不至下奔于谷道,只附尾闾,遇阻而不动矣。斯时也,若用真意导引,则失唱随之机。纵导引频频,终难过关,故有善引之正功焉。才见其遇阻不动,即一意不生,凝神不动。动而后引,不可引而使动也。忽又自动冲关,即随其动机,而有两相知之微意,轻轻引上,自然度过尾闾而至夹脊关矣。关前三窍,髓阻不通,大药遇阻不动,惟是一念不生,凝神不动,以待其动,忽又自动冲关,即随其动机,而有两相知之微意,轻轻引上,自然度过夹脊而至玉枕关矣.关前三窍,髓阻不通,大药遇阻不动,惟是一意不生,凝神不动,以待其动。忽又自动冲关,即随其动机,而有两相知之微意,轻轻引上,自然度过玉枕,直贯顶门,向前引下,至于印堂。印堂髓阻不通,自转动而妄行于鼻下便道之虚窍矣。若非木夹为之关锁,几何而不沦于泄也?泄则前功废矣,此上鹤桥之大危险也。故木夹之用,不可不预为防也。预防有具,则大药不致下驰于鼻窍,只附于印堂,遇阻而不动矣。唯是一意不生,凝神不动,以待其动。忽又自动冲关,即随其动机,而有两相知之微意,轻轻引下,自然度过印堂,降下十二重楼,犹如服食而入于中丹田神室之中,点化阴神,为乾坤交媾。盖通中、下二田,合而为一者也。此过关服食之正工也。昔丘祖偈云:“金丹冲上斡天罡,何患阻桥又阻关?一意不生神不动,六根不漏引循环。”旨哉!此偈也。盖天罡居天之正中,一名天心,在天为天心,在人为真意。大药凭真意之转旋而升降,犹天轮藉天心之斡运而循环,皆一理也。须知用木座抵住谷道,其势已上耸,不使大药下奔。故亦有不下奔谷道者,即不必行轻掇谷道之事,惟用过关之正工而已。然过关正工,其行住之机,惟在顺其自然为要也。[25]
3.大周天火候
大药过关后,当行大周天之火,十月养胎之功。元神寂照于中下二田,相与浑融,化成一虚空之大境,使二炁(指先天炁与后天气)助神结胎。所谓大周天者,如一日实周一天。一符如是,十百千万符皆如是;一时如是,三千六百时亦皆如是,以周十月之天。
大周天之功,使元神寂照于中下二田,相与浑融化成一虚空境界,此即“守中”,是养胎的核心。伍子说:“中也者,非中间之中,乃虚空之谓中也。守也者,非拘守之谓守,乃致虚之谓守也。守中也者,不着意于二田,亦不纵意于二田。即所谓元神寂照二田,成一虚境是也。故能葆中之体者,一念不生,寂然不动。直守到食脉两绝,昏睡全无,亦须臾不离于寂也。能尽中之用者,灵光不昧,迥脱尘根。直守到二炁俱无,念无生灭,亦须臾不离于照也。从来作用不分,寂照同用。所以全十月养胎之要务者,盖如此。”
与小周天相比,大周天之火不用意引,不着时数,亦不间断,即所谓“十月养胎,只在绵密寂照之功而己”,他说:
自服食大药之后,三关九窍阻塞之处尽已开通。须知此后二炁勤生,自能运转于已通之正路,服食于二田之虚境,以培养夫元神,故其一升一降,循环不已,亦自然而然者也。可见此时之火,自不用意引之火。火既不用意引,又岂可着意于火而凝滞夫元神之大定也哉?惟是不见有火相,方合不有不无之文火,为大周天之火候也。然非元神寂照于二田之虚境,又宁得二炁之勤勤发生,运养不绝有如斯也?[26]
如是,守定三月,则二炁之动机甚微,但微动于脐轮之虚境而已。守至四五月间,则二炁因元神之寂照以至服食已尽,而皆归寂灭,元神因元炁之培育以致阳明不寐而得证真空。二炁俱停,食性已绝,独存一寂照之元神,以为胎仙之主。更守至六七月间,不但心不生灭,亦且昏睡全无。更守至八九月间,则寂照已久,百脉俱住。更守至十月,则候足纯阳,神归大定,于是定能生慧,自有六通之验。
大周天火候属于无为之工,为不有不无之文火,不可执着于有火或无火,但火本欲归于无,将有还无,从有息至无息,一到神炁大定而能常定于虚无之妙境,则超脱出神。伍子说:
大周天之火,不计爻象,因非有作,温温相续,又非顽无,初似不着有无,终则全归大定。切不可执火为无,以为自了,则落小解之果。又不可住火于有,以为常行,则失大定之归。将有还无,一到真定,超脱出神,飞升冲举之道尽之矣(……不算计爻象乃无为之异于小周。有温温,非全无,是大周初之似有、似无之实理也。大周之初,正是一、二、三月之时,曰似有者,尚有有;曰似无者,未真无,所以犹有些子凡火食性在,由有些子息故也。及至全归大定,息无而食性亦无,所以《金碧龙虎上经》云:“自然之要,先存后亡。”俞玉吾又注之曰“先存神于炁穴,而后与之相忘,神自凝,息自定”是也。然又当知火本欲归于无,若不知先似有之妙,而遽执曰本无,何必用似于有,则必堕在全无,而不能至真无,落于尸解之小果矣。又当知此火起于似有,而求必归于无,若不知有非了手,而遽住于有,常行于有而不无,则亦堕在全有,何以得大定之归?饶经万劫而不死、终止于守尸鬼子,亦为尸解之类,归生死之途。想当初炼精补气费多少万苦千辛,始得修证于万劫不传之秘而得传,以至于小成,于此又安可惰忽其大成而不求必成哉?我又嘱之曰:将有还无,一到真大定而能常定于虚无之妙境,则超脱出神、飞升冲举之道尽之矣,此大周天之火所以为成仙、成佛了道之总要也。我又以化炁化神而总言之,前百日炼精化炁必用有为之工,是从无而入有,即佛法中之所言万法归一之义也。后十月炼炁化神,必从有息至无息,是从有而入无,即佛入四禅灭尽定也,一归于无之说也。此仙佛二宗不易之秘法,不可少之要机也)。[27]
如是用功,二炁俱无,食脉两绝,久久无间断,绵绵密密,无时无刻,而不是在胎中无息之景,直证阳神大定,绝无动静起灭,即是胎圆,乃返还到如母胎初结一炁未成我,而未分精炁与神之时,正《入药镜》所谓“终脱胎,看四证”而得者。看四证,其意指验四证工夫之有无。有,则胎尚未圆。因其有,乃为养胎之工。无,则曰灭尽定,而阳神成就。
胎未圆时,须防各种魔障(有外魔、邪魔、天魔、阴魔等),一分阴未尽,则有一分魔。详见《天仙正理·道源浅说篇》,此处从略了。十月功足,则有六种神通。其云:“六通者,漏尽通、天眼通、天耳通、宿命通、他心通、神境通也。”所谓漏尽,他别解作精气不漏,完成于炼精化炁时。其他五通,虽然有些发挥,但大致与佛法所说相同。
炼炁化神之功,亦是真胎息(胎息亦息)之功,息绝而胎圆故。虽也可称作伏气,但与炼精化炁之伏气不同。伏先后天二气之功,伍子说:
呼吸之气最难制伏,必有元炁相依,方可相定而成胎息。然胎息何以知其成也?以呼吸归于胎息,则口鼻无呼吸而成胎息,是其真成也,终不复至口鼻为呼吸。真禅定者,亦似此……必要有先天炁机发动之时,又有元灵独觉及呼吸相依、三宝会合,已先炼成大药者,而转归黄庭结胎之所于此之时(此时者,是当此结胎之时,因文上句皆言先所化炁,而至此始言胎息之意也。此正申明必要炼精化炁,以炁助胎,以神主胎,以呼吸结胎,方成真胎息)。而后以胎息养胎神,得神炁乘胎息之炁在中一定(神炁与胎息相乘,方是有配合的修真胎息之工,所以能成真胎息得其定。若无真炁,便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坐中只是昏沉瞌睡,如何能长觉长明以长驭气入大定成胎乎?有间断,即非胎息),即是结胎之始,正《入药境》所谓“初结胎,看本命”而得者(本命者,二炁也,元炁为生身命之本,呼吸气为生身命之具,而结胎之初,必要本命二炁随神之号令,同凝于中而为真胎者也)。虽似有微微呼吸,若在脐轮,而若不在脐轮在虚空,正《度人经》所谓“元始悬一粒宝珠,去地五丈”,“如世尊之前,地涌之宝塔在虚空中”等语皆是也。皆用运旋○●(一本作真息——笔者注),以渐至成胎,顿然绝离口鼻,不存呼吸,灭却有作,恰然处胎相似。而胎中之息,始虽似有,而终绝无,即是真胎息,所以成阳神者(若无大药真炁服食,若非三家相见,必不能胎真息而神真纯阳者也)。[28]
四、炼神还虚
十月中关之事完毕,只是初证神仙,犹有上田炼神还虚而证天仙之工夫,其工夫可分为乳哺出神,面壁还虚两步。
1.乳哺出神
十月功完,神已纯全,胎已满足,必不可久留于胎。再用迁法,自中下而迁于上丹田,以加三年乳哺之法。所谓乳哺,即“自上田出念于身外,自身外收念于上田,一出一收,渐哺渐足。如是,谓之乳哺。”又兼存养之大体。伍子说:
上丹田亦名泥丸宫,阳神归伏之本宫也。归伏本宫,阳神未壮健,如婴儿幼小,必凭乳哺,故有乳哺之名。倘拘神于上丹田之小境,则失还丹之义旨,大悖乳哺之法矣。其法兼存养之全体、出收之大用而言者也。盖存养之功,不着意于上田,亦不纵意于上田;惟一阳神寂照于上田,相与浑融,化成一虚空之大境,斯为存养之全体,乃为乳哺之首务也。存养功纯,自有出神之景焉。出神景现,神可出矣。当出而不出,则不超不脱,难入圣阶。故出神之景,在所当知也!当其存养功纯,忽于定中,见空中六出纷纷,即出神之景也。斯时也,即当调神出壳。一出天门,而旋即收焉。出则以太虚为超脱之境,收则以上田为存养之所。须知出收之时少,而存养之时居多。又出宜暂而不宜久,宜近而不宜远。始则出一步而旋收焉,或出多步而旋收焉;久之或出一里而旋收焉,或出多里而旋收焉;乃至百里千里,皆以渐次而至,不可躐等而至也。所以然者,以婴儿幼小,迷失难归。或有天魔来试,乱我心君。故须出入谨慎,方能全虚空之全体于往来之中,以完夫乳哺之大用也!古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但天魔来试,抑且识神变现使然,总要保扶心君为上也!若乃最初还虚功纯,则灵台湛寂,不染一尘。本无一物,魔自何来?此又度越等夷者矣。故修士当以最初还虚为急务也!若夫乳哺敬慎,能还虚于三年,则阳神始得老成。自可达地通天,入金石而无碍矣![29]
此以“空中六出纷纷”天花乱坠为出神之景,而出以太虚为超脱之境,收则以上田为存养之所。
得证大定真空见性。遇出神之景而出,有身也可,无身也可。亦不可强执无身为是。但起念作有身想则有,随其自然空性之念则无身。他说:
得定而见性真空矣,于可以出定之时,偶有此念动而属出机,未有不随念而显化者,故不同。或无念住至寂灭中,而顿起一出念以调神者,有同有不同。其久久常定而常定者,则变化显现皆由一念,千百亿化身亦皆由一念。故念不在化身,则不必见有身,念在化身,则不必不见有身。[30]
神体至虚至灵,并不拘于有形。若欲显身令人见之,则身外便有身,乃至多身、百千亿化身。入而静,则神同太虚而为性体。如《洞灵神鉴书》说:“念动意动,处处出神。念停意停,处处归真。”
阳神之出法古来有以下几种:
仙佛之种性,即本性之灵光,非有非无,亦无亦有,隐显形相,安可拘一?昔轩辕黄帝以火龙出,施肩吾、钟离正阳、吕纯阳三真人以三级红楼出、以七层宝塔出,刘海蟾真人以白气出,化鹤冲天,马丹阳真人以风雨雷震出,孙不二元君以香风瑞气出,刘朗然真人以金禅出,苏耽真人以白鹤出,西山十二真人王祖师以花树出,此有相可见而非身也。邱长春真人出则通天彻地,见天地山河如同指掌,又云:“三次撞透天门,日月自别,直下看森罗万象。”南岳山蓝养素先生以拍掌大笑出,此二者无相可见,而亦非身也。释迩牟尼佛世尊以白毫光出,故《华严经》五十卷云:“世尊从白毫相中放大光明,名如来出现。”又《法华经》亦云:“世尊放白毫相光,照见东方万八千世界靡不周遍,下至阿鼻地狱,上至阿迦尼咤天,南西北方,如是照见周遍。”此所出亦非有身也。有时出而化火龙吐火,有时出而化金刚密迹,执榼杵而吐火,此有相可见而亦非身也。众圣高真仙佛所出各别,何常拘拘以身外有身为出哉。[31]
2.面壁还虚
上关炼神,九年面壁之功名为末后还虚。他说:
炼神也者,无神可凝之谓也。缘守中乳哺时,尚有寂照之神。此后神不自神,复归无极,体证虚空。虽历亿劫,只以完其恒性,岂特九年面壁而已哉!九年云者,不过欲使初证神仙者,知还虚为证天仙之先务也!故于九年之中,不见有大道之可修也,亦不见有仙佛之可证也。于焉心与俱化,法与俱忘,寂之无所寂也,照之无所照也,又何神之可云乎?故强名以立法,名为“末后还虚”云尔。[32]
九年大定期间,没有乳哺时的寂照,也不见有大道之可修,所谓“九年”是强调说末后还虚之意。
上面我们对伍子的丹法作了串述,下面补说内丹修炼中的重要事宜——补精。
四、筑基补论:补精
仙道起手虽从炼己还虚始,而真正入门则是从炼元精元炁始(“修仙而始曰筑基”“仙道不过炼阳精以化炁为首者也”)。若年老铅汞少者或身体虚弱者,精气已衰耗,甚至阴缩者,又当如何呢?他认为当补到能泄精地位,然后逆修,故说:“若人老而阴缩者,是阳炁残而痿矣。无精者,是精已枯竭矣。从生身来,禀赋得阳炁微弱所致,不可误认为修证。若人到衰老时求修证,必要补精到能泄精地位,而后始有可长生之机,切不可误至于老来铅汞少者也。”
伍子针对衰耗的程度传出不同的补精之法,以利有缘者修学仙道。阳气虽衰,尚有生生之机而易补者,其法有二,一是采药炼精内补筑基之法,一是服食草木凡药外补之法。单用其一固可,兼用其二速效如神。而阳气衰竭阳痿阳缩之难补者,宜用药补与食补,和“敲竹鼓琴”之法。如其曾听其师曹还阳引《内经》之语说:“精不足者,补之以炁(精不足,即是精枯竭。采不足之精而归根,行小周天火候,薰蒸日久,则所归之精得气助而生精,而精自能足矣);形不足者,补之以味(形不足,即是形痿缩,或专心于敲竹鼓琴而招唤者,其动虽有常而稍迟缓。或兼用外药草木之五味而补之,则效速。故以五味补,而求形足生精而补精也)。”
药补之方,名“老奴苍龙丸”[33],服此,老人衰痿者,能起之;阳缩者,能伸之;中年虚弱者,能补之,皆可复胜于少壮者万倍;凡世人之精冷及男根冷者,服此一月,即能种子。伍子说其方曰:
广木香五钱。治脬渗,小便秘。灯心二钱。通利窍,利小便,治癃闭成淋者。破故纸)一两。大温涩,能治脱,故得元阳坚固,骨髓充实,治劳伤,除囊湿,而缩小便,暖丹田,腰痛膝冷、肾寒与阳痿。核桃肉一两。治房劳伤,止腰疼。牡蛎粉一两。入肾血分药也。同熟地黄用,最益精止尿管遗,止鬼交精遗。车前子一两。入膀胱,通尿管淋漓涩痛,不走精气,益精强阴,止尿血,利水道,令人有子。马兰花一两。能破宿血,养新血,止吐血。萆薢一两。补肾益精,缩小便,治阴痿失溺,强骨节。韭子一两。归心益肠,止茎管白浊遗精,同桑螵蛸用,止漏精,补中,止梦遗小便数,治下元虚冷,小便不禁。木通一两。利小便,泄湿热,泻小肠之火。山茱萸肉一两。性微温,补肾兴阳,长阴茎,益髓固精,节小便,止滑精,阴虚者极当用之。桑螵蛸一两。治虚损肾衰,益精强阴,补中除疝,止精泄,愈白浊,通淋闭,利小便,又禁小便自遗、身衰精出,房劳致小便利者加用之。全蝎净身一两。治疝气。母丁香一两。壮阳。紫稍花一两。肉苁蓉二两。治绝阳不举,泄精尿血遗沥,补房劳,坚强筋骨,能除茎中寒热痛、膀胱邪气。远志二两。肾中气分药也,益精壮阳,益肾气。菟丝子二两。补髓添精,止梦泄,强阴坚骨,治茎中寒、精自出、尿血溺、有余沥。蛇床子二两。治阴囊湿痒。坚举尿茎,令人有子。白茯苓二两。入膀胱、肾,助阳利窍,通便,不走精气,长阴益气,除湿。仙灵牌二两。绝阳不能兴者,即能兴,补肾虚,得酒助良。巴戟天二两。止梦遗精滑,补虚损劳伤阴痿,健骨强筋益精,肾之血分药也。八角茴香二两。主肾劳疝气,治膀胱冷气,起诸痿。当归全二两。湿痹不举,腰痛。沉香七钱。助阳益精。干漆二两。续筋骨,杀虫,补中,冶湿痹。熟黄地五两。培滋肾水,增气力,填骨髓,益真阴,补元气。大黑蜘蛛七个(曹老师云:此物阴寒,有大毒。旧传,云有此一味,李老师述张老祖云:旧传有此,不敢妄删,但服之恐生头瘟及各疮疽,曾经过数人,多现症腹背。旧本存之,去此方无弊)。治疝偏痛,肾子个上个下。愚谓此味伤其七生,不必用。曾不用,亦妙。
共廿七味,制完为末,共有四十两四钱(二斤半之数)。用生蜜四十两与药等,将蜜炼至滴水成珠,只三十两为率(每斤必要减十二两)。和药时,加清水十两,凑足四十两(每炼蜜十二两,必要溱四两水足成一斤)。则为丸易晒,亦易干。和药捣千杵,丸如梧桐子大(将有四斤半丸)。
服法:温酒下三十丸,或早或临卧,每日一服,七日见效。太虚弱极而阳又绝者,五十丸更妙,服半月,即如少壮。或连服半月、一月,又隔三月、五月,再服一月、半月亦可。或在蒲团上催工之时,连服不间更妙。
伍子盛赞此方说:“予说此方之妙无穷,何以见得?盖药非劫性,又非偶用而暂效者,乃平常逐日所服,能养元神,补元炁元精,坚其骨,补其血与髓,则颈项腰脊坚硬如铁柱,利于坐。坚其筋,益其精,则易生旺而易采补。无凡情欲事者亦可用,并无有害。有凡情欲事者,亦可用。其功胜膏散涂贴者万倍,胜用女鼎假称采补无益有损者,如天壤之隔。空劳岁月者,如冰炭之异。实乃顺用之,足以助生人之道;逆用之,足以助生仙佛之道,利益无量。大哉!服食丹药之一端也。其能返老还童者如此。”所谓不能以百日而返药者,以此药能返,故兼用之,以助其功之速。倘若中年少年有服此者,或疑其略热,外加小甘草三四钱,黄柏三二钱,少滋肾阴亦可。
除此药补之外,还有以饮食滋味补者。他说:“不戒荤食者,或以膏脂厚味为补,或以腥辣助阳之物为补。”但此非贫家所能,非斋戒者所用,虽用而效亦缓,不如药食之为美。
“敲竹鼓琴”补精法,伍子说:“老迈之人,神炁衰,动静循环之机迟,则敲竹鼓琴,为唤龟招凤之权法,而后阴极阳生回,而为应采之珍。”并引重阳真人“纯阴之下,须是用火锻炼,方得阳炁发生,神明自来”和龙眉子“风轮激动产真铅,都因静极还生动”之语来说。又曰:“乃有机先一着,而后生药以行火也。此起首玄妙天机,而世人不得知者有如此,今举世但言衰老者不可修,盖不闻此理也。”如何用火?如何激动?他说:
有此一口气在,皆可为之(凡有一口呼吸之气,皆由元炁之所化生。一口气在,即元炁之犹有在,是长生之根本在也。故可为修仙之事。马丹阳云:“气不断,神可固,先把马猿用工擒住,自然得性命停住”),盍亦观之《黄庭经》云“百二十岁犹可还”,我祖师重阳真人云“便如百岁未为迟,只在心中换过时”(陈泥丸云:“若欲延年救老残,断除淫欲弃旁门”),一云“古人八十尚还丹”(泥丸云:“果欲留形永住世,除非运火炼神丹”)。[34]
所言断欲修心,运火调气,大约也还虚之功(“不定而药不生”),以致阴极阳生。但究竟如何用火?如何激动?伍子有诀曰:“击柝呼鱼食,推轩放鹤飞。”[35]但我们还是难以明白。其引《灵宝毕法》说救护补益,则其补法可能与钟吕丹法中的补法有相似之处。《肘后三成篇》有“一搓一兜,左右易手,九九数终,真阳不走”之法,称作聚火煮海:“夫感物以丧其志,则元阳耗而真气失矣。所以病且老,老且死,岂不以下元虚损而气微弱乎?吾戌亥之时,于脐之下握之、摩之八十有一,而后复搓其手,左右各八十有一,九日而效,八旬有一日而成功矣。”而《灵宝毕法》有意气力沉于小腹,使三火(搐外肾、纳心火、聚肾气)相会以聚元炁,而补亏损之小乘安乐法。但从文献上我们不能确知此二法是否与伍子“敲竹鼓琴”相关。
此补精之说,可能会让人误会仙道之精为生殖之精(阴精),伍守虚也疑曰:“方近于房术计,莫亦不宜于正耶?”伍子回答说:“似房术而不为房术用,亦何妨?但生生之理同,不过以顺生为逆生,总成就一个逆,则成圣而已耳,”虽然伍子也认为二精同源(“精一也,有元精、淫精之异名者,是由主宰之者而致有异也”),只是炁(元精)透阳关时,情欲之神亦到阳关才化为后天淫精。但他于水源清浊等中多次详辩元精淫精之别,先天元精只是元炁(“修丹者由静极而生之精,名曰精,而实非精,故曰元精”),后天浊精绝不可用(精为后天神所宰,即使未成形,但已耗散,不得复元,亦不可用)。结合他说服食“浮黎神气似有似无”之仙丹来看,其旨在用炁不用质(所用乃“无形之形附于有形”之无形生炁)。经过思索,笔者以为其说元精元炁观念更近于现代所说的能量观念[36],它是人体的生命能量。古来养生家重生殖力,所言结精成神者,原因其实也简单,因为生殖力是生命力的延伸,生殖力的衰减也标志着生命力的衰减。激活生殖力,有利于增强生命力,自然与仙家重视长生合拍。这才是仙家补精补肾的原因所在。
谨按:伍子所传丹功,以男子“炼精”为重心,只略及女丹数语,曰:“女子之经,为生人之始信,亦为自修成仙佛之信。故女修者,曰斩赤龙,为返经成炁,与男修返精成炁者同一理。”[37]依伍子丹道理论,不管男女丹法,都是修元炁,不能在精、经上认真。另女子只有月信,而身中无精[38],亦是他反对房中采补的重要依据之一。
五、结语
仙道修炼,一步有一步的证验与证景,综合上面论说,我们可知伍守阳所说三关修炼之证境:初关炼精化炁采小药时,内景为时至神知(神炁同动,有暖乐之信。其初精炁生动也是杳冥,返静也是杳冥,实无形相。炼药后则有暖气融融之冲和),外景为药生阳关,或有外肾举但非药驰之外景。中关炼炁化神采大药时,内景为阳光三现,外景为息定、淫根(外肾)缩如小童子且不举动(龟缩不举);守中后,内景为寂照于虚无之境,外景为气住脉停食绝。上关炼神还虚时,天花纷纷为出神境,而以还虚为最终归宿。伍子丹法在前人理论实践上,提出了一个工夫的参考时间,即所谓的百日筑基,七日采大药,十月养胎,三年乳哺,九年面壁。不过也因人而异,其间工夫或有间断,或有错失,则时间更长。如曹还阳三十岁时即采大药,但直到数年(或十数年)后由伍子护工才真正完此大药工程,至六十二岁才乳哺出神做面壁还虚工夫[39]。至于炼己最初还虚时间,则比较长。伍子十三岁立志,二十一岁得师传,直到二十九岁才试筑基功,有十七年的时间在刻苦磨炼心性,由此可见炼己还虚之不易。
仙道修炼成果,初为人仙,终为天仙。仙道以为仙有五等,神有两种。五等指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两种即阴神、阳神。伍子于《仙佛合宗语录·伍太一十九问之十》中有详细的说明,它与钟吕所说五仙略有不同。其人仙相当于初关炼精化炁工夫,地仙相当于采大药服食工夫,神仙相当于守中养胎工夫,天仙则是上关出神还虚工夫。
修行人采取肾中真精阳炁,配合心中本性元神,宰运呼吸,而为小周天之火。熏蒸补助,补得元炁充满,如十六岁童子纯阳之体。则炼精化成纯炁,炁足于下田,即是人仙[40]。此初机小乘之果,尚可淫色,化形为精。守之则保长年。若不守真炁,复泄真精,则与常人无异。从人仙用功不已,精尽化炁,更至于服食,已除淫根化精之机,出离欲界,能仙行于陆地,称作地仙。但还有浊重凡质在,还有体内呼吸在,所以不能离于地,也不能免于水、火、刀兵之灾(此三灾能断呼吸)。地仙而后,常使神炁不离,守在中田,从斯以进,自一个月而至十个月,行大周天之火,以不息(不以口鼻呼吸)入无息(胎息亦无),炼炁化神,则二炁俱住,呼吸全无,神全大觉而无昏睡,是名神仙。以无呼吸之气,而入水不漏,又名曰水仙。神仙虽无二炁,但不离于神,若久守在中田而不出,亦是所谓“寿同天地一愚夫”。火足神全,神炁大定,则出阳神。出神矣,则为神通变化,炼其能变化之神,而还虚合道,名曰天仙。天仙者,体同天之清虚,德同天之空洞无极,与天地同其悠久,不可以年劫计也。
如果不修真精阳炁,只修一性之阴,当下真空不起妄念作轮回种子,不随境入轮回,出得阴神。如禀形炁尽,不来人世再受生死,名灵鬼。一向沉空滞寂,不轮回六道,则名鬼仙。
从上面的论说中我们大致对伍子丹法的自身特点、次第有所了解,大约说来,“仙道简易,只神炁二者而已”。最初炼己即是炼神,筑基即是炼炁,凝神入炁穴,使二者合一而锻炼,以至胎息出神、面壁还虚。虽然调药、五龙捧圣、三年乳哺等功法先贤已经在实用,但由伍子界定而传出,更大的方便了后来人们的修学。至于其丹法源流、“马阴藏相”之说、与其它丹家的比较及其丹法评述,以及可以实证的效果,本文只点到,不便展开。而他以“六经注我”的理路别解他家丹法以证成己说,从解读文献来说是存在问题的。好在其丹法自成一家,我们能从其别解中读出他丹法的更多信息。
伍子以其坚忍不拔、忘身忘家的精神学习仙道,经过数十年的实修而取得成就,并传出内炼秘诀,弘扬丹道,不愧为一代宗师。
[1] 按:辑要本《仙佛合宗语录》谓朱“法名太和,号云水。在宗人府玉牒名派(派名)常淳,睿皇帝重孙”,道光本《天仙论语仙佛合宗》载:“(伍子)从万历癸丑岁(1613)馆于长沙府之吉王国中。王为睿帝之重孙,贞帝之从兄,御碟派名常淳,嗣邱祖龙门派之太和也。”则朱太和为朱常淳。而《明史》104卷《诸王世表五》载:“常淳,宣(朱翊銮)庶一子,万历九年(1581)封世子,四十六年(1618)未袭,薨。”崇祯《长沙府志》谓其早死,天启七年(1627)追谥宪王。则疑窦四起,伍守阳署名中有“吉王国师”之称,且太和为其最重要的传法弟子,我们不禁要问生活在万历、天启、崇祯年间的吉王殿下朱太和究竟是谁?
[2] 本文于丁常春博士论文《伍守阳内丹思想》有所参考。
[3] 《道藏》第四册,654页。
[4] 《道藏》第四册,419页。
[5] 《天仙正理·炼己直论第五》,《藏外道书》,第五册,811~812页。
[6] 《天仙正理·炼己直论第五》,《藏外道书》,第五册,812~813页。
[7] 《天仙正理·炼己直论第五》,《藏外道书》第五册,813~814页。
[8] 《丹道九篇·最初还虚第一》,《藏外道书》,第五册,866页。
[9] 《丹道九篇·真意第二》,《藏外道书》,第五册,867页。
[10] 《天仙正理·先天后天二炁直论第一》,《藏外道书》,第五册,786~787页。
[11] 《丹道九篇·水源清浊真丹幻丹第三》,《藏外道书》,第五册,868页。
[12] 《仙佛合宗语录·伍太一十九问之一》,《藏外道书》,第五册,670~671页。
[13] 《仙佛合宗语录·伍太初六问之六》,此问答详说调药,《藏外道书》第五册,667页。
[14] 《金仙证论·效验说第七》,《藏外道书》,第五册,947页。
[15] 《慧命经·集说慧命经第九》自注,《藏外道书》,第五册,892页。
[16] 外肾举,指男性阴茎勃起(外肾,原指两睾丸,与两内肾相对而言。后泛指外阴),
[17] 《天仙正理·道原浅说篇》,《藏外道书》,第五册,837~838页。
[18] 《天仙正理·火候经第四》,《藏外道书》,第五册,800页。
[19] 《天仙正理·火候经第四》,《藏外道书》,第五册,798~799页。
[20]《仙佛合宗语录·伍太一十九问之三》,《藏外道书》,第五册,677页.
[21] 在答伍太一问中,他又解释道:“当在吸之时,顺吸机而至乾。乾为天,为首,位在上,故曰升。不降,非全然不降以灭阖辟,乃不重于降,而重于升,只见升不见降也。当机在呼,则顺呼机而至坤。坤为地,为腹,位在下,故云降。不升,非全不升,但轻其升若无,而专重于降,只见有降,不见有升也。”
[22] 他有个有趣的引证,说:“按《大般若经》云:‘阴根如小童子者,名释迦。’注云:即东土名黄门宦官之意。”来证明其所说真无漏则阴缩如小童子、絶无举动、絶无生精之理。笔者尚未查到其所引出自何处。
[23] 《丹道九篇·火足候止火景采大药候天机第四》,《藏外道书》,第五册,868~869页.
[24] 《道藏》第24册,第228页。
[25] 《丹道九篇·大药过关服食天机第六》,《藏外道书》,第五册,870~871页。
[26] 《丹道九篇·守中第七》,《藏外道书》,第五册,872页。
[27] 《天仙正理·火候经第四》,《藏外道书》,第五册,809~810页。
[28] 《天仙正理·胎息直论第九》,《藏外道书》,第五册,823页。
[29] 《丹道九篇·出神景出神收神法第八》,《藏外道书》,第五册,873页。
[30] 《仙佛合宗语录·伍太一十九问之十四》,《藏外道书》,第五册,721页。
[31] 《仙佛合宗语录·伍太一十九问之十四》,《藏外道书》,第五册,720~721页。
[32] 《丹道九篇·末后还虚第九》,《藏外道书》,第五册,873~874页。
[33] 此方载于《仙佛合宗语录·伍守虚二问之二》,《藏外道书》,第五册,753~758页。按:此方文献中首载于《奇效良方》(董宿原撰,方贤续补编定。刊于1470年)卷二十一,称老奴丸,方略有异。其方另有荜澄茄,龙骨,共三十味。《普济方》、《毓麟验方》等书所载其方大同小异。此方出处,伍守阳说是出自华山陈希夷“碑记之方”,已传世七百余年。《奇效良方·诸虚门》记此方来源为:“成都府崔磨去无子,欲服此药,修合未服,而崔先已卒。有老奴七十之上,腰脚疼痛,曲脊而行,褚氏与此药服之,其老奴语褚氏曰:自服此药,深有灵验,诸病悉痊,房事如少壮之人。于是与褚氏通,后有孕。一日褚氏事显,其家母视之,切究其由,得其实道,打死此老奴。因折其腿,骨髓皆满如金色。多试有效,故名老奴丸。”
[34] 《仙佛合宗语录·伍太初六问之一》,《藏外道书》,第五册,660页。
[35] 《天仙论语仙佛合宗》之《道隐斋禅关即事》诗,注曰:“即敲竹鼓琴、唤龟招凤之义。”《藏外道书》,第二十四册,454页。
[36] 丹道所说之元炁,理论上不仅指能量,还指一种精微的物质存在。
[37] 《仙佛合宗语录·伍太一十九问之十八》,《藏外道书》,第五册,734页。
[38] “淫邪之人……诱人曰:‘必用女鼎采补。’不思女人身中无精,何采何补?与仙道以自精补自精者,大相违悖。”《仙佛合宗语录·伍守虚二问之二》,《藏外道书》,第五册,752页。
[39] 曹还阳生于嘉靖壬戌年元旦前三日,即辛酉腊月二十八日,按公历算是1562年。1590年即采大药。与伍子相遇在1593,随后受伍子殷勤师事达十五年。参考《仙佛合宗语录》、《伍真人修仙歌》。按:从曹还阳做功的经验看,其丹法炼炁化神的时间最长(暂且不论末后还虚)。从丹道理论说,伍守阳丹法采大药只是一己之先天,非天地之先天。故采大药后工夫尚有天人合发之机(与天地一炁交流),日月合璧之功诸多作用,用功时间自然比较长。柳华阳《慧命经·正道工夫直论第十一》中虽言养胎功中日月合璧,一炁合胎,不过仍然是出自身中(日、月境从丹田升,一点纯阳之物从涌泉升于中宫),似乎亦未真至天地合流之境。
[40] 伍守阳说人仙三种:“一者是内炼神炁,得金液还丹而成为天仙之初工也。二者是金石之药炼神丹,服食得千百岁不死者;又或炼二十四品金石仙丹服食,至五七百岁不死者。三者是灵芝及诸般草木药物制成丹丸服食,少延其身,此则人仙之最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