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送我一束洁净的睡莲，我把它放在书桌上，看着看着，想起中学读过的《爱莲说》，在博物馆看过莫奈画的睡莲，还有寺庙里的莲座。
我见过睡莲长在水中，花和叶浮于水面，有淡黄、白色和深浅不一的红。
除此之外，我对莲花又能理解多少。
我对睡莲的认识很能说明我的生活状态。我的生活是靠各种泛泛的经验拼凑而成，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轻飘飘地度过。
哲学家斯宾诺莎告诉我们：“其实，差不多所有关于实际生活的知识大都得自泛泛的经验。”
“由传闻我知道我的生日、我的家世；由泛泛的经验我知道我将来必死，因为我看见与我同类的别人死去；由泛泛的经验我知道油可以帮助火燃烧，水可以扑灭火焰。同样，我知道犬是能吠的动物，人是有理性的。” -《知性改进论》
在《伦理学》里，斯宾诺莎将知识分为三种。
第一种知识是指下面两类知识：
第一类是通过感官片断地、混淆地和不依理智的秩序而呈现给我们的个体事物得来的观念。当人们相信万物存在都是为了人用，就必定认其中对人最有用的为最有价值，而对那能使人最感舒适的便最加重视。
于是，我们便以这种成见来解释自然事物，于是莲花有大有小，好看不好看，颜色淡雅不淡雅等观念。
我们给予事物许多的意见，而这些意见与事物的本质无关。
第二类是从记号得来的观念。例如，当我们听到或读到一些文字，便同时回忆起与它们相应的事物，并形成与它们类似的观念，借这些观念来想象事物。我们看见“莲花”二字，会想起过去在水榭见过的花朵，出于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每个人的心中有自己的那朵莲花，那莲花人人不同，充满不确定性。
事实上，差不多所有关于实际生活的知识，斯宾诺莎都归到这种知识里面。这种知识包括下面几个方面的知识：直接的感官知觉；间接的传闻；泛泛的经验；记忆；由名号而来的知识；由抽象的“共相”概念而来的知识，例如睡莲的花叶浮于水面；简单从归纳推理获得的知识。斯宾诺莎把这些知识概括为“意见”或“想象”。
斯宾诺莎认为这类知识是片面的，混淆的，非本质的，甚至是不正确的。
那么，我应该如何正确认识睡莲？
我相信读书是获取知识的最佳手段，植物学家罗宾·沃尔·基默尔在《编结茅香》这样写道：
“睡莲的茎是充满了空气的海绵状白色气室，植物学家把这种东西叫做通气组织。这种气室是浮水植物所独有的，它为叶片提供了浮力，如同内置的救生衣。
睡莲是以其叶片表面来获取阳光和空气的，不过，它们同时也以地下茎附着在池底。这种地下茎大约是手腕粗细，胳膊长短，它位于池塘底部。
在那样的深度，是不会有空气的，但是地下茎的存活却少不了氧气。所以，通气组织就形成了彼此缠绕的充满空气的小室，成了叶片表面和池塘深处之间的导管，这样，氧气就能慢慢地扩散到埋在水下的地下茎中了。……新叶与老叶是通过充满空气的毛细网络相连的，所以，氧气在从新叶流向老叶的过程中，就一定会经过地下茎，并给它们供氧。年轻的与年老的就是这样做到了“同气连枝”，每一次吸气就有相应的呼气，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滋养了它们共同赖以为生的根。”
读到上面的“同气连枝”我联想到自己与世界的关系。我由衷感谢世间上每一朵莲, 每一株树，每一滴水，每一阵风，当然还有启迪我的罗宾·沃尔·基默尔和斯宾诺莎。
突破泛泛的经验，寻找实实在在的真知识，我看到了以前没见过的那朵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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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黄伟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