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千回百转中的人事安排
对于上述的登场人物名单,这里不能不有所补充说明。首先,重庆的国民政府主席是林森,为什么汪政权也片面的迳以林氏为主席。中间有看两个原因:表面上汪政权的建立,号称还都,而不是另起炉灶,所以名称、政制、主义、国旗、首都,均要一仍其旧,为对外装点门面计,连主席也依然不加更动。而内在的苦衷,则汪政权建立以后,仍希望全面和平的能够实现,重庆与南京合并,则元首问题虚席以待,不至成为未来的障碍。汪氏本身,亦欲表示其并无欲为领袖的欲望。故主席问题确定以后,且曾由汪氏出面,去电重庆,向林氏促驾,结果当然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其次的问题,就是"维新政府"的人事安排,汪政权中人的希望,即使不能完全把他们排除,也想减至最少数,但"维新政府"自有日人撑腰,形格势禁,于是把无足轻重的监察、司法两院位置"维新"的巨头,划清界限,等于各立门户。在行政院各部长中,只陈群一人任内政部长,陈老八(陈字人鹤,行八)外表似乎吊儿郎当的一副玩世不恭样子,其实工心计、有手腕,与佛海等也敷衍得很好,汪政权中人也深怕他向日人面前捣鬼,破例任为"内长",正所以示羁么也。任援道则以握有华中军队的实力,得为军事叁议院长,以后又调任为海军部长,资历而外,善于应付,雅擅辞令,尤为其特长。其他次长中,除内政部由陈群推荐,自然为"维新"旧人外,其馀邓祖禹以与周佛海李士群的人事关系而得任警政部次长;孔宪铿原为"维新"宣传局长,以日人坚持而为宣传部次长。但如此安排,已属煞费苦心。另一维新旧人而在"行政院下"为首长者,则为杨寿眉(即杨翰西)。
五"院"之中,记得"立法院"最初不设"副院长",(其后缪斌南下归汪,曾任此职。)王揖唐为"临时政府"要角,给他一个"考试院院长"位置,表示华北政权,同样隶属于汪政权之下,但王揖唐始终并未到任,"副院长"江亢虎后由代理而至真除。另一点值得一提的,行政院各部长中,除汪方人员外(包括汪系与所谓CC在内),赵正平傅式说两人为无党无派人士。而国社与青年两党,居然也大唱双簧,玩两面手法,初国社党由诸青来、陆鼎揆两人为代表;青年党以张英华、赵毓崧两人为代表,且谓均得各该党之承认而以党代表身份叁加。青年党首领曾琦,且曾亲往南京,为汪氏私邸之上客。两党中伍宪子、毛以亨等人,均曾赴宁观看风色。在汪政权建立之前,两党且各发宣言,表示拥护。佛海初拟以司法行政部长一席与国社党之陆鼎揆,会陆病卒(曾一度拟请罗家衡出任,罗又不就),乃改以诸青来出任交通部长,交通部长一席原已答应给青年党之赵毓崧,转给诸青来后,得赵之同意,以农矿部长一席相酬,汪政权之建立,除国民党外,于是乃包括:"临时"、"维新"、"国社党"、"青年党"以及无党无派之人士,可谓形形式式,鱼龙混杂。叁加汪氏"和平运动"诸人,皆认汪政权中,以财政、实业两部为肥缺。汪等抵沪以后,即面允以"财政部长"属之周佛海,以佛海当时之权势,自无人敢与之争衡,因此亦无人敢加以觊觎。"实业部长"则为第二优缺,虽早已内定为梅思平,但陶希圣曾以薄"教育部长"而不为,明言欲为"实业部长",汪又不许,乃成为其出走原因之一。又一人则为潘##,亦以任"实业部长"为叁加汪政权之条件。而汪氏既以梅思平为最先叁加之一人,周又力为之支援,乃终得不为他人所抢走。但在政权建立的前夕,终以人事支配关系,将"实业部"分为"工商"、"农矿"两部,而交通部亦分成"交通"、"铁道"两部,以餍足一般人的飞升之愿。
又一趣闻是"海军部长"一席,汪氏本已决定为褚民谊。而陈公博周佛海两人,以褚过去唱大花面,打太极拳,拉马车,踢毽子,放风筝,以大官而有此行径,已显得滑稽,如再由他出任"海军部长",更将为世人所腾笑,陈周向汪再三力争,始改任为"外交部长"。但那时外交对象,也仅日本一国,事实上一切对日交涉,均由周佛海负其实际责任,褚不过素餐划诺而已。
从"七十六号"开始,以迄汪政权的颠覆,丁默邨与李士群两人之间,久成水火,尤其在"还都"以前,互向佛海面前攻讦,对于警政部长一席,都志在必得,使佛海朝夕调处其间,难作左右袒,佛海本已内定以丁默邨为"警政部长",而以士群为政务次长,士群坚拒。最后特设社会部予默邨,佛海则自兼"警政",而由士群以"政次"揽其实权,其事始寝。佛海在"还都"前认为内部有两件事使他伤透脑筋,其日记有云:"前有高陶之出走;后有李丁之争执。面子丢尽,气亦受够!"曾致其无限愤慨之意,也可以说明当时丁李倾轧情形之激烈。当时纵龙诸人,在新政权中,都唯恐官阶不大,但有一个冷衙门是例外,就是"行政院"的"边疆委员会"。汪政权中人,就有过一句笑话,说汪政权的边疆,即为南京的城门,益讽其号令不出城外也。虽然话是说得过份了一些,但是也大足以反映当时日军的专横情形。所以当"边疆委员会"委员长决定人选时,先定"上海市党部主任委员"蔡洪田,而蔡不屑就;再属意于汪曼云,而汪又宁愿为其他一部的次长,而不当"特任"的"委员长"。正当悬缺未定之际,一次在上海愚园路一一三六号汪邸开干部会议时,对于未来新政权的人事,也有所讨论。周佛海的心理,以其嫡系部下"十人组织",初步一律分任为各部次长,表面上并不偏袒大用,而实际上能收到明了各部真实情形的效果。佛海在民十八出任民众训练部长与江苏教育厅长之前,久任总司令部政冶训练处处长,而罗君强是他那时的主任秘书。那天的干部会议中,佛海提出以君强任"军委会政冶部次长",俾驾轻就熟,为公博之助。公博当场笑着说:"君强那么坏的脾气,我不能要他,你为他另谋高就吧!"高宗武与陶希圣虽中途离汪而去,但汪氏夫妇对高陶仍不尽有眷念与曲谅之意,尤其认为陶之所以出走,实由于君强一函所激成,汪夫人馀怒未息,那天即站起来说:"谁也不能与君强共事,"边疆委员会"人选未定,不如让君强去,"边疆委员会"与各部无关联,就让君强去关门做皇帝吧!"就凭陈璧君这几句话,决定了君强以后的出处。人弃我取,君强听到了这个消息,即沾沾自喜,以为虽无事可做,官阶到底是"特任",以后他的得为"司法行政部长"、为"安徽省长",也无不由此而来。宦海浮沉,冥冥中岂真有前定欤?
汪政权的"中央政府"院部人选虽然确定了,原"维新"旧人,几乎都处于伴食之列,而日政府对于占领区的地方官吏,则坚持必须逐步更动。所以当汪政权创立之时,除"广东省长"派出陈耀祖(陈后遇刺殒命,由陈春圃、褚民谊先后继任)以外,其他如"江苏省长"陈则民(以后继任的有高冠吾、李士群、陈群、任援道诸人),浙江省长汪瑞闓(以后继任的有梅思平、傅式说、项致庄、丁默邨诸人),"安徽省长"倪道烺(以后继任的有罗君强、林柏生诸人),"湖北省长"杨揆一(以后由叶蓬继任),"南京市长"高冠吾(以后由蔡培、周学昌等继任),"上海市长"傅筱庵(以后由陈公博、周佛海继任),"汉口市长"石星川,"广州市长"彭东原,全部都为"维新"旧人,甚至日人所宠信的"苏浙皖三省统税局长"邵式军,周佛海初虽欲全力去之,而终未成为事实,日本人仍然想统治中国,无处不暴露其不可理喻之野心。今天虽已时移势易,而对二十年前不可与为友的旧事,还是值得让每个中国人重温一下。汪政权在此数年中,因不断与日人力争不屈,情势也逐渐改善,如江西派出了邓祖禹任"省长"(后由黄自强继任),以华北一部份土地划出而成立淮海省,由郝鹏任"省长"(复由郝鹏举继任)。苏北也设立了行营,统一指挥,由臧卓出任行营主任,以后改为苏北绥靖主任,由孙良诚继任,这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