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患病25年:从未复发、热爱运动、规律用药

健康   2024-12-07 18:30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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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黄七月 张江龙

编辑|黄七月 张江龙


“你好,请问怎么称呼你合适呢?”我在电话这头询问道。

“我在病友群里叫‘笨笨’,你就叫我‘笨笨’好了。”电话那头传来清脆的声音。

在近两个小时的语音聊天中,笨笨特别爱笑,带着明显的北京腔,虽未谋面,一个爽朗的北京大姐姐的形象在我的脑海中呈现。

“媒体上不时出现一些危及生命的红斑狼疮患者的报道,比如小说《轻舞飞扬》,以及最近冲上热搜的沙白事件。这些都容易加深公众对红斑狼疮的误解。其实,绝大多数患者是可以像我这样正常生活的。只是我们不愿发声,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这次接受访谈,我希望让普通人,尤其是新病友知道,只要正规治疗,狼疮其实并不可怕。”

 25年前被误诊的情况并不少见 


1998年,生活在北京的笨笨还是一名大学生。她在一次校园献血后不久,因为药物过敏被查出白细胞偏低,在北京市人民医院血液科被诊断为药物性白细胞减少症。

接下来的整整一年,她一直在血液科复诊,但白细胞水平始终徘徊在两三千之间,体力严重下降。毕业季,她的体重从120斤骤减至98斤,“像是换了一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学毕业后,笨笨进入一家外企工作。本以为新生活即将开启,却在入职体检时发现尿蛋白高达三个加号。为了明确病因,她不得不再次接受更详细的检查。

辗转多家医院后,笨笨的病情迅速恶化。她经历了持续半个月的高烧,难以进食,虚弱到连路都走不了。西苑中医院的医生通知她的母亲:“如果再这样下去,就要下病危通知书了。”

随后,她被紧急转送至北京协和医院,最终在风湿免疫科确诊为系统性红斑狼疮。“其实,我生活在北京这样医疗资源很好的地方,但那个年代没找对科室,硬是耽误了一两年。如果早点确诊,我可能就不会失去第一份工作。”提起协和住院的那两个月,笨笨仍感慨万千。

 严格遵医嘱,与病魔长期抗争 


刚开始,她每日服用10片(50毫克)的激素剂量,随着病情的逐渐稳定,在医生的指导下,缓慢而谨慎地减量。这一过程如同走钢丝,每一步都充满了挑战,因为激素减量不当可能导致病情复发。因为初次犯病就如此严重,再加上跟协和医生和住院病友们的交流,笨笨清醒地认识到,“狼疮每复发一次,病情都会加重,我这辈子没有几次复发的机会,用完就没了。”

多年来,她始终严格遵医嘱,定期化验,哪怕病情稳定多年也不曾懈怠。“最重要的就是遵医嘱,勤化验,自己要主动增强对疾病的认识。”让人望而生畏的环磷酰胺是治疗狼疮肾炎的关键药物。在肾炎转阴后,笨笨还接受了五年的维持治疗,每三个月0.8克环磷酰胺。

我是自愿主动用环磷酰胺维持病情的病人。很多人指标转阴后就想着减药,我是和主治医生沟通,衡量了用药的副作用和复发的风险,决定把‘不复发’放在第一位,所以我用药还是比较‘狠’的。”她承认自己对“不复发”有一种强烈的执念,这是一场与病魔长久的较量,为了能够稳定病情,她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即使指标多年来一直阴性,她还是按照协和董怡教授的医嘱,维持隔日三片激素。2022年,笨笨在美国医生的强烈建议下,完全停掉了激素,目前也只服用赛能(硫酸羟氯喹片,一天300毫克)。

美国医生觉得笨笨状态很好,可以一年一复诊,不过,笨笨并不愿放松警惕,她跟医生争取每半年复查一次狼疮指标,这样即使复发了,也能够早发现早治疗。


  离婚、考研、抑郁,运动是“解药” 


确诊后的初期,笨笨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根本无法工作。她刚刚入职的外企,在她病假三个月后,公司给予了一笔赔偿金并报销了在协和的医药费后,选择将她开除。

失去了经济来源,她对未来的职业发展充满了担忧。为了重新规划职业方向,她选择考研。

考研期间,笨笨结婚了。

2004年,她顺利考入自己感兴趣的教育学专业,试图为人生开辟一条新的道路。婚后笨笨一边读研,一边安于窝在家里,继续‘不要劳累不要复发’的执念。

慢慢地,笨笨与社会脱节,失去对生活的好奇心和热情,甚至失去了打扮自己的心情。她调侃到自己有次去KTV唱歌时,由于穿得“太邋遢”,被工作人员拦在了门外。

“连我都觉得当时的自己不可爱,不工作,也长期不社交,也没有自己爱好,整个人也变傻了。”夫妻间的成长速度和轨迹也有了落差。

2008年,这段婚姻以失败告终。离婚后,她反思自己的问题,并迅速找到一份工作,试图重新融入社会。同时,笨笨也经历了一段黑暗的抑郁状态,情绪低落,体重骤降,常常失眠,严重的时候一天只能睡两个小时。

为了让自己好起来,她开始定期就诊于北京安定医院的“抑郁门诊”,并服用抗抑郁药物。为了防止狼疮复发,笨笨主动与免疫科医生沟通,加大了激素剂量。

同时,她尝试用各种方法来转移注意力,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我列了一个特别长的清单,上面写了很多我想尝试的事情:学习弹钢琴、唱歌、跳舞、滑冰、化妆、美甲等等。”

32岁这年,笨笨在所有尝试的新事情中,发现打羽毛球是最能把自己从痛苦中抽离的“解药”。起初,她的球技并不娴熟,但她认真对待每一次练习,在专业教练的指导下,球技也日益精进。“我特别特别感谢羽毛球带给我的快乐,带我走出内心的困境,也认识了很多朋友。”运动时分泌的多巴胺,让她重新感受到了生活的乐趣和希望。

当时的协和的主治医生并不建议她进行如此激烈的运动,但这次笨笨不想重蹈覆辙。“离婚的经历已经让我想明白,不能因为怕复发就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尝试,我选择坚持这件我喜欢的事情。”通过运动,她不仅走出了抑郁的阴影,增强了体质,更是结识了许多好友。

2016年,笨笨再次步入婚姻,移居美国,开启新的人生阶段,也面临环境变化带来的巨大挑战。

“我那个时候是带着羽毛球拍去的,只要我能找到打球的地方,再艰难我也可以扛过去的。”这是笨笨当时坚定的信念。

2020年,羽毛球馆因疫情关闭,她就改打网球。从零开始,认真跟教练学球,很快笨笨就是当地网球俱乐部的明星球员。

现在的笨笨,每周打三四次网球,外加健身房器械两次。“循序渐进,慢慢提高自己的体力极限,不要太早就给自己设限。”坚持运动这个话题,是笨笨最想和广大病友分享的。

图:疫情前笨笨参加所在州的羽毛球比赛获奖照片(图源:受访者供图)

图:笨笨所在地球队打进地区赛,在波士顿比赛的合影(图源:受访者供图)

患病25年从未复发:学会爱自己


有些年轻患者在患病初期因害怕容貌改变,而选择自行停药,这一行为往往导致严重后果。

“我年轻的时候也爱美。”聊起这个话题,笨笨姐提到了自己的应对方案。发病时,笨笨也是正值青春年华,面对大量激素可能造成的肥胖,她没有擅自减药,而是选择通过控制饮食来调节体重。

她从开始服用激素的第一天起,她就保持着超强的自制力。每顿饭只吃2两主食,避免所有含糖的食物。为了抵御激素带来的强烈饥饿感,她选择黄瓜作为“救命稻草”,饿了就吃黄瓜。

就这样,她成功地控制了体重的过度增长,只是恢复到患病前正常的体重120斤。“大概只有几个月的时间是激素脸,随着药物的减少,脸上的症状也就消减了。”

在美国,笨笨在一家留学中介机构工作,带领团队帮助小留学生尽快适应美国寄宿家庭的生活。在工作中她也找到了自己的成就感,能帮助中国留学生和美国寄宿家庭相互理解和包容。“我很勤奋,很努力”,面对公司的裁员压力,笨笨出色的工作表现让她“存活了”下来。

“不管做什么,我都希望能做到最好,这份工作我做得特别用心。”笨笨在自我成长的过程中,也越来越独立、自信,她不会因为自己是患者的这一身份,而限制自我的成长。

虽然工作时常会熬夜,但她有自己协调生活的方式。“我工作努力,但并不会牺牲健康,睡得晚,就起得晚,或者下午再补个觉都可以。”

在笨笨与红斑狼疮顽强抗争的漫长岁月里,家庭始终是她最坚实的后盾,给予她无尽的温暖、关爱与支持。

1999年确诊时,红斑狼疮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一个陌生而可怕的疾病,笨笨的家人也不例外。“他们当时和很多父母一样,最初也觉得我这辈子要完了。”笨笨的父母当时也担心女儿以后可能无法正常工作,也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婚恋。

恐惧之后,他们迅速调整心态。每一次去医院看病,母亲都会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和勇气。父亲则默默地承担起家庭的经济压力,筹集治疗费用。住院期间,家人的关爱亦是无处不在。哥哥也时常来看望她,给她带来鼓励和安慰。

当时,协和医院有一种新的治疗技术——造血干细胞治疗,不过手术费用高达20万。

那个年代,作为中小学老师的父母开始省吃俭用,想尽一切办法攒钱,只为多为女儿留个后路,万一迫不得已可以有资本使用上这种治疗。

一路走来不容易,笨笨倾向于忘记以前的所有苦难。“你不和我聊起这些,我都忘记这段历史了,回头赶紧再感谢他们一下。”笨笨笑道。

谈及现在很多年轻的狼疮女孩在恋爱和婚姻中屡受挫折的经历,笨笨姐作为过来人,想说:“想要真正接纳并爱上患病后的你,确实需要对方付出极大的勇气和真心。作为患者的我们,能做到的,就是用心照顾好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和美好,努力实现独立、自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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