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往花厅来,刚到穿堂,只见玉钏儿独坐在廊檐下垂泪,一见宝玉来了,便长出一口气,砸着嘴儿说凤凰来了,快进去罢。再一会子不来,都反了,因为玉钏儿对宝玉始终心有怨恨。宝玉陪笑道你猜我往那里去了?玉钏儿把身一扭,也不理他,只管拭泪,宝玉只得怏怏的进去了。“怏怏”写出了宝玉内心的失望。宝玉本想讨好玉钏儿,告诉她去祭莫你姐姐了。可玉钏儿心情不好不理他,宝玉讨了个没趣,只好不说。怏怏的进花厅。至此,我们完全明白宝玉去祭莫的是金钏儿了。宝玉来到花厅上,见了贾母、王夫人等,众人可不真的如同得了凤凰一般。贾母责备宝玉一番,问他到底往那里去了。
宝玉回说北静王的一个爱妾没了,给他道恼去。贾母道以后再私自出门,不先告诉我,叫你老子打你!宝玉连忙答应着。宝玉给凤姐行礼。贾母先不放心,见宝玉回来,也就不提了。袭人早已过来伏侍,大家仍旧听戏。
金钏儿之死宝玉有责任,是宝玉心中的痛。金钏死前,贾宝玉是个任性胡闹的公子哥,金钏儿的死,让他一下子长大许多。从此以后,贾宝玉不再和丫头胡闹玩笑,吃女孩嘴上胭脂的习惯也改掉了。金钏儿投井自尽,使贾宝玉认识到,自己越是珍惜女儿,反倒越伤害她们,自己也就越痛苦。王夫人用钱摆平了白家,却无法摆平宝玉的心。这件事成了宝玉永久的伤痛,痛在心上。
宝玉陪笑细腻体贴地抚慰玉钏,表示他还记得金钏的生日,他在祖母、母亲等众人面前,又不得不佯装欢欣快乐,更加令人感受到悲伤。玉钏儿的话强调出宝玉私下外出造成的震动,也可以通过垂泪佐证今天的日子,玉钏儿的伤心事出有因。贾宝玉祭奠白金钏,作者一直不提金钏儿的名字,却处处隐喻暗示,宝玉见了洛神像而落泪。作者不肯写明宝玉的祭拜对象,这又安排玉钏儿独自垂泪,又安排宝玉回来,陪小心向玉钏儿搭讪。今日是金钏的生日,妹妹玉钏儿自然记得。想起姐姐,自然垂泪。贾宝玉瞒着贾府所有的的人,作者假装瞒着读者。宝玉和金钏自幼在一起已近十年,自然结下情谊,其实他们之间嬉戏玩耍,王夫人应该早已司空见惯,再说他们的嬉闹纯属两小无猜的顽皮,而且在王夫人眼皮子底下早已经习以为常,大可不必认真,然而却竟至金钏枉死。
明明是宝玉犯错,他却没有受到任何责罚,继续享受大家的众星捧月。生活在这种被溺爱的环境下,宝玉还能如此善良、品性上佳。同是九月初二生日,王熙凤在开心庆贺,金钏儿却天人永隔。宝玉内心有无限的愧疚和说不尽的苦闷,他又不敢告诉人,所以才要出门祭拜一下,自我忏悔一番,聊表寸心。
为王熙凤攒金庆寿,贾府上下其乐融融。贾母为王熙凤过生日在荣国府里也算一件大事,整个贾府一派歌舞升平的氛围。然而一种悲凉之气悄悄地侵入。而这种悲凉之气正是王熙凤平日里一向关爱的贾宝玉制造的。贾宝玉逃席,出城去祭奠金钏,表达哀思之后,快马加鞭回到贾府,走进凤姐生日庆典氛围。又编谎说是去祭奠北静王的爱妾。只有搬出北静王,他才能在家族得到原谅。宝玉可以暂时逃席,但他无法彻底逃离他赖以生存的社会生活环境,最终还是要回到其中,逃席也不过是无奈的暂离而已。
在贾府这样贵族人家死个丫头,不过是微末之事。大家早已淡忘,只有宝玉无法忘记。金钏儿的死使宝玉的灵魂受到巨大的冲击。他为此进行着痛苦的精神救赎。在大家忙着为凤姐大庆生日的日子,贾宝玉悄悄出去祭奠金钏的亡灵。
受祭女子身份不便明言,以往对二爷心事无所不知的茗烟知道这是极聪明极俊雅的一位姐妹。茗烟的代祝恰恰是宝玉所想,二人碍于身份结局悲惨。宝玉居然生出下世为女儿再相聚的想法,可见这个女子在他的心目中之重要。如此一来,受祭女子已经不再局限于金钏儿一个人了,而是成了作者心上人的代表,我觉得这是作者故意很明显地写宝玉祭金钏儿,却不提她名字的用意所在。使宝玉对金钏儿的祭祀有了并非对个体的意义。
贾府上下有谁还记得金钏儿?为王夫人之忌也要假装作忘记。偏偏宝玉不曾忘记。恰逢凤姐生日,又是诗社的日子,两头都少不了宝玉,宝玉离开不到一天,荣国府就闹得沸反盈天。枉死的金钏儿永远离开人世间却很快就风平浪静了。
攒金庆寿的寿宴与诗社碰到一起,宝玉为不了情撮土为香,小说在写热闹中一丝伤感悲凉之气。此时的贾府的兴盛达到顶峰,之后悲凉的气氛浸染成片,渐渐成了后半部书的主流,越来越沉重,伴随着贾府的衰败,直到彻底大厦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