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在沁芳湖的上玩耍。贾母说既备下了船,咱们就坐一坐。于是,离了潇湘馆,向紫菱洲蓼溆一带走来。还没走到湖边码头,只见几个婆子手里都捧着一色五彩大盒子走来。显然这是送早饭来了。凤姐忙问王夫人早饭摆在那里。王夫人的回答总是那么一句问老太太在那里就在那里罢。
贾母听说,便回头说你三妹妹那里好,就去那里。你就带人过去布置,我们从这里坐船过去。贾母摆的早宴,大地方在探春的秋爽斋,具体位置是晓翠堂。凤姐便和李纨、探春带着人们,抄近路去秋爽斋安排桌案。
凤姐她们带着几个婆子,来到秋爽斋,在晓翠堂摆开桌案。这里摆的不是一人一几,看来这早餐还不是正式还席。而是设席:贾母带着宝玉湘云黛玉宝钗一桌。王夫人带着三春一桌。刘姥姥傍着贾母一桌。用桌子设席。刘姥姥只能跟板儿单独坐。一个乡下的穷婆子,是不可以跟贾母王太太同席吃饭的。是故刘姥姥单坐一桌,这可不是什么高待遇,只能算靠边。还有老太太王太太各领一席,王夫人不再伺候老太太用膳,且由媳妇伺候着,跟老太太同时用餐了。这是婆媳地位的根本性变化。
鸳鸯笑道外头老爷们吃酒吃饭,都有个凑趣儿的,咱们今儿也得了个女清客。凤姐知道是说刘姥姥,便笑道咱们今儿就拿他取笑儿。她二人要捉弄耍笑刘姥姥,虽然有一点失敬,倒也没有恶意,只为讨贾母开心,自己也寻开心,厚道的李纨不愿意让她们这么做。李纨笑着说,又表示小孩子,仔细老太太说。其实,老于世故的刘姥姥并非不知道,乐得顺水推舟而已。贾母让把刘姥姥的座位挨近自己。
凤姐递眼色与鸳鸯,鸳鸯忙拉刘姥姥出去,非常认真地悄悄的嘱咐刘姥姥一席话,又说:这是我们家的规矩,她把贾府当作自己的家了。要错了,我们就笑话呢。刘姥姥难得真是怕她们笑话,却只说:姑娘尽管放心。
篾片也叫清客、门客。旧时在豪门帮闲凑趣、供人取乐讨饭吃的人。清客不过帮助主人消遣,他们对其主人阿依取媚。鸳鸯和凤姐商量捉弄刘姥姥,只是开玩笑,逗大家乐一乐而已,称刘姥姥女篾片,也就是女清客。是对刘姥姥的戏谑之词,意思是说她就应该陪着贾母和夫人们吃吃喝喝,聊天逗趣。咱们就拿她取乐,凤姐表示赞同。其实她们的想法跟刘姥姥的心情是一致的。
她们以刘姥姥取笑,刘姥姥明知其意,却积极凑趣,确实在尽女清客之职。事后凤姐和鸳鸯还为此事向刘姥姥道歉。所以我说根本谈不上为富不仁,瞧不起贫苦百姓这样的阶级斗争高度;也跟践踏人格尊严扯不上一点关系。
刘姥姥第二次来贾府,是来感恩的。她和那些寄生豪门的清客有着本质区别。刘姥姥不仅带来了礼物,而且有帮主人消遣的本事。她处处都迎合贾母,她讲故事,说笑话,知觉扮演丑角,以她充满诙谐幽默的表演给大观园诸人带来欢乐。上至贾母,下至丫头婆子,全都乐在其中,她喝酒,吃菜,都能说上一些充满村趣的话,游了一天大观园,所到之处充满笑声。
薛姨妈不吃,只坐在一边吃茶。薛姨妈解释在家吃过了,但是薛姨妈在荣府是客,主人吃饭,让客在一边吃茶,看着主人吃,有违待客之道。哪怕客人吃的再饱,也要诚邀客人席上入坐。作为客人,要么借故离开,要么上桌假装用点。
其实薛姨妈才更像个女清客。有一次贾母大发雷霆,事与王夫人无关,贾母完全不顾薛姨妈这个亲妹妹在跟前,指着王夫人就是一顿骂。薛姨妈非常尴尬。事后薛姨妈回家刚躺下,贾母的丫环又来找她。她一万个不想去,说我才来了,又作什么去。那丫头说我们老太太生气呢,现在要打牌,你不去就没个开交。连个丫环都知道她是在这专为人开交的。薛姨妈只得硬着头皮去了,不想去又不得不去,何尝不是没有尊严的女清客?她这个商人遗孀,其实得不到贾母、王熙凤她们真正的尊敬。