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实习侦探,正在调查一桩悬案,那就是:春夏秋冬,究竟是谁偷走了我的心?在我摩拳擦掌,准备一探究竟的时候,我迎面遇上了夏天。奇怪的是,夏天慷慨地给出了许多它的在场证明。
先是温度。
我才从空调房里试探着走出去两步,就被灼热的太阳逼了回来,只能无奈地看着它嚣张地散发无限热量。但我终究要走到太阳底下,所以鞋底稍薄的休闲小白鞋被我推进鞋柜深处,还没来得及为它们的退场感到悲伤,绑带黑底凉鞋就登场了。在这个凉鞋出场率极低的世界里,我的脚趾执拗地迎接阳光的普照。但是,我的大脑还是守住理智的底线,劝服我打开衣柜,让防晒衣、遮阳伞的出场率大幅提高。
到达教室,空调、风扇听话地挟来微风,但我心心念念和朋友结伴去便利店“开宝箱”,冰棒、雪糕才是能够让我眼睛亮起来的宝物。在雪糕上咬下一口的瞬间,从舌尖流动到五脏六腑的凉意,仿佛一键启动了体内的新程序,从我口中溢出一声“冰冰的,好舒服”的感叹。巧克力夹心被冰激凌包裹着,继续在口腔里碰撞出奇妙的口感。
持有滚烫温度的汉堡包,搭配加冰的可乐,更是夏日的绝佳选择。褐色液体全部顺着吸管涌入口中,我起了兴致,要挑战杯底残存的冰块。冰冰的感觉被凝缩在那一颗冰块上,激得我牙齿打战,舌尖退缩,但缓过那一瞬,我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忽然想起有人这样写道:“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也许,我对夏日的心动就绽放在冰块入口的那一刻。
再是声音。
教室里,老师的授课声忽然被按下暂停键,我提前完成了老师安排的分段任务。视线转移到窗外,从天际安静沉睡的云降落到繁密的树叶之中。耳边蝉鸣不停,大约这些蝉听多了语文课,如此不知疲倦地叫着,就是为了要人领悟“通感”这个词。明明没有看见蝉,蝉却无处不在。我仿佛能够通过蝉鸣,透视到自己容易因为一件小事而变得烦躁的心情,是解不开理还乱的结。
下课铃响,我用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将手边的书翻到下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三毛写的“夏乃声音的季节,有雨打,有雷声、蛙声、鸟鸣及蝉唱。蝉声足以代表夏,故夏天像一首绝句”。这时,天空极为巧合地发出一声怪响,吞噬了电风扇呼呼作响的声音,引得我叩叩窗棂,希望这雨要下就下,不要像我心底灰色的情绪一样被搁置。
不知过了多久,闷在心头的雨,随着又一声极重的雷鸣终于舍得落下。雨点哗啦啦地打在教学楼外的大树上,与在树叶中穿行的那阵猛烈的风,合奏出一首交响乐。直到放学时分,雨还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节奏,不舍得画下休止符。朋友一招手,让我到她的伞下。“你怎么没带伞?一起走吧!”她热情的声音,一下子浇灭我多余的情绪。
心情变得平静以后,我想起那句“18岁那年,抓住了一只蝉,就仿佛抓住了整个夏天”。我伸手探到伞外,轻轻抓住一滴雨,它静默地在我的掌心洇开。而更多的雨都被朋友手中紧握的伞承受,偶尔迸出几声脆响。我一脚跨过水洼,朋友却直直踩入水坑,发出啪的一声,我们不禁看着对方笑起来。雨总会落下,那就撑起伞走过所有下雨天好了。这是夏天教会我的道理。
最后是色彩。
从石子路上走向公园更深处,我不禁拼合起眼中所见的色彩:橙黄的太阳,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彩,翠绿的大树,各色花卉在枝头绽放……这一切不仅为这座公园增添了更多色彩,也让我的世界绽放出光彩。在如横向瀑布流下的花田里驻足,我展开双臂,做出拥抱风的姿势。
几声咔嚓,相机记录下不同的画面。我穿过鲜艳的花丛跑向朋友,两个人头挨着头地分析刚刚的成片。只见我站在五彩缤纷的背景中,是作画人,更是画中人,成为七彩画布里最特别的一点。我点点头,将无形的画笔递交给朋友,让她成为调色的主角。朋友一袭白裙,裙摆荡漾起一点弧度,尽显夏日的灿烂。
收起相机,漫步在林荫道上,一种接一种闯入眼中的色彩继续点亮这个夏天。不起眼的石墙,靠着一架几乎倾倒却依旧坚守的青藤。平静的湖面波光粼粼,小石子落下溅起的水花,透明度令人欣喜。斑斓的蝴蝶在旁若无人地和花朵嬉戏,它们亲昵地说悄悄话的模样,沾染了夏日的浪漫。
这些颜色还反复出现在夏日的其他侧面里:膨胀冒泡的汽水是橘黄色,绵软的草地是淡绿色,涌动的海浪是深蓝色。而翻到名为“夏日”的魔方的另一面,是褐色的蒲扇在轻轻摇晃,是深红色的西瓜在口中爆汁,是白色的衬衫被微风吹鼓。就像魔方有无限可能,夏日可以转动出数不清的异彩。这些异彩让人想要描绘更多画作,将它们整理成一部作品,留给下一个漫长的夏日作为参考,续写岁月漫长。
总之,三个证据相辅相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谓是完美的在场证明。我捧着这些证据,站在西瓜味的风里,对着从潮湿的屋檐滴落的雨丝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看向远山青黛。
就这样,夏天强势地证明它的存在,也让我确信:是的,我最喜欢的季节就是夏天,它就是那个“偷心盗贼”。我也会将这个夏天和更多个夏天过得丰盈充实,不负它们的期待。
(本刊原创稿件)
原刊于《读者》(校园版·成长)2024年第8期。期待您的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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