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三的时候，我的座位靠窗，阳光时常会透过窗户洒在我的课桌上。
虽然已经9月了，但是空气依然湿热。太阳明晃晃的，照得我眼睛有点疼。我把窗帘拉上一部分，好隔离一些阳光，能看清习题本上的字。我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眼睛正好扫到黑板角落里“距离高考还剩278天”这几个字，又悄悄往后瞄了何佳一眼。她白皙的脸上泛着浅浅的笑意，眼睛弯成了一轮新月，身边围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
青春期像有魔法一样，会让每个女孩子突然有了对美的追求。
何佳像一个从青春小说里走出来的女主角。她说话轻声细语，脸上时常带着微笑，蓬松的蘑菇头下面是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嘴唇红润，略微有点宽松的校服里总是穿着有小熊图案的白色短袖。我有时候经过她身边，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她像一个没有任何烦恼的小天使，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好朋友。
而我，恰恰是青春小说里的路人甲。标准的学生头，脸上的痘痘藏在厚厚的眼镜后面，我因为内向，课间经常一个人看书、做题，唯一拿得出手的可能就是学习成绩了。但是在高三人人自危的氛围中，大家更关心自己分数的增减和名次的升降。
在我偷偷观察何佳一段时间后，我鼓起勇气和妈妈说：“我要换个发型，剪一个蘑菇头。”
妈妈不以为然地说：“你现在这个发型多好呀，干净清爽，洗完也干得快，这样才能抓紧时间学习呀。”“可是我就想换个发型。”我编不出合适的理由，只能这样执拗地说。
妈妈什么也没再说，带我去楼下的理发店剪了一个蘑菇头。剪完头发戴上眼镜前，我以为镜子里会出现一个全新的我。但戴上眼镜后，我左看右看，镜子里还是那个满脸痘痘、皮肤黑黑的丑小鸭。
2
“何佳，你说说这道题为什么选B？”沉闷的夏日午后的第一节课，数学老师突然的提问让大家瞬间精神起来。何佳缓缓站起来，低着头努力看清试卷上的字，脸上泛起了一团红晕，小声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就更要认真听讲了，这次月考你的数学成绩还没达到班上的平均分。高考可是越来越近了！”数学老师带着一点怒意，“谁来说说为什么选B？”
同学们埋下了头，身为数学课代表的我，坐在位置上用不大的声音说出答案。数学老师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讲解接下来的题目。何佳趁着数学老师转身抄题的时候，快速坐下，用眼神感谢了我，我也回应了一个微笑。
放学后，我留下来做值日，正在擦满满一黑板数学公式的时候，身后传来何佳柔柔的声音：“晓楠，刚才课上数学老师提问我的那道题，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可以再给我讲一讲吗？”“嗯，可以。”我顾不上擦黑板，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给她讲解起来。讲到第三遍的时候，何佳终于明白了。
此时天色渐暗，我看着满地纸屑，有点担心打扫完卫生要很迟才能回家。何佳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说：“我和你一起做值日吧，就当——就当报答你的讲题之恩！”
我们终于赶在清校铃声响起时关上了班级门，又急匆匆地往校门口赶去。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我们即将分别时，何佳拉住了我的手臂，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晓楠，以后可以占用你放学后的10分钟时间，请你帮我讲解一下数学题吗？虽然我有点笨，但是我想努力一把。我可以请你喝奶茶！”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仿佛已经尝到了甜甜的奶茶。
3
在给何佳讲题的第三天，她明显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我讲到第三题的时候，何佳突然问我：“楠楠，你知道周启川吗？他告诉我他想去北京上大学！”
听到周启川这个名字，我的心跳漏了半拍。周启川是我们年级的风云人物，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还是学生会主席、篮球队队长。我也和班上的女生一起围观过他打篮球。他的每一次投篮都会引起一阵欢呼，我则会在心里默默为他欢呼，但是表面装作毫不在意。因为，所有人都在说，中学生不能谈情说爱，也更因为，我明白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路人甲。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尴尬地说：“其实你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才能离他更近一点。”这句是开导何佳的，但其实也是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这个插曲后，何佳的学习热情高涨了许多，成绩也提高了不少。有一天放学后，我们一人拿着一杯奶茶，悠闲地走在回家路上。藏青色的天空笼罩着我们。“楠楠，其实我很羡慕你，”何佳突然说，“你总是能轻轻松松考到全班前几名，再难的题目你都能轻松解出。”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我不知所措，我脱口而出：“我还羡慕你呢！你身边总是有一群好朋友。”何佳笑着说：“就当你是在安慰我这个‘学渣’吧！”其实还有一句话我没说，那就是：“我很羡慕你能得到周启川的关注。”
4
高三的300多天由闷热走向寒冷，又从寒冷重新迈向炎热。6月的栀子花如期绽放，白花散落在发亮的绿叶中间，我感受着窗外的阳光，闻着淡淡的栀子香，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
高考结束，周启川毫无悬念地考到了北京，何佳也超常发挥，如愿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而我如果去北京，就只能选择一个我不喜欢的专业。于是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去南京学习我喜欢的专业，我想去看看“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收到录取通知书时，我突然明白，我对周启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只不过透过何佳的那扇窗，我看到了青春期一场短暂的绽放。
或许这就是青春吧！我们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就像在屋里的人，总会踮起脚尖透过一扇窗憧憬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却不曾注意，那些埋在深处的羡慕、荡漾着春风的情愫、笼罩着月色的情感，那些在我们青春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青春给我们开的一扇窗。这扇窗告诉我们，外面的世界纵然精彩，但你也是独一无二的风景。
（本刊原创稿件）
原刊于《读者》（校园版·成长）2024年第9期。期待您的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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