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纪要 | 古典教育研究中心2024年第六场读书会顺利举行

文摘   2024-10-18 10:23   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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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善性恶是中国思想传统中聚讼千年的话题,在古典教育核心课程“认识你自己”专题中,开展了性善论、性恶论两次课程,分别由谌衡老师和朱鲜峰老师主讲,由此也引发了诸位师生对此问题的思考讨论。在1014日晚上的《荀子》读书会,以及1016日下午都在教科院409东进行了讨论,对于性善性恶问题的思考,很多同学与老师都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硕士研究生肖尼娜提出自己的疑问:如果人性善,恶从哪里来? 若恶从环境中来,那社会由每个人构成,恶好像还是来自于人?



硕士研究生钟萍也提出疑问:既然人性恶(本能欲望层面导向一个更为严重的后果),需要化性起伪,而善从哪来呢?化性起伪的载体即内容又是从哪里来呢?(荀子认为是有圣人思考得出礼乐,我并不认可,但圣人是存在的,协助制定的礼乐制度也是存在的,但这是不是圣人们接近“善”并试图诠释“善”,而不是规定“善”?)仅靠个人的理性思考可以规定普遍意义的善吗?到底如何从个人化思考的东西推到普遍意义层面的呢?


硕士研究生谭丹丹说自己赞成性朴论,认为善恶更像是人为的标准。


博士研究生李俏丽发表了自己的感想,经过这次课堂学习,最大的感受是无论主张性善论还是性恶论,学习在其中都起着关键作用。前者是性善论成立的前提性条件,后者是“化性起伪”的前提性条件。总而言之,学习使人性善成为现实性。但其实学习也会产生使人变恶。因而,这个“学习”应区别于一般的学习。最后说她还是主张人性善,初生婴儿降临,即使心肠再凶恶的父母,也会产生恻隐关爱温柔之心,在动物世界应也这样,这应该是本能。即是说个体在父母最初之爱中便习得了善的习惯。


硕士研究生邱建新根据大家的讨论,认为两位儒家自然是从不同的现实处境下做出的不同方面的思考,两种人性论虽起点不同,但一定意义上殊途同归,这表现在两种主张对教育对人作用的重视。主张性善论,必然会论述恶是怎么来的,主张性恶论,必然论说善是怎么来的,具体表现为孟子主张后天教育扩充善端,荀子主要后天教育化性起伪。虽然有人会说孟子持内发论,荀子是外铄论,但性恶论所强调的人性中的欲望又何尝不是在外在的礼义影响下,培养真正的主动性才能实现呢?如果抽离于性善论和性恶论整体,去片面单纯谈性善性恶,这估计很难放在同一个纬度上讨论,两种理论在对人的向善塑造方面不冲突。在个体成人的过程中,良知和欲望都应该作为人性的组成部分(或许还有其他的部分)理解,并予以重视。这也就启示教育的对人的后天影响要做到:因势利导培养良知,还要做到引导培育合理的欲望观合乎道德法制或者涵养更高层次的欲望追求。


博士研究生丹萍谈到,我们应该回到时代背景,荀子提出性恶论的,要突出什么东西?当代,自私的精英横行,现代人已经不相信性善。教育学更愿意相信儿童是好的,是一种自由浪漫主义,普遍相信顺着儿童的兴趣,可以实行快乐教育现代教育呈现了教育学习化的趋势。但古典的性善和现代的性善,常常让人混淆。她自身通过对内心的挖掘,寻找自己真正的欲望是什么,现代性善过度顺应本性的情况下,需要通过性恶往回“拉”使之不偏离中道。性恶有一点“学习的教育化”的味道,在性恶的背景下,学习的内容并非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更是一种外在的引导,也可以据此来教育的学习化的纠偏。


硕士研究生尚涛根据大家的讨论以及自己对文本的理解,提出讨论性善与性恶不可回避的两对问题:第一,性善:恶如何发生?何解释人类社会中的恶?性恶:人为何要修身为君子?第二,性善:为什么需要礼义法度?性恶:礼义法度如何建立?并且发表了对于性善性恶之争的理解,他认为首先应理解孟荀为什么提出性善、性恶,荀子为什么要以孟子性善为靶来提出性恶?是孟荀都想从根本上确立人性本质,思考国家社会的起源,以及如何建立秩序。其次是需要在思想传统当中认识人性论,以荀子在思想传统中的位置为线索,韩愈:“大醇而小疵”;二程:“只一句性恶,大本已失”;清代反思宋明理学,荀学迎来中兴。为什么在不同的时代,对荀子的重视程度不一样,这在思想传统中意味着什么,反应了什么问题。最后是当代应该如何讨论性善性恶?第一,继承传统,厘清思想传统中关于人性论的讨论,分别在回应什么问题;第二,回应社会,例如当代关注荀子的原因,如何解释社会的种种纷争与恶行。


博士研究生徐巾媛说,在性善与性恶问题上,她坚定地主张性善论,认为性善与性恶并不是一个事实问题,即经验的观察或任何人类学的考察都不能证明或证伪这个问题;也不是一个逻辑问题,逻辑论证的严密与否可能会决定关于这个问题的“辩论赛”的成败,但无碍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这是一个价值选择的问题,性善是价值理念层面的真,而不是事实层面的真。荀子所说的性与伪时提到很关键的一点,即前者是自然属性,后者是社会属性。其实,主张性善论的根据就在这里,那就是为社会性的礼法秩序确立一个超社会性的依据。这个超社会性的依据就是人性自然,用施特劳斯的话说,就是灵魂秩序。当然,在这里,所谓人性自然、灵魂秩序就不再是属人的了,而是属天的(因此是超社会性的),即所谓“天命之性”。但是,荀子恰恰主张天人相分,仅就社会性领域来谈人性,仅就礼法秩序所属的治道来谈人性,其性恶论主张也是必然的。


徐巾媛博士对于人性论的理解,还引入了“体、用”的关系,人性善恶是“体”,面对人性不同的思考,如何引导修身为君子则是“用”,我们教育学的思考更多的是在用的层面,根据不同的“体”,便有了不同的“用”。


艳侠老师说,孟子性善荀子性恶从善恶上说,确实对立但他们都不是在绝对意义上谈性善还是性恶,更确切地说,他们谈的是性具有善端和恶端。无论善恶,刚开始时并未远。哪怕看起来对立的善恶,在还没有显现出“势”时,大概也看不出善恶,而只能说具有向善向恶的可能性。由此,二者是相近的。从善端来说,要扩充;从恶端来说,要改造。如何做?同需学而时习之。善恶由习而有殊途之远,但目的均是善。是否可以说,在古典人性论的意义上,善恶两端构成了人性的整全?在教育实践层面,直面教育情境时,个人价值信念上,可以有事实性的选择,但在理性思考上,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王晖老师则根据对性善与性恶的理解,进而提出人最根本的东西是欲。荀子以欲言性,人欲本来平常,故应当说性朴。但荀子拒绝持有性朴论,大概是因为担心说性朴,就可能不仅在自然上,而且在道德上也把欲望合法化了。进而,人们若以为欲望本为合法,那人争名夺利之心也自然就合法了,这是性朴论的困难,也是现代人性论最多数的看法。


由于不仅要出于自然,而且要出于道德上的考虑,荀子就需要标举性恶说,以道德来约束自然。但是这种约束自然,若过于极端又可能导致一种礼教对人欲的压抑,滋生系列事端。为了尊重人性之自然,照顾人类之尊严,同时避免直言欲望之合法,我们又需要在欲望之外谋取一处可以言善之端,此性善说之必要。也由于不仅要出于自然,而且要出于道德上的考虑,荀子就需要标举性恶说,以道德来约束自然。但是这种约束自然,若过于极端又可能导致一种礼教对人欲的压抑,滋生系列事端。为了尊重人性之自然,照顾人类之尊严,同时避免直言欲望之合法,我们又需要在欲望之外谋取一处可以言善之端,此性善说之必要。


性善说正是在欲望之外,谋取良知作为善端,以此平衡性恶的困难。不过性善论毕竟不是从人最深的自然来说的,因而虽然高贵,但也与人的直接经验若即若离。因此一方面,从说服效果上,想用性善来劝人修身养性,其理过于迂远,多需要诉诸情感修辞。纵能说服,以良知抑人欲,在实践上亦是困难的,超离人的本性。


从现代社会看,人们一般既不持有孟子的性善论,也不持有荀子的性恶论,盖因他们都以抑制欲望为前提。现代人或从欲望出发,持有性朴论;或从自然天性出发,持有性善论。此自然天性,实在是一团浆糊,混杂了良知、自由尊严、欲望等等。但大概正因为一团浆糊,它才能在现代社会生存。此种性善论虽能为人性之自然提供空间,但在实践上若一往直前,也容易给欲望的生长提供太过分的空间,从而堕入一种放任自流的危险。概言之,性朴论符合情实,但有道德堕落的危险。性恶论为人性论的守持中道之论,但有约束自然的危险。性善论华美高贵,但有遮蔽明智、迂阔于事的危险。此是古代人性论之辩证。


初步的结论是,古典性善论是对人性的鼓励,古典性恶论是对人性的警醒。虽然我们在认知和实践中可能自觉不自觉地偏向性善论或性恶论,但如果我们秉持古典人性论,那么,它一定是整全的,认为人性中既有善的可能性,又有恶的可能性,类似于柏拉图提供的三分的灵魂图景。


万永奇老师根据和大家的讨论总结了自己的观点:荀子的性恶论并不是说性在根本上全是恶的,而是承认并强调,(主要是对利的)欲望具有无节制满足的倾向,这种倾向如果不加遏制,会导向恶。荀子并没有排除人性中善的存在,没有强调人无善端。他说,夫人虽有性质美而心辩知,质美之性恐怕就不是恶的。质美之性中可能有恶,但更多的应该是善。荀子在《性恶》中没有直接回应孟子四端的问题人生而好利,争利之心似乎是辞让之心的对立面。荀子强调人有争利之心,在思想实验中构建的社会图景类似于霍布斯的自然状态,有没有可能人有自然的美德,形成卢梭设想的自然状态呢?至少,荀子的描述没有排除其他可能。



这样看起来,古典性善论和古典性恶论在视野中其实是有对方的,只不过各自强调不同的方面,他们人性中的不同部分界定为性。孟子和荀子基于各自的人性论,给出不同的教育方案:推扩四端或学习礼法。性恶论中没有提,人性中有没有对德性的欲望,如果没有,那么,学习礼法的动力是什么呢?


万老师还依据荀子性恶,提出一个有意思的问题:假如人性是恶,那么一个人一辈子用心尽力去做好事,也的确做了一辈子的好事,但是他最后还得说一句:我做了一辈子好事,但我本质上还是恶的。这个问题也引发了大家积极的回应与讨论。


樊杰老师说自己比较支持人性复杂论,接近王夫之的观点,而王夫之是比较接近于孟子的性善。她认为首先要从天的角度来看人,人性中是有一些宇宙的奥秘在里面的,当我们认为人可以从理性角度把握人性分别的时候,恰恰也可能陷入一种人类理性的自豪当中,我们有时候会忽视人性背后所展现的深刻性。另外,人也会承载着父母与种族的经验,同时人性里面也会带有个人的“才”“情”“欲”等等,我们必须全面充分的将这些问题都考虑进去,才能尽量避免思考不至于狭隘。我们在相信性善的时候往往会陷入对人性的过度乐观,但如果说坚持性恶,我们又从根基上否定了人性的可能性。



在今天中国的教育学当中,我们有点极端的乐观,像儿童中心的立场,以学生为中心等等,其实是把传统的性善论极端化了,这种极端化是脱离了天地,人类的根本本性,人的族群经验基础之上,完全从个体主义的立场出发,是不太严谨的。但这种做法不等同于中国古典的性善论。


最后,刘铁芳老师对此问题的讨论做了简单总结。今天为什么还要讨论性善、性恶,我们要回到先人们不断面临的这些问题来触摸教育的根本,这才是我们要思考的东西。我们要根据这些问题来找到我们的精神的生长点,找到我们的理论的生长点,这是两个层面,一个是成己,一个是成人。也就是说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找到自我跃升的可能性,在这个可能性之中,我们怎么样成人,也就是说,我们怎么样才能有一种普遍性的成长结构。而我们进入性善、性恶问题讨论的视角,要基于以下方面:


首先,要有历史的梳理。孟子的性善论讨论的是什么问题,是根据什么提出来的,他要解决什么问题,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对中国的文教体系意味着什么;荀子提出性恶是要补充孟子所不能回答的问题,那荀子又解决的是什么问题,产生了什么样的历史影响,这些都是需要一一厘清的。我们将这些问题梳理清楚,后面的人就可以在此基础之上再进一步的思考。


其次,现实的展开。那就是今天如何回到性善性恶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关注这个问题,这个原点在哪里。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只能说性善论,或者是性恶论,也就是对人性的一种看法,而不是指纯粹的性到底意味着什么。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本身就包含着一种对教育的期待。正因如此,不论孟荀,都是包含着对于成人的一种期待,对社会的一种理想,都包含着一种价值,而不是单纯的事实。所以,对于这一问题讨论的原点还是要回到人。性善还是性恶都不是孤立的,要从个体成长完整的秩序结构中去思考。就是人何以可能?社会何以可能?因为人总是在社会之中存在的,人是在他人之间存在的,这就意味着人要向他人开放。这也就是性善问题的本源,性善就是向他人开放的一种可能,人性当中有走向他人的意识,人能群。



在中国的传统之中,人与天存在着一种融通的可能性,所以才会有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中国文化的底层逻辑就是在这里建立起来的。而我们讨论的也不是客观的人性善、人性恶,而是“人性论”,是一种人性之“论”,我们把原初的人性上升为一种承诺,一种价值的期待。这样,关键的问题就在于我们如何将自己与世界本身关联起来,不断回到个体成人,回到个体生长的秩序框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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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9日,本人领悟中国教育应该理直气壮地以培养具有中国精神、中国气派、自信豪迈的“中国人”为取向,由此而提出“中国少年”培育体系构想。本公众号以中国少年培育为中心,深入探讨人文教育的理念与实践路径,以提升当代中国教育的精神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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