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破密》根据红军时期无线电通讯事业创始人之一蔡威的真实革命经历和功绩展开创作，讲述了无名英雄们与敌人展开无线电码的破译与反破译之战、为配合红军长征胜利作出巨大贡献的故事。《炎黄春秋》于2019年第3期刊发文章《“听风”英雄曾“无名”——记红四方面军技侦工作开创者蔡威》，讲述“听风”英雄蔡威的故事。
导语：在中国人民长期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中，曾经有许许多多为革命献出了宝贵生命的无名英雄，蔡威同志就是其中之一。他的事迹长期鲜为人知，烈士身份一直没有得到确认，连他的家人也一度无从知道他的下落。在蔡威同志牺牲49年之际，经过老战友和军地有关部门以及家乡人民多方寻找，人们才在甘肃省岷县维新乡卓坪村外河滩小山包上找到他的遗骸。徐向前元帅闻讯，挥泪题写“无名英雄蔡威”。经证实，蔡威在长征即将胜利结束前几天，由于积劳成疾，身患重病而不幸牺牲，时年29岁。
1931年11月7日，红四方面军成立，徐向前任总指挥，下辖4个师，近3万人。鄂豫皖苏区远离党中央，通信联络工作靠地下交通员传递，信息渠道十分不畅。“速度慢，不方便先不说。有时为了送信，不得不派一个班的兵力护送。尽管如此，不少信件还是被敌人截获，泄露了秘密，贻误战机！”对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来说，这是一件十分头痛的事。因此，建立无线电通信联络，成为鄂豫皖苏区和红四方面军的当务之急。蔡威，这个名字不约而同进入了几位首长的视野。蔡威原名蔡泽，字景芳，1907年3月出生于福建省宁德市蕉城区。其家族是有“蔡百万”之称的闽东首富；父亲官至清代湖南湘潭知府，民国初年担任过福建省参议员，也任过几年宁德县商会会长，是个爱国开明人士；外祖父是光绪举人、康有为的好友、闽东实业家；舅父林振翰是民国时期著名的盐政专家，也是我国第一个把波兰柴门霍夫博士创造的世界语引进国内的学者。![]()
出身富家子弟的蔡泽由于受到新文化、新思想熏陶，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并于1926年在上海加入中国共产党。为了革命理想，是年底蔡泽受党组织的派遣回到福建。中共福州中心市委派他回宁德与另一位同志以筹建国民党宁德县党部为名，开展共产党的活动。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事变前夕，蔡泽被捕，家人挑了两箩筐金条和银元到福州才把他营救出狱。随后，蔡泽重赴上海找到党组织，尔后化名蔡威，以上海同济大学求学为掩护继续进行地下革命活动。1931年上半年，周恩来安排蔡威参加上海党中央特科秘密无线电培训班学习。中央特科是我党我军最高保密机构，以“上不告父母，下不传妻儿”为铁律，因此，蔡威忍痛切断了与家人的联系。以致后来家人听到各种传闻，有的说他已不在人世，有的传言他叛逃国外。在他离家半个多世纪后，经蔡家三代人接力寻找，终于找到他的尸骨。这是后话。10月下旬，蔡威结束学习后，受中央派遣，和战友王子纲一道经南京、蚌埠，绕道皖西北，于11月21日抵达鄂豫皖苏区首府新集（今河南新县城）。出现在人们眼中的蔡威穿着西装，留个大背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讲一口很难听懂的福建官话，像是一个白面书生，大家也都叫他“洋先生”。当时根据地没有电台，他和几位上海来的同志先留在鄂豫皖军委当参谋，可他整日里围着部队缴获的那些破烂发电机、收发报机，转悠摸弄，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一个多月后，那台破烂发电机突然响起来了。蔡威说：“没有收发报机，只能算半部电台，还不能工作！”电台还是组建不起来。当年12月，徐向前指挥部队在黄安全歼国民党军第六十九师，缴获了一部完整的电台。蔡威像捡到宝贝似的高兴极了，连忙进行检修。几天后随着清脆悦耳的讯号声响起，鄂豫皖苏区的第一部红色电台终于诞生了，并通过它与党中央取得了联系。从此，鄂豫皖苏区和红四方面军可以及时得到中央指示和其他根据地的信息，扭转了先前远离中原、孤军苦斗的局面，还可以接到南京中央社发布的新闻，了解时局，为徐向前等首长提供情报。1932年2月的一天，在鄂豫皖苏区第一次党代会隆重召开之际，蔡威又给了大家一个异外的惊喜。当日上午，蔡威正在值班，忽然听到中央苏区的电台正在呼叫，说有一份长电报要发。他立即按动电键接通，很快抄出一份电报。和战友译电后，发现竟然是一份上海党中央向鄂豫皖苏区党代表大会发来的贺电。这份贺电被交给红四方面军政委陈昌浩后，首长当场激动地宣读了党中央贺电，全体代表齐声欢呼，把大会推向了高潮。靠着“半部电台起家”，红军终于有了自己的“听风部队”，不再是闭塞耳目的“睁眼瞎”了，并且很快就在战斗中显示了巨大的威力。1933年2月，四川军阀田颂尧集结38个团6万兵力，分左、中、右三路纵队对红四方面军发动了“三路围攻”。大军压境之际，电台监测到了一组异样电波，蔡威搁下听筒，赶紧将敌军作战部署的密电收报后上报。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接报后，根据敌人兵力部署决定利用有利地形，合理使用兵力，节节抗击，消耗敌人。5月，在空山坝与敌军展开决战。此间，敌军的兵力部署、作战计划、进攻时间、主攻方向的电报一一被蔡威破译了。经过三昼夜激战，全歼敌军七个团，击溃敌人六个团，俘虏敌旅参谋长李汉城以下官兵近5000人，缴枪3000余支和迫击炮50余门。这一仗致使参与“三路围攻”的敌左纵队遭到毁灭性打击。其余两路见势不妙，仓皇败退。我军乘胜猛追，以少胜多，取得了重大胜利。1933年11月初，以刘湘为首的敌军经过精心组织筹划，对川陕根据地发动了“六路围攻”。这次他们动以140个团25万的兵力，但这一军事部署和行动计划却又一次被蔡威破获。在反围攻作战中，蔡威和战友们日夜侦收敌军电报，有时一天多达200余份。不但破译了地方军阀的密电，而且截获并破译了蒋介石嫡系部队的电报，成为我军捕捉战机和选定战策的重要依据，使红四方面军连续取得了宣达、笔架山等战役的胜利。“敌军前敌指挥王陵基企图强攻我前沿阵地笔架山险峰……”1933年底，蔡威将这一截获的情报上报。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迅速集中兵力迂回包围敌人，打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王陵基回家过春节了……”1934年2月，在万源保卫战中，蔡威又侦获了王陵基回万县老家过年的情报。徐向前决定乘敌军群龙无首之机发起进攻，李先念领军偷袭露米山，全歼郝耀庭旅，一举将敌军击垮，并缴获了一大批年货，红军驻地一片欢腾……尽管敌强我弱，但由于蔡威领导的二台在技术侦察上的出色工作，对敌情了如指掌，为我军取得反三路、六路围攻作战的胜利，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这也使前方一些指挥员感到惊奇，禁不住追问红四方面军政委陈昌浩：“首长，哪来的这么准确的情报？”陈昌浩故意卖个关子：“我在房间里供奉了一尊‘菩萨’，敌人准备进攻时，‘菩萨’就会告诉我了。”经过10个月的英勇奋战，红军以歼敌8万余人的辉煌战果，彻底粉碎了刘湘的“六路围攻”。1934年11月，陈昌浩代表红四方面军总部在毛浴镇召开的英模表彰会上，给蔡威颁发嘉奖令，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神秘的“菩萨”就是大家敬佩和爱戴的蔡威台长。从此，有关蔡威“军中活菩萨”的称号渐渐地传扬开了。1934年10月某日，蔡威侦听敌人电台获知，中央红军已于10月16日被迫撤出江西瑞金。中央红军这一重大行动居然没有告诉川陕苏区和红四方面军，说明形势相当严峻，徐向前等首长决定密切关注和积极策应、支持中央红军。因此，蔡威受命开始跟踪侦听中央红军周围的敌军电台联络情况，破译后经徐向前等首长确认再发给中央红军，在军事情报上对中央红军予以援助。他还经常向红二方面军提供有关情报。“蒋介石已经埋伏了重兵……”中央红军退到贵州境内，与红二、六军团会师途中，突然从徐向前部获取了这一重要情报，赶紧在黎平召开政治局会议，决定放弃北进湘西计划，转向敌人统治力量薄弱的贵州前进。由于及时转变军事部署，中央红军又躲过了一劫。四渡赤水，是长征史上最为光辉神奇的篇章，也展示了毛泽东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浮出水面。1935年1月4日，蔡威领导的第二电台成功破译敌人在中央红军周围部署情况的情报，迅速向中央发报，悉数告知敌军布防情况。毛泽东正是利用了精准情报，调动当时只有3万多人的中央红军巧妙穿插于二三十万国民党军的重兵包围之中，以运动战的战术歼灭敌人。可见，用兵如神，神在情报，更神在“听风者”。因此，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懋功会师后，朱德一见到蔡威就说：“我们离开中央苏区，进入湘、黔、川、滇地区，以及四渡赤水时，对周围的敌情搞不清楚，是你们红四方面军电台的同志们，也包括你蔡威同志，经常在深夜，把破译敌人电报的情况，整理电告我们。”据蔡威战友宋侃夫著述回忆：长征结束后，毛主席在延安见到他时说：“你们红四方面军电台的同志辛苦了，有功劳啊！在我们困难的时候，在四渡赤水前后，是你们提供了情报，使我们比较顺利地克服了困难。”8月26日，右路军终于走出草地，到达班佑、巴西地区。正想喘口气，休整一下。突然接报：“胡宗南第四十九师于8月27日由漳腊向包座急进，企图会同已经控制包座地区的独立旅1个团在包座河一线堵截红军北上。”原来胡宗南发现红军北上，即派兵企图在包座堵截—包座位于四川省若尔盖县东部，地势险要。敌军在大戒寺、求吉寺据险防守。不料，这一阴谋却被蔡威领导的红军总司令部第二局侦悉。为此，中共中央和红军前敌总指挥部决心发起战斗，并根据情报作了周密部署，成功击溃了敌军。这是红一、四方面军会师后的第一个大胜仗，不仅解除红军右路军的侧翼威胁，粉碎了敌人妄图把红军困死在草地的图谋，而且使红军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得到了补给，对中央实现“北上战略”是个极大的推动。“包座战役”再一次让毛泽东记住了蔡威这个名字。在保卫苏区的各次战役中，蔡威夜以继日守候在电台旁边，他经常和战友们说：“战斗是会有空隙的，可是我们电台的工作是永远不会有间隙，为了当好党的耳目，我们就是要拼！就是要干！”红四方面军被敌人严密封锁包围，急需电台及时沟通各方消息，而电台却由于缺乏器材、油料，经常出毛病。对此，蔡威深感不安，十分焦急。但他一不叫苦，二不喊难，也从不要求领导解决困难，只是埋头机房，日夜钻研，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难题。他完全沉浸在无线电的世界里，常常废寝忘食。每逢开饭时，大家总是轮流给蔡威送饭。一顿饭常常是热了凉，凉了再热，往往要好几次。在空山坝战斗中，徐向前总指挥带着预备部队到东线阻击敌人，蔡威所率的电台跟随王树生副总指挥行动。王树声几次对蔡威讲：“现在敌人进攻得很厉害，你必须准备好，随时要撤！”可蔡威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即使炮火连天，他也一直坚守在战斗岗位上，从未中断。三天三夜，蔡威始终没有合眼，对战斗进行了密切配合，为红四方面军总部和徐向前总指挥及时提供了准确的军事情报，保证了通讯联络畅通无阻，毫不间断，使红军官兵真正“耳聪目明”，如虎添翼。红军官兵对蔡威说：“你手中有雄兵十万呀！”宣达战役后，徐向前总指挥亲自来到第二电台慰问全台同志，并紧握着蔡威的手，久久没有放开。此后，徐向前派了两个运输连负责运送电台机器，并派来一个警卫排负责保卫电台安全。由于蔡威是近视眼，不习惯走田埂，经常摔跤，遇到夜行军，就由两名警卫员陪他行动。“注意休息，不要太累！”首长和战友们都这样劝导蔡威。为了照顾他的生活，徐向前经常派人给他送去白面、大米、咖啡、茶叶、香烟等副食品，吩咐给他开小灶。在第三次过草地前，尽管红四方面军在后勤上作了比较充分的准备，但因路途遥远，时间又长，所带干粮一天天减少。为保存战斗力，蔡威下令总务科，将上级照顾他的大米、白面让给伤病员吃，自己和战士们则啃野菜、草根，煮食皮鞋、皮带。他常常白天对全局工作进行组织指挥，晚上还坚持从事情侦工作。![]()
恶劣的战争环境和长期的劳累工作，严重损害了蔡威的健康。1936年8月底，蔡威由于过度劳累，本身患有胃病、肠炎，又染上重伤寒，卧床不起，只能由战士们抬着他行军。此等情形之下，蔡威仍然惦记着情侦工作。他叫人拿来小镜子照了照自己憔悴的病容说：“你看，我的病不是好多了嘛，再过几天又能工作了！”事实上，他已20多天吃不进东西，整个身体已经瘦弱不堪。徐向前对他的病情十分重视，在医药极端缺乏的情况下，千方百计对他进行抢救。病重期间，徐向前和朱德等首长都前来看望，并派当时最好的军医傅连为他治疗。即便如此，也未能挽救他那极度疲劳和严重透支的生命。英雄远去，风范长存。如今蔡威的故居已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技侦光荣传统教育基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