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伯潜(一八九二至一九五六),名起龍,又名尹耕,以字行,生於浙江富陽新關村。父蔣建侯爲秀才,後弃舉業。
在父親督責下,蔣伯潛八歲熟讀《四書》,十三歲能背誦全部《十三經》。2光緒三十三年(一九〇七)考入杭州府中學堂,受業於錢家治、張宗祥等名師,並於一九一一年畢業,先後在閬苑小學、美新小學任教。一九一五年,考入北京高等師範學校國文系,受業於錢玄同、胡適、馬叙倫、魯迅等名師。一九一九年,參加五四運動,在《新青年》《東方雜志》等刊物上發表文章。當年畢業前夕遭父喪,之後入嘉興的浙江省立第二中學任教員。又先後在浙江省第一中學、浙江省第一師範學校、浙江省女子中學、浙江省立杭州師範學校任教。其間與宋雲彬、夏承燾、俞平伯、朱自清、郁達夫等人有交往,學生中有馮雪峰等人。一九二五年,蔣伯潜與馬叙倫參與策動浙江省省長夏超起義,回應國民革命軍北伐,後因事泄而失敗。一九二七年,任《三五日報》主筆,抨擊時政。抗日戰争爆發後,在上海大夏大學、無錫國學專修學校任教授,兼任上海世界書局特約編審。上海淪陷後,受聘西南聯合大學,未能成行。後回鄉從事著述。抗戰勝利後,任上海市立師範專科學校中文系主任。一九四八年,出任杭州師範學校校長。
一九四九年後,應浙江圖書館館長張宗祥之邀,任浙江圖書館研究部主任。同時,被選爲浙江省第一届人民代表大會代表。一九五五年秋,調入浙江文史研究館任研究員。
蔣伯潜像
蔣伯潜先生個性開朗,“健談,談笑生風,善謔”,“和藹可親,人人樂與之交”3。他文思敏捷,著述頗豐,於經學、諸子學、文學皆有造詣。主要著作有《經與經學》(與蔣祖怡合著)、《十三經概論》《經學纂要》《諸子通考》《諸子學纂要》《中學國文教學法》《校讎目録學纂要》等。
《經學纂要》是一部介紹經學和十三經的學術普及讀物。自西漢設立五經博士,闡釋和研究儒家經書的經學被尊爲官方學術,成爲中國古代的國家意識形態。這一情况到了現代中國纔真正發生變化。隨着科舉制度的廢止與現代學術分科的確立,經學不再享有過去的崇高地位,而成爲現代學術的一個分支。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不少從事文史研究的現代學者,都撰寫過經學的普及著作,如一九三〇年出版的朱劍芒的《經學提要》,一九三三年出版的范文瀾的《群經概論》和周予同的《群經概論》,黄壽祺一九四五年撰寫的《群經要略》,都對十三經逐一作了介紹。一九三六年出版的錢基博的《經學通志》、一九四二年出版的朱自清的《經典常談》,也包含了對多部儒家經書的介紹。這些著作在介紹群經源流和特點時各有各的寫法,而蔣伯潜的《經學纂要》是其中很有特色的一種。其内容頗爲詳細,體例也比較合理,對於瞭解經書與經學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經學纂要》共分十四章,前冠一篇《緒言》,後附一份《十三經注本舉要》,給經學學習者以極大便利。從内容而言,《經學纂要》可分爲兩個部分,一是對經學和經學史的一些重要問題加以介紹並提出自己的看法,如第一章《十三經解題》、第二章《十三經撰述人(上)》、第三章《十三經撰述人(下)》、第十三章《經學史鳥瞰》、第十四章《經今古文學》,分别涉及十三經的名稱、撰述人、經學史的發展脉絡、今文經學與古文經學之争。通過這幾章,讀者能够對經書、經學和經學史的最重要問題和有關争論有一個大致的瞭解。二是對十三經的逐一述要,從第三章到第十二章,依次介紹了《周易》《尚書》《毛詩》《周禮》與《儀禮》《禮記》(附《孝經》《爾雅》)、《春秋》經傳、《論語》和《孟子》。其中《周禮》和《儀禮》合爲一章,在第八章予以介紹,《春秋》及三傳在第十章予以介紹,《孝經》和《爾雅》的介紹比較簡略,附於《禮記》之後。可以説,這樣的章節設計兼顧了經書、經學和經學史的知識,避免了僅將十三經逐一羅列介紹的簡單做法,使讀者對經學的瞭解不再是孤立的,而是在縱向和横向上都能够通貫。
《經學纂要》雖然是一本介紹和普及經書和經學知識的著作,但作者在廣泛援用前人成説的基礎上,對其中的關鍵問題常常作要言不煩的考辨,在此基礎上提出自己的見解。又注意緊扣核心問題,不横生枝蔓,這皆使該書成爲一部富有學術見解的著作,而不止是客觀知識的介紹了。
《經學纂要》正中書局版封面
在《緒言》中,作者對學習和研究經書和經學的必要性作了這樣的解釋:“‘經’之中,有古代的哲理、文學、史料,以及制度、風俗……我們可以由此尋得古代學術思想的源泉,藉以瞭解固有文化之最重要的部分。所以現在雖不必像科舉時代那樣去死讀經書,以博科名,但是‘經’和‘經學’,却不能不知道它們的大概。”4這段話凸顯了科舉制度終結之後現代學者研究經書和經學的意義。而《經學纂要》撰寫的目的,在《緒言》的最後部分講得很明確:“本書先就所謂‘十三經’者,作簡明的述説,再由西漢直至現代,略述經學的歷史,旨在使讀者從本書中獲得所謂‘經學’的常識。至於經學專門的研究,則須讀者自己去下工夫了。”從横向來説,介紹十三經的情况,從縱向來説,略述經學的歷史,使讀者獲得經學的常識,這就是《經學纂要》一書的寫作主旨所在。
第一章《十三經解題》,對十三經以及其中每部經書的名稱作了解説。對其中有些問題,作者提出了自己鮮明的見解,如《易》之名稱的含義,一般學者總是追溯到《易緯·乾鑿度》中“一名而含三義,所謂易也,變易也,不易也”的説法,而本章認爲“《易》含三章義,《繫辭》中原有此意,並不始於《易緯》”,而《乾鑿度》的説法衹是“取《繫辭》之説而小變之”。又如《周禮》原名《周官》,本章認爲其改名爲《周禮》“完全是劉歆的主張,王莽所采行”,又説“東漢以後,《周官》《周禮》二名還是互見的”,作者在另一部著作《十三經概論》的第四編第一章中也列舉了不少例子來佐證這一説法。5在説到《孝經》時,作者特意提醒道:“十三經中逕名曰‘經’的,衹有這一部《孝經》。可是《孝經》的地位,至多僅與《禮記》諸篇相當,衹能説它是‘記’,不能算它是正式的‘經’。這是值得注意的一點。”有些觀點,則與現在學界通行的説法不同,如《孟子》入經的時間,本章認爲:“五代時蜀主孟昶石刻十一經,不列《孝經》《爾雅》而加入《孟子》,《孟子》已列於‘經’了。”6但現在學界一般認爲,孟昶刻石經共十部,而《公羊傳》《榖梁傳》《孟子》是宋代補刻的。《孟子》第一次作爲“兼經”進入科舉考試是在王安石主導的熙寧四年(一〇七一)貢舉改革中,而第一次刻石在宋徽宗宣和六年(一一二四)。7無論如何,本章提供了關於十三經名稱的多種説法,彙聚了相關材料,對我們了解十三經名稱的來源和意義是很有啓發的。
第二章《十三經撰述人(上)》,對於《易》《書》《詩》《周禮》《儀禮》《禮記》六部經書的時代和撰述人有詳細的闡説。這些經書究竟由誰撰述,古代本就有許多不同的説法,且很多是針鋒相對的。本章綜合各家意見,於分歧之處,有的百分之百予以肯定,有的則采取或然的判斷。如《易》之重卦究竟由何人所爲,本章先指出“舊有四説”,分别爲伏羲、神農、夏禹、周文王,經過一番考證,作者認爲“當定爲文王”,而“卦辭、爻辭的作者,亦當定爲文王”。這是確定的意見。對於孔子是否删《詩》的問題,作者則給出或然的判斷:“或者古詩本如此之多,史官、太師等已加一番選編,孔子又從而撰次之,亦未可知。……所以孔子删《詩》一事,雖未能斷爲必然,亦未能斷爲决無此事。”儒家經書和孔子的關係,向來是争論不休的話題。對於一部經書的撰述,孔子到底有没有參與,參與到何種程度,可謂聚訟紛紜,難成定讞,在文獻材料有限的情况下,作者這一或然的判斷,體現出極爲審慎的態度。關於有些經書的撰述者,雖然古人的舊解不可采信,但並不能因此否定撰述此經書之人的功績。如《周禮》,舊題爲周公作,作者並不認同。但談到《周禮》的撰述者,作者仍然抱着肯定和欽佩:“此人姓名雖不可考,自是大才。他掇拾周代遺制,參以己意,編成此書,以待後世王者取法。……所以此書雖非周公所作,而其作者的理想力和創造力,倒很值得佩服。”這就表明,本書作者並非僅以撰述人的身份來論經書價值的高低,《周禮》不是周公撰述,並不妨害它是一部系統闡述官制的名著。
第三章《十三經撰述人(下)》對《春秋》《左傳》《公羊傳》《榖梁傳》《論語》《孝經》《爾雅》《孟子》諸書的時代和撰述人做了介紹。和上一章一樣,本章對前人的説法多有辨正。如《論語》的纂集,作者認爲:“此書不成於一人之手,而係孔子弟子各有所記,其後乃由再傳弟子纂集成書,但有子、曾子二人之弟子所纂最多而已。”又如《爾雅》是否爲周公所作的問題,本章説:“謂《爾雅》全書皆周公作,固誤。謂《釋詁》爲周公作,而孔子、子夏續有所益,亦未可信。”《爾雅》之所以入十三經,與是否是周公、孔子的著作無關,衹是因爲它是“集録訓詁之書”。在本章的最後,作者總結孔子和五經的關係,先介紹古文經和今文經兩派不同的立場,古文經學家認爲五經皆周公舊典,而今文經學家“以爲五經皆孔子的創作,與周公無涉”,而作者則認爲,五經的材料,固然孔子之前就有,但“孔子之於五經,看似‘述者’,實在是一個‘作者’”,其重要性是不容抹殺的。這一見解,可以説是既嚴謹又圓融的。
第四章《十三經的今古文》,系統介紹了十三經的今古文問題。某一部經書,到底屬於今文經還是古文經,它又是怎樣流傳的,在本章中皆有清晰簡要的叙述。尤其是《尚書》的今古文問題,歷來屬於經學史上的重大事項。據《漢書·藝文志》記載,古文《尚書》是漢武帝末年魯共王劉餘毁壞孔子故宅時在墻壁中發現的,《經學纂要》提出三個疑點:首先,魯共王劉餘卒於武帝初年,而《漢志》説他武帝末年在孔壁中得書,時間上有矛盾;其次,假設魯共王得書不是在武帝末年,而是在武帝初年,那麽爲何孔安國要到武帝末年纔進獻古文《尚書》呢?假設孔安國獻書是在武帝初年,那麽《漢志》記載的“遭巫蠱事,未列於學官”也説不通,因爲巫蠱事發生在武帝末年。這是時間上的又一個矛盾;再次,《史記·三王世家》記載魯共王事迹時,根本没有提到毁壞孔子故宅和得到古文經傳之事。所以本章最後得出結論説:“古文《尚書》原爲孔氏所有,非魯共王壞孔子故宅壁而獲得的。”這個説法,與經學史一般的看法不同,是作者經過考證推斷所得,充分顯示了其質疑舊説的精神。
該書從第五章至第十二章,依次叙述了各部經書的大要。經書内容古奥難讀,每部經書的性質又不盡相同,結構也不一樣,如何在有限的篇幅内以深入淺出的方式將一部經書的特點充分彰顯,是很考驗作者學術功力的。質言之,這需要一種執簡馭繁的能力,非深通經書者不能爲。該書采取的辦法是基本按照每一種經書内各篇目的内容加以介紹,假如不便這樣做,則提煉出該經書的相關問題予以介紹。
第五章《〈周易〉述要》,從八卦説到六十四卦,再説爻,然後逐一介紹《易傳》的情况。最後,作者闡述了他對“《周易》的哲理的基本觀念”的理解,並總結説:“‘易’和‘象’,是全部《周易》的兩大基本觀念,我們如要閲讀《周易》,應特别加以注意。”這裏説的“易”,含有“變易”“易簡”“不易”三義,作者特别强調“變易”,而“象”包含現象、意象、法象三個維度,“從現象而得意象,而得法象”,“取各卦之意象爲法象”,這是作者對《周易》“象”的理解。
第六章《〈尚書〉述要》,先將今文《尚書》的二十八篇加以介紹,主要是每篇的文體、内容以及與其他篇章的關係。能歸入同一文體的,則放在同一類介紹。僞古文《尚書》二十五篇並不介紹。最後介紹了《尚書》的文章特點與文獻價值。
第七章《〈毛詩〉述要》,按照“六義”的順序,先介紹風、雅、頌,再解釋賦、比、興。然後重點介紹了十五國風以及《毛詩》的文學特點,如以四言爲主、多用比喻、如何抒情等等。
第八章《〈周禮〉〈儀禮〉述要》,分别介紹了《周禮》和《儀禮》。本章對“三禮”的性質有明確概括:“‘三禮’之中,《周禮》《儀禮》爲‘經’,《禮記》爲‘記’。《周禮》的内容爲制度,《儀禮》的内容爲儀文。《禮記》有記制度者,如《王制》;有釋儀文者,如《冠義》;且有關於學術的通論,如《中庸》。所以‘三禮’的性質不同。”本章按《周禮》“六官”的順序來介紹《周禮》,又按照冠、昏、喪、祭、朝、聘、鄉、射,即所謂禮之八大綱來介紹《儀禮》,而不是將《儀禮》十七篇逐一介紹,因爲作者認爲“十七篇的内容,八大綱可以盡之”。
第九章《〈禮記〉述要(附《孝經》《爾雅》)》,並不是將《禮記》逐篇介紹,因爲《禮記》内容相對駁雜,作者對各篇的重要性並非一視同仁。本章把《禮記》四十九篇的内容概括爲四類:一、通論學術及禮意者;二、記述古代制度禮俗,且帶考證性質者;三、專釋《儀禮》各篇者;四、雜記孔子和他的弟子或時人的問答者。其中第一類最重要,尤其是其中《禮運》《學記》《大學》《中庸》《樂記》五篇,“都有熟讀深思的必要”,本章當然也給予詳細的介紹。在作者看來,《孝經》和《爾雅》地位相對次一些,“《孝經》在經部中的位置,衹能和《禮記》四十九篇相當,《爾雅》則更在其下”。因此,《孝經》可略讀,《爾雅》是工具書,對文字訓詁特别感興趣並有志於學習的人,纔須必讀。
第十章《〈春秋〉經傳述要》介紹《春秋》和它的三部傳《左傳》《公羊傳》《榖梁傳》。《春秋》當然没有辦法逐條細講,本章提綱挈領地拈出“正名”“尊王攘夷”這些《春秋》“大義”加以解説,並對“大一統”“素王”這些《春秋》學中的重要問題提出自己的看法。相對而言,本章對《榖梁傳》的介紹比較簡略。作者認爲,《春秋》及《公羊傳》《榖梁傳》的價值不在所記之事,也不在記事之文,而在於孔子寄托的“大義”以及對“義”的箋釋。《左傳》“其事則詳,其文則富”,是有價值的史書或文學作品。
第十一章《〈論語〉述要》按照前人的説法,把《論語》前十篇稱爲《上論》,後十篇稱爲《下論》。作者認爲,《上論》的前九篇和《下論》的前八篇都是記孔子之言,尤爲重要。而“《下論》十篇,就編制、文體、議論,以及對孔子之稱謂,與所記孔子之事實按之,其内容俱不及《上論》十篇之純粹”。本章還將孔子之學説分爲教學、道德、修養或做人的方式、政治、倫理、哲理六方面加以分析,幾乎涵蓋了《論語》的内容。
第十二章《〈孟子〉述要》寫法與《〈論語〉述要》後半部分比較類似,本章没有把《孟子》七篇逐一介紹,而是把孟子的思想“挈領提綱地分做幾類”:一是論性,二是論教育,三是論修養,四是論道德,五是論政治,六是論立身處世之道,分别闡述,最後還比較了《論語》《孟子》文章之不同,認爲《論語》之長在“簡樸”,《孟子》之長在“宏肆”。
十三經介紹完畢之後,第十三章爲《經學史鳥瞰》,按照時間綫對經學史作了一番簡要的梳理。這樣的梳理,本不求全面,讀者能看明白即可。我們發現,作者對清代的經學評價尤高:“清代的經學,不但超越唐宋,而且軼過兩漢,實在是經學史中的黄金時代。”所以,本章介紹清代經學的篇幅也最多。作者根據梁啓超的分期法,把清代經學史分爲“啓蒙期”“全盛期”“蜕分期”“衰落期”詳加説明。最後,作者一再申明,回顧經學史並不是爲了開歷史倒車,而是旨在使讀者“了解固有的文化”,把它和世界文化結合起來,“胚孕出一種適合時代需要的新文化”,其高遠之用意,今天看來仍然通明,值得借鑒。
全書的最後一章爲第十四章《經今古文學》,就經學史上的今文經學與古文經學之争作了回顧,歸納了今文經學派與古文經學派的不同主張:首先是所列六經次序不同,其次是對於孔子印象不同,再次是所説古代制度不同。之後闡明了今文經學與古文經學的歧異對史學和文字學的影響。在本章最後,作者亮出了自己的鮮明立場:“我們現在研究經學,於這二大派之間,與其采取古文學,不如采取今文學。”他不否認古文經學有“客觀的近於歸納法的治學方法”,但感嘆“經今文學者借經義以譏切時政,却效孔子之以改制救世,也是學術界思想轉變的一種原動力啊”。在推崇今文經學方面,作者還特意引述了其好友、經學史家周予同在《經今古文學》中的一段話作爲佐證,讀者可以參看,兹不贅引。
《經學纂要》一書的内容大致如上。作爲一部普及性的介紹經書的讀物,它的特點也是很鮮明的。首先,它在結構設置上既重視每一部經書的介紹,又注重經學史的梳理,可謂有縱有横,縱横交錯,這比簡單羅列和簡介一部部經書的做法,學術含量和學術難度明顯更大,但讀者讀之,收穫也更多;其次,全書都滲透着濃濃的歷史意識,即使是介紹每一部經書,作者仍極重視經書撰述人的身份、經書傳授的源流、歷代解經的差異及與經書有關的史事,這都反映了一種强烈的歷史意識。該書不是就經説經,而是從更寬廣的歷史背景出發來討論經書和經學。最後,該書雖談論經學,却並不采用文言文或半文半白的寫法,行文簡明洗練,平易暢達,使讀者很容易深入經學之堂奥,真正了解經學。
當然,這是一部經學普及著作,而並非研究著作,書中雖多有具體判斷和見解,但在經學或經學史的大問題上,還是以總結和介紹前人成説爲主,這是我們必須承認的。蔣伯潜先生長期在中學和大學任教,編纂了很多教材,他非常善於把艱深複雜的學問用明白曉暢的語言來表述,讓讀者更容易接受。該書也具有這一特點。他曾經自謙地説:“伯潛於經學,其卒不能專,不能深造而有得者。”8但能廣泛涉獵各部經書,條分縷析地在前人基礎上闡説相關問題,這不也是一種“深造有得”嗎?當年梁漱溟先生讀了蔣著《十三經概論》,曾有這樣的評論:“蔣著於此,既資借前人研究,又出於他自己卓識,加以判别抉擇,多有昭示,俾我們避免陷於錯誤,不自覺知;亦或節省了我們許多思辨之勞。我贊其爲功非小者在此。”9這個評價,也同樣適用於《經學纂要》一書。
本書一九四四年由重慶正中書局初版,一九四六年由上海正中書局再版(第一版),此次整理以上海正中書局本爲底本,參考了嶽麓書社一九九〇年出版的整理本,特此説明。
注释:
1、 蔣伯潜著《經學纂要》新整理本即將由華夏出版社於二〇二四年出版。
2、蔣祖怡 :《先嚴蔣伯潛傳略》,載《杭州文史叢編·教育醫衛社會卷》,杭州出版社,二〇二二年,第三一一頁。
3、希平 :《記蔣伯潛》,載楊之華編《文壇史料》,上海中華日報社,一九四四年,第二六四頁。
4、蔣伯潜 :《經學纂要》,上海正中書局,一九四六年,第一頁。以下引文凡未標明出處的,悉引自該書。
5、蔣伯潜 :《十三經概論》,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三年,第二五一—二五二頁。
6、類似的説法也見於《十三經概論》,第八頁。
7、許道勳、徐洪興已辨蔣説之誤,參見氏著《中國經學史》,上海人民出版社,二〇〇六年,第七一頁。
8、《十三經概論》,第三頁。
9、梁漱溟 :《蔣著〈十三經概論〉讀後特志》,載《梁漱溟全集》第七卷,山東人民出版社,二〇〇五年,第八六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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