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夕阳的余晖映照着田野里滚烫的麦浪,有风吹来,麦子的清香在空气中乱窜,似乎在展示它饱满的样子。不远处的场院中间停着一台橙红色的打麦机,场院的边缘堆满了高高的麦垛,场院的外面堆着同样高高的麦秸垛。在一座尚未堆起来的麦秸垛上有两个年轻的身影,一个端坐着,另一个翘着二郎腿,双手撑在脑袋下,嘴里还叼着一根麦秸,无比悠闲的样子。
坐着的英子望着对面的高山,扭头问悠闲中的亮子:“你说山的那边是什么?”
“山啊,不是说一山还比一山高嘛!”亮子嚼着麦秸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
英子看了他一眼,抿嘴笑笑,又继续眺望着对面的山峰。
亮子坐直了身体,把叼着的麦秸扔在了边上,认真地问道:“你想去山的那边看看?”
“嗯,想。在这个世上活了15年,从没有走出过这个大山,真想看看山那边的样子,看看真正的大海是什么样子。”英子眼睛闪烁着亮亮的光,连长长地睫毛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忽闪出了无限的向往。
“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们这么个岁数,以后肯定有机会去看大海。到时候我带你去,请你吃大龙虾啊!”亮子一边说着,一边用身边的麦秸编出一只小虾,伸手递到了英子的面前。
英子接过那只小虾转了几下,笑着说:“好啊,那一定得是大龙虾,这样子的个头我可不吃。”
“放心。我可从不说大话。”
“你说咱们要走出去,是不是真的就只能像老师说的那样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也不一定吧,考不上大学,去学个好的技术,一样可以走出大山。只要心中有希望,就一定能翻过大山。”亮子站了起来,做了个翻山越岭的经典动作,逗得英子哈哈大笑。
英子笑够了,又问道:“小芹、大勇和中华他们怎么还没来?说好了早点吃完饭就过来的。”
“也快来了吧。答应了要帮你家打麦子,这俩小子不会说话不算数的。”亮子又重新坐下回答道。
两人正聊着,听到了场院里呼喊他们的声音。英子站起来冲着场院里挥手,“小芹、大勇、中华,你们怎么才来?我和亮子早就到了。”
“别提了,奶奶的猫又不知道跑哪里了,我让他们跟着一块找猫去了。找到猫就赶紧过来了。”中华一边说着一边轻松地爬上了麦秸垛,大勇也是男孩子,爬高自是不在话下。英子和亮子搭手拽了小芹一把,小芹也爬了上来。五个小伙伴在麦秸垛上聊着天,唱着歌,快乐把麦秸垛都灌满了。
夕阳慢慢地下山,热浪也渐渐地失去了威力,一阵风吹来,带着一丝丝的凉意,很是舒服。
大勇忽地站了起来,边说道:“咱们顺着那棵杨树再爬上那座房子,然后跳下来,看看大人们还揍咱们不。小时候可没少挨揍呢。今天咱们再跳一次,感受一下飞的感觉?”
“好啊,反正现在大人也没来呢。现在就试吧。”中华说着已经走到麦秸垛靠着的杨树边上,蹭蹭几下就上了房。
“行不行啊?看起来好危险的。”小芹拉着英子的手犹豫了。
英子和亮子看了看下面厚厚的麦秸垛,目测了一下距离,四目相视点了点头,英子拍拍小芹的手道:“飞一次吧。”
都上齐了,大勇第一个跳了下去,“我来啦,我飞啦!”
“啦”的尾声还未喊完,便已经掉进了厚厚的麦秸垛里,砸出一个大大的坑,他在坑里边弹跳起来,笑着说:“好着呢,等我走开,你们接着飞。”
中华早已迫不及待地喊道:“快走开,我来啦!”待大勇刚离开麦秸垛,他也一跃从屋顶跳了下去。
屋顶上剩下的三人早被他俩的兴奋劲吸引要一跃而“飞”了。小芹虽然有点害怕,但在英子的带动下也最后一个试“飞”成功。
“怎么样,我就说没事的吧?飞的感觉是不是好极啦?”英子帮小芹拽着衣服上粘着的麦秸,边兴奋地问她。
小芹帮英子把头发上的麦秸摘掉,拉着她的手激动地回道:“我现在心还怦怦地跳呢,太刺激了。我没敢睁眼,耳边是风声,只呼的一声就下来了。”
“快别聊了,大人来了。咱们快把麦秸垛弄好。”中华看着远处往场院走过来的大人们,对着英子和小芹压低声音说道。
“不用她俩,咱们三个就行了。已经快好了。”亮子说着话手里的动作没停,当最后一叉麦秸放好后,已经看不出来麦秸垛有被破坏过的痕迹了。
人影越来越近,那是电工师傅小朱,后面不远处跟着的人群是英子的家人和邻居。
小朱师傅走路很快,看到他们几个便低声说道:“你们几个又从机房上往下跳,很危险知不知道?还把麦秸垛给弄好,别以为我就不知道。看我不告诉你们爸妈。”
“别,别,叔叔,我们以后不跳了,别告诉爸妈。”英子几个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求着小朱师傅。
小朱师傅看他们几个一眼,说:“行吧,以后不敢这样了啊,多危险。一会儿都好好干活啊。”
“好,叔叔最好,叔叔最帅。”中华嘴巴甜甜地回道,小朱师傅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笑着说了一句“臭小子”,转身进了机房里。
十几秒后,场院的灯亮了,灯光映照着小山似的麦垛,也照亮整个场院四周。后面的人群已经都过来了,英子妈妈慈祥地对着几个孩子说:“你们也不知道带点水就出来了,多热的天啊!我带了一大罐水,谁渴了过来喝啊。”说完又对着大勇说:“大勇,今天你们队是你家打麦子,你一会去你们队场院帮忙啊。”
“不,我答应了英子,今天要帮你家打麦子的。”大勇回道。
“有心了,谢谢大勇。这边人不少,你家麦子多,你还是回去帮忙去。快去吧!”英子妈妈耐心地说道。
大勇看着英子几人,英子也催促他快回去帮忙。正说着,不远处另一个场院的灯也亮了起来。
“快去吧,我们这边差不多完事了过去帮你。”还是亮子发话了,大勇才离开场院,向着他们队的场院跑去。
这时,英子爸爸对着他们喊道:“你们几个孩子快躲开,我们得把机器挪到这边来。”
于是七八个大人走向橙红色的打麦机,推的推,拉的拉,搡的搡,拽的拽,打麦机的轮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像在说“我不愿意去,我不愿意去。”但怎奈人多力量大,由不得它了。
英子父亲直起腰身,冲英子说:“村里按打麦子时间来收电费,你去看看表,在那个本上记下时间。记完让你小朱叔叔看一下。”
英子答应着,小跑着到场院西北角的电灯杆旁,杆上挂着块闹钟及一个本子。她看了看表,把时间及父亲的名字写在本子上,转过身时电工小朱已经在她身后了,“英子的字写的就是好看,有出息。还挂那里吧。”小朱师傅说完也转过身高声喊道:“现在是7点45分,都离机器远些,我要合闸了。”
看着人群离机器远一些了,小朱师傅进了机房里合闸,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打麦机开始工作了。伴着机器由慢到快的旋转声,英子妈妈和邻居家的婶子们不停地从麦垛上抱起麦子,往打麦机旁搬运。英子爸爸和叔叔站在机器前,分别从两边小心地向机器口塞着麦子。邻居叔叔们则在机器另一个出口边,挥动铁叉向一旁挑着麦秸。亮子和中华负责把叔叔们挑出的麦秸秆,用钢叉向场外更远的地方堆去。
麦粒从机器下方的另一侧,沿着铁制的漏斗,如流水般纷纷落进一个藤条编制的大簸箩里。英子和小芹负责把簸箩里的麦子装进袋子里。每装完一袋子,英子就喊邻居叔叔帮忙给挪到边上,然后继续再装下一袋。
场院里机器的轰鸣声,还有不时大人说话时喊着的声音,还有因为场院尘土飞扬引起鼻子不适的喷嚏声,还有叉子叉起麦秸的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引得天上的星星好奇地看呀看,小河里的水似乎都流地更欢快了起来。
三个小时后,机器的轰鸣声停了下来,英子家的麦子终于打完了。看看码好的一袋袋麦子,每个人虽然都满身尘土和满脸汗水,但脸上洋溢的却都是开心与满足。
“今年收成不错,你家麦子麦粒又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邻居婶婶笑着跟英子妈妈说着。
“你家麦子也不错,都能卖个好价钱的。”英子妈妈开心地回道,又转身对着英子说道:“英子,快让你几个伙伴喝点水,你们就赶紧回家吧,这都要11点了,回去赶紧洗洗睡了啊。”
英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把水分给席地靠着麦秸垛休息的几个小伙伴,说道:“辛苦你们了。天实在太热了。”
“说这个干啥,我们家有活的时候你也没少帮忙啊。”亮子回道。
“就是的,我们一块长大,你家就是我家,分啥彼此。”中华咽下一大口水也附和着。
小芹脑袋靠在英子的肩膀上,眼睛眯缝着,小声地说着:“你家就是我家,我家就是你家。我好累啊,我想睡觉。”
英子拍拍小芹的肩膀,也笑着说:“对,我们都是一家人。走啦,睡觉也不能在这里睡啊,跟我回家睡觉。”
几个小伙伴起身,亮子看着不远处场院里依然干得热火朝天,对她说道:“你带着小芹回去吧。我和中华过去看看。明天见喽!”
“明天见!”英子冲他们挥挥手,和小芹向家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场院里在半个小时后机器也停了下来,随着灯光的熄灭,整个村庄渐渐安静了下来,远处传来不知名的鸟鸣声。
(二)
日子在平凡与平静中过着,对这些普通的村民来说,平静就是最好的生活。村里没有遭受天灾,家里没人生病,孩子们正常上学,大人们地里劳作,各自做着该做的事,闲暇时凑到一块聊聊天,这就是他们平淡又幸福的生活。
年关临近,村里也开始张灯结彩,家家贴上了红对联,时不时传来的鞭炮声,让年味越来越浓。
英子妈妈穿着厚厚的棉袄,戴好袖套和手套,拿起个盆跟英子说:“英子,村东杀猪呢,我去接点猪血,回来给你做血豆腐吃啊。你看着点火,一会往炉子里添点煤。”
“妈,我也想去看看。”英子放下手中的书,扭扭了有些发酸的脖子,跟妈妈说道。
英子妈妈温和地说:“好啊,你多穿点。你这不爱凑热闹的孩子,今天怎么想出去凑热闹了?”
“看书累了,想出去走走。正好我也没见过杀猪,去看看啊。”英子边说边穿好了衣服。她从妈妈手里拿上盆,待妈妈往炉子里添好煤,压好封口后,便一块往村东走去。
英子和她妈妈到的时候,村东的戏台边上已经围了好些人,一头肥肥的猪被五花大绑着放在一块木板上,还有四五个大人在边上摁着。宰猪的叫郑老四,他手里正拿着杀猪刀,一边跟他媳妇说:“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你接准点,别洒出来。”
他媳妇大嗓门回道:“废啥话啊,赶紧的。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活。”
老四也不再说话,杀猪刀对着猪的喉咙处一刺一划,血呼啦啦地喷了出来,猪在木板上更加不老实地挣扎着,几个摁着它的大人一边骂着猪,一边更加使劲地摁着。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血喷出的那一刻,英子还是打了个寒颤。不是冷,也不是心疼猪,食物链的关系她清楚的很,这是每头猪的宿命。
“别怕,一会儿血流完了,它就不动弹了。再给它洗个开水澡,褪褪毛,就可以揦猪肉了。”亮子不知道何时站在了英子旁边,低声对她说道。
英子看着身边的亮子,笑笑点点头道:“也不是怕,只是有点不太适应这个场面。”
“是有点血腥。对了,你听说了没,大勇爸不想让他去学校了,说是让他跟着他叔去陕西煤矿上打工,过了正月初十就走。”亮子说道。
“我也听说了,我出来就是想着要找你说这事呢。他还不到16岁呢,怎么能去矿上打工呢?我这几天都没见到大勇,他怎么想的啊?”
“他怎么想也没有用啊。他爸一向说一不二,定好的事他家里人谁敢不听?”
“那怎么办?难道就只能看着大勇去陕西挖煤?”
亮子低着头,眉头紧皱,脚下对着一个小石子踩来踩去,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跟我爸妈聊过,想让他们帮忙去大勇家说说,但是我爸妈说他们家的事少掺和,他爸那人不听劝,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要不我们找小芹,还有中华一块商量商量,人多总归主意多点呢。还有大勇,还是得问问他怎么想的。”英子说道。
“行,那下午一点,我们还在场院见吧,到那里商量下。一会儿我找他们。”亮子回道。
“嗯,我妈接好猪血了,我先回去了,下午见。”英子看着妈妈端着一盆猪血过来,冲亮子挥了挥手,转过身要接妈妈手中的盆。
“不用你,妈端着放心。”英子妈妈小心地端着盆,慢慢地走着,生怕猪血洒出来一滴。
英子在妈妈旁边随着她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走着,想了想还是说道:“妈,您说大勇真的会跟着他叔叔去煤矿吗?他还那么小。”
“不知道啊,他家的事不好说。他爸自打得了那个大脖子病后,都不跟村里人来往。脾气本来就倔得很,他妈妈又做不了他爸的主。昨天下午村里教过你们的牛老师去他家了,他就一句话没钱供上学,然后再也不说话了。昨天晚上,村长又去他家想跟他说说,他说你养我们这一家子啊?把村长骂出来了。连老师、村长的面子都不给,谁还敢上他家去说。”英子妈妈性格温和,但说这事的时候还是略显生气。
她接着说:“我知道你们几个孩子玩得好,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能帮的我们帮,帮不了的也没办法啊。你也别操心别人了,管好自己,好好学,我跟你爸都商量好了,你能读到哪儿,我们就供到哪儿。不扯你后腿,但也给不了你太多,路还得你自己走。”
英子心头暖暖的,想要挽起妈妈的胳膊,但看妈妈小心地端着那盆猪血,伸出的手又放了回来。“我知道,我会努力的。您跟爸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一直都觉得我是最幸福的孩子。”
“你就会哄我开心,幸福就好啊。到家了,快去开门。”英子妈妈又笑了起来。她示意英子从她的裤子口袋里拿出钥匙,待开门后,赶紧把那满满一盆端了一路没洒一滴的猪血,放到了桌子上。
“猪血就得趁新鲜做,做出来的又滑又嫩又不碎。”英子妈妈说着边从桌子下拿出盐罐,往猪血里洒了一勺盐,然后加了几滴冰冰的水,搅拌均匀后,放在炉子上用小勺不停地搅动猪血,一会儿功夫猪血便凝固了。
因为想着大勇的事情,英子午饭连最爱吃的炒血豆腐也没多吃几块,以至于英子妈妈以为手艺退步了,待看到英子匆匆忙忙地往场院去,才明白是这孩子心里有事。
英子到那里时,亮子他们几个正在机房墙根处的太阳地儿待着。大勇在地上蹲着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看啥。中华半靠在机房的门板上,眯着眼看着天空的方向。亮子和小芹在机房前的石墩前坐着,谁都不语。
“大勇,你自己怎么想的?”英子打破了沉默,问大勇。
大勇一动没动,低着头,看着地面闷声说:“我能怎么想,我不想去煤矿。可我不去能行吗?”
“昨天我姐回来了,我听我姐说咱们这是义务教育,谁都不能拦着,要不然就算是违法了,剥夺我们受教育的权利了。”小芹小声地说道。
亮子和英子眼神一亮,英子问道:“兰姐回来了?兰姐在外面上班,懂的肯定多,要不让兰姐跟我们一块去跟大勇爸说说?”
“算了吧,昨天牛老师和村长去都不行,我姐在他们眼里就是丫头片子,肯定更不行了。”小芹摇摇头说道。
“嗯,也是。那要不咱们去班主任张老师家,找找张老师吧?”亮子看着几个小伙伴问道。
“我看行,咱们这就出发,晚上前应该还可以回来。”中华不再靠着门板,站直了说道。
“行,那咱们这就走吧。”英子也觉得可行。
几人说走就走,从村子里到班主任家五里地的路,对于走惯了路的他们来说,五里地也不算啥。
张老师四十多岁,一头利落的短发,戴着眼镜,平常的表情都是严肃的,很少见她笑,但也很少见她发脾气,属于不怒自威那种类型。
当她见到几个学生出现在家门口时,还是愣了一下,待问清情况后,她少见地有些生气:“怎么能因为生病了就不让孩子上学,还让孩子去挖煤呢?封建!愚昧!走,我跟你们去跟大勇家长谈谈。我要不行,上面还有校长,校长不行,还有教育局呢!总之,不能就这么让大勇辍学去煤矿。”
说走就走,但冬季的天还是太短了,他们到大勇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见到张老师一块来了,大勇爸倒没有像往常那样冷漠,起身迎了下,还给张老师递了杯水。还未等张老师说话,他先开口道:“张老师,你看这几个孩子不懂事,还把您给找来了。我也不想让孩子去煤矿,可是你看我家情况,我这病也干不了啥活,还得花钱治病。他妈也就弄弄地里那点庄稼,农忙的时候还得靠着村里大家一块帮忙。我是想着反正还有半年他也就初中毕业了,就他那成绩考成啥样也不一定,再说就是考上了也没钱让他上。不如趁着现在有机会,跟着他叔叔一块去煤矿。我都问过了,煤矿上有好多不满18岁的年轻人呢,都能干那个活。”
张老师认真地听他说完,然后轻轻放下水杯,道:“您家的情况确实不容易,但这关系着孩子的一生。咱先不说他考上考不上学的事,这个工作是他这么大孩子干的吗?那个煤矿私自雇佣童工,而且连正规手续有没有,您都不知道?就让孩子跟着去挖煤,如果孩子出个啥问题,你会不会后悔一辈子?家里有困难咱们可以想办法解决,但是不能毁了孩子的前途。大勇的食宿费问题我可以跟学校申请特困补助,你的治病问题看看能不能跟乡里反映下,给你申请低保或者医药补助?”
大勇妈眼眶红着,从张老师和几个孩子进门就开始掉眼泪,一直拿棉袄袖子在擦,这会好不容易的控制住了,深吸了口气,对大勇爸说道:“看看人张老师都这么关心咱,给咱们想办法解决问题。你一有事就知道把孩子推出去,孩子这么小,就让下到地底下去干那么危险的活,你心可真狠啊!”
“你闭嘴!插什么话?我怎么不心疼,那也是我儿子。”大勇爸凶完大勇妈,又跟张老师说:“张老师,您说的都对。可是我家情况就这样,低保我申请好几个月了也没有批,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他叔叔说了那地方招人也不是随便招的,这次要不去,这一年都没机会再去的。谢谢张老师,但是主意我是不会变的。”
那一晚,张老师和几个孩子们在大勇家里呆了两个多小时,任凭磨破了嘴皮子,大勇爸到后面就一句:“主意不会变。”
张老师无奈,只得告辞。天已经很黑了,英子和小芹央求张老师别走了,可以住自己家里,但张老师坚持要回去,她想尽快整理出材料递给校长和教育局,一定要在初十前改变这个结果。
这个年过的依旧热闹,但却少了些许往年的欢乐。大家心里都装着大勇的事,既盼着张老师那边快来消息,又担心着初十后大勇真的跟着他叔叔走。毕竟还有半年就毕业了,一起玩到大的伙伴这时候掉队,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经过张老师不停地奔波,在初九的时候校长和教育局的工作人员一起上门给大勇爸做工作,再加上村里人给大勇叔叔也做工作,最后在大家的努力下,大勇爸没有那么强硬的态度了,而大勇叔叔则是在初十一早便独自离开了村子。
正月十六的晚上,大勇爸终于改变了主意,他对大勇问道:“后天开学,你东西收拾好了没?”
大勇开心地又找回了平常的精神头,点点头道:“我这就去收拾,一会儿就好。”
正月十七的下午,五个小伙伴拿着行李再次结伴而行,向着学校快乐出发。虽然他们都知道未来的某天他们一定会分开,会走向各自的命运。但此刻,他们还在一起,还可以继续相伴半年的时光,这就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