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猫你什么动身呢,告诉我具体日期吧,让我安心等你。现在葱省早晚已经不热,早上五点我去了早市,早市上什么都有,都特别便宜,都说葱省是全国人民的菜篮子,其实是不知道这里的科技和狠活。”许远春让我开视频,要给我看他一大早的收获,他买的蔬菜瓜果是附近村民在自己的小菜园种的,不打药不施肥,许远春的命金贵着呢,从他刚刚花了三万元买的保健品中,我已经有了思想准备,智商税该交还得交。
“小檬还在床上睡觉呢,不方便。”我告诉过许远春小檬习惯裸体睡觉。而此时,和我共处一室的,是坐在梳妆台前涂粉底上腮红的女子慧净。我没说实话,也没告诉许远春我现在的具体位置。“你给我留言吧,一会我再骚扰你。”我压低了嗓门。
“男朋友吗?”慧净睁大美丽的眼睛,边用刷子沾了粉勾侧脸的轮廓,边从镜子里看还躺在床上的我。
“呵呵,是。”放下手机,我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承认,“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眼睛都有光了。恋爱中的女人都这样,估计你十分十分爱他。”慧净用过来人的表情,宽容地说,明明她比我小十多岁。昨晚,这个像是女主人,和大师关系亲呢的年轻女子带我到房间,并肩走在四面透风的回廊上,她声音清脆地告诉我她的名字叫“慧净”,带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福建口音。夜色昏沉,悬挂在走廊上几盏走风灯摇曳着,深深浅浅的光线,让她的姣好脸蛋有一种难言的神秘。“慧净”分明是看破红尘后取的化名,她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她和大师是什么关系,从她的言谈举止看,她应该是有钱人受过高等教育。
然而,人家不说,我就不能问,再好奇,也不能问。慧净居然把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安排在她自己的房间,这是何等的信任。“小姐姐,听刘哥说你是作家吧。”我含糊地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慧净的房间房间不大但空间高,而且不论是双人床的卧室,还是带浴缸带妇洗利的卫生间,从衣柜家具到台盆洁具到被褥枕头的床品,整体布置高端大气有点像五星级酒店直接搬来的标准客房,“山里安静没有汽车没有噪音,估计你能一觉睡到天亮。”临睡前,慧净特意从厨房给我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村子里有人养了奶牛,专门给大师喝的。”慧净告诉我,大师每年大约有两个月时间到这里参禅。在她深长的注视下,穿了全新的洁白的棉质的长睡袍的我不得不一口气喝干了热牛奶,等在一边的她接过空杯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祝你有一个好梦。”她给我一张早准备好的餐巾纸,温柔地示意我擦擦嘴巴,估计残留了一些牛奶吧。
妈D,牛奶里会不会下了药,看着一身绿旗袍金红色高跟鞋的慧净飘然离去的身影,我躺在松软的床上,摸了摸自己的后腰,一手的汗。本来还想和小麦聊几句,问这个小情种有没有联系上那个大理妹子,结果被窗外呜呜呜像是狼嚎的声音所吸引,跳下床踢着粉红的棉拖鞋走到窗前,撩开银灰色的长窗帘,再拉开推拉式的铝合金窗,侧耳倾听了一会,应该是风,吹过松林的声音,静谧的深山里松涛阵阵山涧淙淙,鸟静山空这不正是我和许远春讨论过的田园生活吗?为什么此刻我无端得紧张起来。
赶紧上床蒙头睡觉。也不知是否是那杯牛奶的原因,一觉睡到天亮,直到许远春发我微信留言,叮咚声唤醒了我,我喜欢这样的唤醒,在爱人绵长的思念中睁开眼睛。
“阿猫,过几天是一个好日子,我们一起去看我爸妈,每年这个节气,我都要去看他们,看列祖列宗。”许远春挺搞笑的,半夜又给我发1000元的红包“快递费。”云南昆明到葱省济南机票的单程价格大约700元,他这是让我坐商务舱啊。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到达的日子,只是没有告诉她,我要给他一个惊喜,我要以不同凡响的方式开启属于我们的篇章。
“我搂着阿猫在床上
我搂着阿猫在床上看云
我紧紧搂着我的阿猫在床上看云”
一大早他在微信上写诗歌,他知道我喜欢诗,喜欢北岛舒婷顾城海子,喜欢余秀华曹韵,喜欢阿赫玛托瓦聂鲁达艾略特,就像他喜欢子瞻王维老陶。
坐不坐商务舱我无所谓,许远春安排我和他一起去祭奠他的父母,真让我感动了,在我们浙江老家一般结婚后,成了真正意义的自己人,才会去才能去祭扫对方的父母,燃起一炷香,携着手,双膝跪地口中念念有词“父母大人在上,今天我带某某,来看望你们老人家,她是儿子的媳妇,希望爸妈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幸福美满。”磕头三下,礼毕。这是多么神圣的一幕,从此我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
“这天,你家的兄弟姐妹都会去的吗?”我有点紧张,许远春家是六姐妹,他最小,长姐已经70岁。到时候,我怎么和他的亲人见面,他的家人是否因为我长他四年而嫌弃我呢。
“放心,我们家挺独立,平时都不怎么来往,我三姐儿子结婚也没通知我,大家各过各的。”许远春告诉我,我们去祭扫的这天,其他人肯定不会去,“我二姐二姐夫是木石信耶叔,我四姐信普洒阿磨豆腐,五姐信老子……我们家星羊自由,谁都不服谁。”许远春说,和二姐的关系相对较好,但也不怎么联系,一句话爹妈在家在,爹妈走了家也散了。“反正这些年,我一年只上四个月的班,其他时间基本在云南。”
我滴个天,这还是讲仁义道德讲礼义廉耻的葱省吗?我暗暗吃惊。
早饭,我和慧能一起吃的,有蒸小笼包蒸虾饺、白粥牛奶,煎蛋,炒青菜,另外乳腐腌萝卜等几样小菜,居然还有手磨的咖啡,“大师喜欢喝咖啡,而且对咖啡的品质颇有研究。“看我对着那台精致的咖啡机发呆,慧能笑着解释,“你肯定没想到大师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他每天早起四点起床,NJ,六点用早饭,然后是一杯咖啡。”
一个人不会随随便便成功,人家能日进斗金,肯定有过人之处,比如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四点起床,这可是需要毅力的。
吃了早饭,我一个人在眉清目秀的小村子胡乱转了转,想了解了解这个村子的历史,但看上去像是统一规划的村子,似乎没什么人,就算有,他们也不愿意和我聊天,他们似乎不会讲普通话。我只能参观从后门,参观规模不大总共四进,但十分小巧精致,好像还在扩建的S院,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昨天那些看上去风尘仆仆的男女,从门口一步一跪一磕头,卑微又虔诚地爬到大师脚下,然后疯狂塞钱的情景,让我目瞪口呆,这回真正见识了什么迷什么是信。
我把在这里看到的,用微信告诉了还远在异国旅行的小麦。对啊,这些古怪离奇又好玩的经历,我宁可告诉八杆子打不着的小麦,也不会告诉我的许远春。果然小麦兴奋地欢叫了一声,说,等他过几天到大理见他那个心上人的时候,顺便也到这里开开眼界。我逗他,说那个叫慧净的女生气质特别十分迷人,还温柔体贴,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符合他的择偶条件。“如果她不喜欢旅行,就是冠英姐姐下凡,我也不喜欢啊。”始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个小情种还挺有原则的,我喜欢。
风和日丽的上午,远离喧嚣的人群远离各种明争暗斗,在这个空气清新树木苍翠犹如净土的深山,大师高声念书,小七打拳,慧净操持家务,我这个马上结束单身的闲人捧着手机瞎溜达,这么美好悠闲的一个上午很快过去,“喜欢的话,可以多住几天。也可以邀请你的朋友多住几天,听大师讲讲金,提升自己的能量。做人要多结缘,不能掉入钱眼里。更不能见利忘义”慧净像老师般循循善诱,并热情邀请我多住几天,说过几天有一个比较盛大的活动。“我是想多住几天,无奈男朋友催我尽早过去,他在葱省工作,在弥勒也有房子。”我解释说,并保证i will be back.”小姐姐也喜欢灰太狼吗”正在后院,用一把大剪刀修剪月季花的慧净听出了其中的梗,“哎,智者不入爱河。”她深深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云南灿烂奔放的阳光下,她粉红色耳朵上两粒的钻石耳钉闪闪发光,像无尽伤痛凝结的眼泪,慧净是有故事的人。
怎么解释我和许远春呢,我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相识相遇,我们爱上的是彼此的灵魂。我们是高度同频的两个人,我们对婚姻的态度出奇得一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我们说好了,磨合一年,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话,去领一纸证书,我们说好我到了W市一起去医院体检,我们说好我到W市先去禀报他远在天堂的父母。
“祝福你小姐姐,你是有福气的人,你一定会幸福的。”慧净双手合十,一脸真诚地祝福我。“送给你。”慧净用白白净净的手把一枝金红色的月季花递了过来,她脸上的微笑真是甜美纯净,她这样的妙人儿在这里真是可惜了。
“费茂女士,开饭了。大师请你过去一起吃饭。”小七恭恭敬敬地说,像无血无肉的机器人,他像社交活动中的老外,一本正经地称我费茂女士,搞得我浑身不自在。此时小七早打拳完毕,穿了一套笔挺的浅灰色西服,头型也是酷酷的,这1.8的小伙子长得真是精神,穿了西装也不像卖保险的。
看了一眼手机居然到了11点,又到了午饭时间,太赞了。午饭八菜一汤,这是大师多年的用餐标准,而在摆着鲜花的小餐厅里吃饭的人只有我和大师,早换下紧身绿旗袍的慧净,今天穿了一身淡紫色运动装,高高扎了一把朴朴素素的马尾辫,她化了一点淡妆,看上去特别有青春活力,她殷勤地帮我们添菜,“一起吃啊。”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我借花献佛,邀请慧净坐下来一起吃饭。她说她一天只吃两餐,“我腰上都是肉肉。丑死了。有人都嫌弃我了,”慧净像小儿女般,撅着嘴撒着娇,我一直暗中揣摩她和大师的关系。
“谁敢嫌弃你呢。你又不胖,减什么肥。”依旧一身砖红色袍子的大师皱着眉说落道,亲切得像隔壁老王,他身上的香水味充满男性的魅力。
说起来,其实平时我也一日两餐,但看到这么多好吃的,我难以拒绝,所以我做不成大事。这里的菜做的真不错,五星级酒店也不过如此。刚才我无意中走进了开着门的厨房,一个年纪约四十岁左右,穿着白色双排西服带着白色蛋糕帽的男人,正在一尘不染的厨房里忙忙碌碌,他这身一丝不苟的打扮,俨然是受过专业培训的学院派大厨,气场明显和这里格格不入,我问他怎么到这种深山老林里工作,对,我用“工作”两字。
他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为啥,还不是因为钱吗?你不是也为了钱,到这里的吗?”他是几个意思呢?当我还想继续问什么的时候,他用湿漉漉的手戴上了纸质的一次性口罩,瓮声瓮气道:“厨房重地,对不起啦。”他这是下逐客令,我赶紧很识相地走出了厨房。鲜花盛开的院子里,只穿一条草绿色大裤衩的小七,光着膀子露出耀眼的八块肌,踢腿出拳腾挪闪转,像一道肉色的闪电,慧净目不斜视地走了过来,手里捧着几本淡黄色的书。
“阿猫,我越看你越有福气。”大师用洁白整齐的牙齿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软糯的海参,神态平静告诉我昨晚周主任和哈哈出了车祸,一个昏迷不醒一个胳膊骨折。而大师的事情分明表示,一切在他的掌控中。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ally?我情不自禁蹦出一句英语,看一眼给我们盛汤的慧净,等待她的确认。用眼神,慧净证实了大师的话,她什么时候知道,刚才一点口风都没有向我透露。
饭菜顿时没有了滋味,世事难料,昨天晚上,哈哈,周主任眉飞色舞说说笑笑,而现在他们躺在医院里面目全非,幸亏没有生命危险。“昨天,大师已经看出周主任被一股黑气笼罩……”一向沉默寡言的小七说,“可惜,振西兄被他连累了。”
“没啥可惜的,如果振西的胳膊不断,周主任丢的是一条命。”放下银筷,用纸巾认真地擦了擦油光光的嘴,然后大师高声吟唱起来,抑扬顿挫,也许这个小餐厅有回应效果,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着金属般的明亮,像真正的天籁之音,我差一点起立、鼓掌。
好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到了我应该告别的时候,本来和哈哈说好明天他们来接我回通海,现在他们出了车祸,只能请慧净帮我想办法回去了。
挽留了几句,大师见我执意要离开,便高声吩咐一直像门神般站在门口的小七,“辛苦你送阿猫回通海。”
“小七还没吃饭吧,你先吃饭,我不着急的。“我赶紧说道。
“费茂女士,我们几点出发呢?我听你的吩咐。”双手放在胸前,小七问我,他的语气过于谦卑,这种尊卑分明的等级差让我不自在。
“现在是12点半,你先安心吃饭,我们下午一点一刻左右出发吧,到通海两个小时,你回来天也没有黑。”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安排最适合的行程。
“小七的车技,你尽管放心,就算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小七照样能把你安全送到家。”大师慈爱地看着小七说,像老来得子。其实从年龄上看,大师大约五十岁,小七大约二十岁,他们是怎样结缘在一起的呢,从他们的默契程度看,他们已经相处多年。
作为八卦高手,我不得不好奇,小七这样车技好,能打架,懂规矩,又忠心的年轻人,大师在哪里找到的,并牢牢留着他的呢?记得当年,灯灯的先生毛总,要找一个贴身秘书,开年薪五十万最后都没有找到,这个世界忠心太难了忠诚太难了,毛总做的生意基本是靠信息差赚钱,如果身边的秘书被竞争对手收买,破产是分分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