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年
小时候,在我们家的小四合院有个过道,位于小院下厢,半间来宽,南北走向。比整个院子高半尺,比院落外的大街高出一米多。过道的半空,是我的父亲用几块木板搭建的小阁子,里面摆放着各类农具。
西侧地面平铺着一层石板,石板下是我们小院的下水道。每逢下大雨,雨水就从这里的下水道流向街里。除这些大小石板外,整个地面为黄土地,地面坑坑洼洼,一点儿也不平坦。南面,两扇木头街门从早到晚常常大开着。
那些年父亲常对家人讲:“村里人向来都讲究开门过日子,还没有听说关门过日子的事儿,所以你们尽量白天不要关街门。”
过道西侧是同院宝山哥家的卧室,东侧则是宝山家的厨房。在我年纪很小时,宝山哥一家人就搬到村外去住新房了,所以一年四季在这条过道里走进走出,也就只有我们一家人了。
就是这个尽看起来十分简陋的过道,却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在西侧那面斑驳不平的土墙上,不知谁写了两行粉笔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字迹不仅很大,并且猷劲有力,让家人都很喜欢。因而,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人去擦掉。
炎炎夏日,过道就成了我们家的餐厅。每当饭前,看到父亲刚从地里回来,来到过道将鞋脱下,然后倚墙而坐时,我就会很懂事儿地给他老人家捧去一大碗开水。我知道,在地里晒了半天的太阳,父亲多需要一碗水解渴呀!看着在过道里那所斑驳的墙壁的映衬下,他老人家咕咚咕咚畅饮的模样,我的心里自然高兴极了。
开饭了,我们全家人围着一张小方桌,坐在小凳子上,在这个凉风习习的过道,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地吃着饭。
每当有人从街门前经过,我们都会抬起头,给人家打招呼:“大兄弟,吃过没?进来吃点吧!”“还没有呢!我们家刚刚做好饭,马上回去吃。”热情洋溢的寒喧,不知不觉拉近了我们家人与村人之间的乡情。
饭后,把桌子收起,父亲会从上房拎来一张凉席和几个枕头,然后席地而卧,不久就发出了如雷的鼾声。
有年一秋天的一个下午,我在学校里发起烧来,老师让我回家休息。于是,我到家,就把吃饭的小桌子放在过道里,然后往上面铺了张凉席,躺了上去。家人都去地里干活,没有人顾得上照顾我。忽然,听到邻家的一个婶子从街门外走到我面前:“乐年,你的脸为啥这样红?是不是发烧啊?”一边说着她一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果然烧得很,你们家可有药么?”婶子问。我轻轻摇了摇了头,那个婶子就说:“真可怜,都烧成这样了,也没有人照料你。对了,我们家有,我回去给你拿。”片刻,她从家里拿了几片白药片,端来碗开水。
“快把药吃了,吃了药,就不烧了。”大婶关爱地对我说道。的确,让我在这个简陋的过道里深深感受到邻里之间那浓浓亲情与温暖。
我们家的氛围向来很温馨,小院天天被打扫得十分洁净,所以,每年春天,都有两只燕子来过道的上空,衔泥砌窝。它们把窝巢修得漂亮极了,看上去宛如一个倒扣的碗盏。
村人常讲,如果有燕子能在谁家里居住,那么他们家是最干净也是最和睦的。因而,燕子能在我们家的过道里居住,可给我们全家人的脸面的增光不少!全家人都非常喜欢这些勤劳的小天使。尤其我常常喜欢站在这条过道里,仰起小脑袋,去观赏着它们。它们那红红的嘴唇,油墨发亮,光彩动人的羽毛,白白的肚皮。小巧可爱的模样总让我百看不厌。自然,这些美丽的燕子,更给我们过道增添了浓浓的情趣!
那些年,我常在这儿写作业。喜欢把上房那把古旧的圈椅搬到这儿,然后坐在一小板凳上,伏在圈椅上。耳畔不时传来小燕子的啁鸣。写一会儿抬起头来,望望窝里的小燕子,顿时,心里的那份愉悦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不知不觉,在这个过道的陪伴下我长大了。当然,它也变得日益沧桑而破败。到了2004年夏天,村里要治理街道,大力改造村容村貌。于是,这个临街的过道就被拆除。
自此,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尽管,过道已消失二十多年,可我非常怀念在它怀抱里生活的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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