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運鍾百六,光啓中興,賀、荀、刁、杜諸賢並稽古博文,財成禮度。雖尊儒勸學亟降於綸言,東序西膠未聞於弦誦。明皇聰睿,雅愛流略;簡文玄嘿,敦悦丘墳,乃招集學徒,弘奬風烈,並時艱祚促,未能詳備。
自頃皇綱失統,頌聲不興,於今將二紀矣。傳曰“三年不爲禮,禮必壞;三年不爲樂,樂必崩”,而况如此之久乎!先進忘揖讓之容,後生惟金鼓是聞,干戈日尋,俎豆不設,先王之道彌遠,華僞之俗遂滋,非所以端本靖末之謂也。……誠宜經綸稽古,建明學業,以訓後生,漸之教義,使文武之道墜而復興,俎豆之儀幽而更彰。6
東晋興學一事之所以一再不了了之,實有其不得已的、深刻的社會背景。封建時代,學校,特别是太學、國學本就是不斷爲國家治理培養、提供後備人才,其發展總是與選官制度相輔相成、息息相關。東漢初以來,隨着經學憑藉察舉制度而日益普及到社會的各個層面,經學已深深地浸入到士人的血液之中,甚且成爲一種生活常識,師法也不斷向家學轉變,最終在東漢中後期促使西漢末就已出現的强梁、雄霸一方的豪强大族向道德爾雅、擁有較顯赫政治地位的世家大族的轉换,如弘農(今河南靈寶市)楊氏、汝南(今河南上蔡、平輿一帶)袁氏(均四世三公)、琅琊(今山東臨沂、青島等一帶)伏氏等。這種世家大族,曹魏時依舊活躍在政治舞台上,特别是憑藉政府的優待,盡可能利用一己優越的家族勢位來分割權勢。這樣,奢侈享受、手持麈尾、清談玄理,就成了一種新式的文化貴族兼政治貴族。其主要憑藉,就是因“軍中倉促”,雖一時權立,後來却穩定、制度化的九品中正制——即由司徒府選授大中正(郡中正則由州中正薦舉,並上報司徒府),一般由中央官兼任;然後中正品第,評次人才高下,提供品狀(“品”,以叙德行高下;“狀”兼叙才行所任)作爲依據,吏部再加以選用。其本意是沿襲漢時察舉制度成功的一面——“鄉論”——能了解實情,“清議”甚且能“品核公卿,裁量執政”,有激濁揚清的監督、制約作用。在實際執行中,却出現了變異,即這一制度的核心“中正”的任職由朝官兼任,但早已出仕、遠離鄉里的朝官事實上是難以徵知地方士子的德行、才華等實情,荀勖在《讓豫州大中正表》中就直言“臣與州閭鄉黨初不相接”14,既不相接,自然無從準確察知。這也即劉毅所批判的“不謂一人之身,了一州之才”,其結果衹能是“既非鄉老紀行之譽”,没了“鄉議”的精神實質,“又非朝廷考績之課”,也不是對其執政能力、治理實情的考核。而且大亂後世人流徙無定,本身也難以識斷。或者説,民間的“清議”,事實上已轉變爲中正官僚個人的權利,其品第,則“隨世興衰,不顧才實,衰(指門第衰微)則削下,興則扶上”15 ,一切以門第、位勢爲轉移;他們甚至“高下任意,榮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奪天朝之權勢”16。由此最終頽變、形成了世人熟知的“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士族占據了選官的主流渠道。
比較一下西晋和東晋時人對選官議論的焦點能看出,西晋時,劉寔《崇讓論》“同才之人先用者,非勢家之子,則必爲有勢者之所念也”17,段灼“今台閣選舉,徒塞耳目,九品訪人,唯問中正。故據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孫,則當塗之昆弟也”18,劉毅“隨世興衰,不顧才實,衰則削下,興則扶上,一人之身,旬日異狀”等,其批評的着眼點都在中正品第的不公與制度的弊端上。這種批評的聲音雖不無激烈,有時甚且有較大的影響,但已很難從根子上撼動業已膨脹、坐大的家族勢力。這樣,在曹魏末、西晋就形成了一種“清途”觀念,即能不任職事,却又能較快升遷的職位受到了青睞;這是因爲積久之下,高門子弟已不屑於由州郡掾吏一步步升遷,且又懶得治事。由此,“黄散”之職興起,即散騎常侍、散騎侍郎、黄門郎等既無明確職事,又不必煩勞心神的職位受到了貴勢的追捧,其員額不斷膨脹。最終,“員外侍郎及給事冗從,皆是帝室茂親,或貴游子弟”19成了一個特定的社會現象和事實。
此外,國學屢興不起,還有一個現實因素,即東晋政權實際上一直處於内憂外患之中,特别是内憂,一定程度上確實是無暇、無精力顧及國學的興建了,上所言的“會王敦之難,事不施行”,以及“殷浩西征,以軍興罷遣,由此遂廢”等,都道出了這一史實。永昌元年(三二二),都督江揚荆湘交廣六州軍事的王敦,隨着權力欲望的膨脹而在長江上游的武昌舉兵向闕,王敦一度攻陷了建康,並遥控朝廷,取得了主動權;但天不遂人願,後因病重而逝,失去了機遇而於太寧二年(三二四)失敗。東晋政府集中對付内亂,却又導致了外患,即後趙乘隙奪取了東晋兖州、徐州和豫州的大片土地。殷浩西征一事,亦有其複雜的背景。當日權臣桓温已占據上游,擁有荆、梁等八州,意圖篡奪。爲制衡桓温,加上永和五年(三四九)後趙皇帝石虎病死,諸子争位,而致關中大亂,東晋政府决意西征,以絶桓温借口。永和八年(三五二),殷浩奉命西征,攻打許昌、洛陽。但次年即因前鋒姚襄倒戈而徹底失敗,桓温趁機上表彈劾,殷浩被廢爲庶人,流放東陽(今浙江金華、義烏一帶)。這實際上是當軸士族與皇族司馬氏争權的結果。這種紛争,終東晋一代,一直綿延不絶,前後當軸的士族琅邪王敦、流民帥高平郗鑒、潁川庾亮、譙郡桓温、陳郡謝安等,爲維持或增進家族勢力,基本上一直與晋室摩擦不斷,甚且擁兵自重,憑陵晋室。這也即田餘慶所揭示的皇權政治的變態——士族與皇權共執朝政的門閥政治。28這些無疑都極大地内耗了東晋的國力和經濟實力,是没過多的精力、財力去顧及教育了。
及祥死之日,以刀授弟覽曰:“吾兒凡,汝後必興之,足稱此刀,故以相與。”31
(樂)廣時年八歲,(夏侯)玄常見廣在路,因呼與語,還謂方曰:“向見廣神姿朗徹,當爲名士。卿家雖貧,可令專學,必能興卿門户也。”32
(范)汪少孤貧,六歲過江,依外家新野庾氏。荆州刺史王澄見而奇之,曰:“興范族者,必是子也。”33
族叔(顧)榮雅重之(顧和),曰:“此吾家麒麟,興吾宗者,必此子也。”34
(王羲之)深爲從伯敦、導所器重。時陳留阮裕有重名,爲敦主簿。敦嘗謂羲之曰:“汝是吾家佳子弟,當不减阮主簿。”36
羲之少朗拔,爲叔父廙所賞。37
謝太傅寒雪日内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38
謝公因子弟集聚,問《毛詩》何句最佳?遏稱曰:“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公曰:“籲謨定命,遠猷辰告。”謂此句偏有雅人深致。39
混風格高峻,少所交納,唯與族子靈運、瞻、晦、曜、弘微以文義賞會,常共宴處,居在烏衣巷,故謂之烏衣之游。混詩所言“昔爲烏衣游,戚戚皆親姓”者也。
及孝武帝始覽典籍,招延儒學之士,邈既東州儒素,太傅謝安舉以應選。……初,范寧與邈皆爲帝所任使,共補朝廷之闕。45
孝武甚親敬王國寶、王雅。雅薦王珣於帝,帝欲見之。嘗夜與國寶及雅相對,帝微有酒色,令唤珣。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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