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小镇上读的初中。那所中学靠近火车站,每天晨间的早读,我总会被不远处缓缓响起的汽笛声和远去的绿皮火车吸引。我喜欢火车汽笛声带来的喧嚣,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羡慕与忌妒。
我妈常年外出打工,我爸为了方便,总是在我头发长长后带我去理发店剪成利落的短发。于是从小我便被身旁的男生冠以“假小子”的外号。随着升入初中,爱美之心萌生,我开始试图摆脱这一切。
我学着其他女生的样子留起长发,却因为不会打理,头发总是乱蓬蓬的。而我的同桌与我截然相反,她有一头柔顺秀丽的长发,每天都会精心地给自己梳各种复杂好看的发型。她喜欢穿白色的泡泡袖短裙,娴静漂亮。我每天坐在她旁边,总能听到各种赞美……内心的渴望与羡慕疯长,我努力将目光投向远处驶过的火车,希望火车的汽笛声将那些赞美她的声音淹没。
存着这样的心思,我将自己的桌子拉开,与她分隔出了一条“三八线”,并暗自发誓要攒钱买一条一样的白色短裙。为了快点攒够买裙子的钱,我甚至暗自挪用了父亲给我的买作业本的钱。
不过我很快就为此付出了代价。物理老师那天破天荒地点了我起来回答问题,我惊慌地在书里翻找答案。忽然旁边伸来一张写有答案的纸,我一愣,才发现那是我同桌递来的。她解救了我。
然而物理老师并没打算放过我,她问:“你昨天为什么没交作业?”这个问题让我满脸羞愧,因为我压根没买作业本。
“老师,我同桌忘拿作业本了。”最后还是同桌替我打了圆场,老师才暂时放过我。
从那之后,我们的关系有了明显的缓和。她很热心,会在我答不上问题时引导我,会细心地演算解题步骤给我看。我们之间的那条“三八线”越来越模糊,在跟她的接触中我逐渐放下了戒备。
意识到我们的关系慢慢变好了,她才小心翼翼地问:“你一开始是不喜欢我吗?为什么要把桌子拉得那么远?”
在她那双明亮眼眸的注视下,我的那些小心思根本无处遁形,然而知道实情的她却不以为意,甚至还邀请我去了她家。那天,她耐心地替我梳各种复杂的发型,一遍遍帮我试戴发卡,寻找最适合我的那一款。她还让我一条条试穿她那些漂亮的裙子。
我看着镜子里美丽独特的自己,听着她由衷的夸赞,丢失的自信仿佛一点点被寻回。我感激地拥抱了她。我无比感谢她,是她妥帖地安放了我敏感爱美的少女心,让我看到自己美好的一面。
从那之后,她时常教我编头发,带我研究各种发型,我的手开始变得跟她的一样灵巧,头发也不再乱蓬蓬的。她还经常夸奖我,给予我鼓励。我因此逐渐蜕变,开始建立自信,发现自己身上的闪光点,包容和纠正自己的小缺点。
我终于摆脱了“假小子”的外号,变成了自己渴望成为的那类自信漂亮的女生。
我们还成了闺密,互相加了QQ,聊各种小女生的话题,互道晚安。自习课上她还会偷偷拿出手机,分一只耳机给我,分享她喜欢的单曲。我听着耳边温暖治愈的旋律,目光无意间瞥过那张专辑封面:那是两个女孩,一个剪着利落的短发,阳光帅气,一个留着齐肩短发,可爱甜美。
我没想到这样两个风格迥异的女孩居然能一起唱出这么动人的歌曲,那一刻我觉得她们像极了我与她,我一下子记住了那首歌——《云烟成雨》。
离别总是猝不及防,初二下学期开学时,她给我发消息说她要转学了,转去邻省师资更好的一所中学,她想约我见最后一面。
我怀着离别的忧伤来到了她家的楼下。天色渐暗,昏黄的灯光将我们的身影不断拉长。我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周身笼罩的暖光将气氛衬托得异常伤感,仿佛时光褪色一般。她不断安慰我,而我也故作轻松地祝福她前程似锦。
末了,她忽然开口:“你不会忘记我对吗?我也不会忘记你,只要心里记挂着对方,我们就不算真正的离别。而且你还能给我发信息,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我一愣,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习惯性地将另一只耳机递给我,里面播放着那首她最喜欢的《云烟成雨》,歌词写得很温柔,娓娓道来:“路灯下昏黄的剪影,越走越漫长的林径……我们提着过去走入人群,寻找着一个位置安放自己。”现实的离别为歌曲赋予了特殊的含义,我们约定听完这一曲就奔向各自的未来。
(本刊原创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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